251 無與倫比的美

  二。

  一。

  馬修墜入黑暗。

  是純粹的黑暗，他感覺不到任何東西，看不到也聽不到，無法感受到身體，甚至無法感受呼吸。

  那是足以將人的意志徹底摧毀的空無和死寂。

  好在這可怕的黑暗沒有持續多久。

  光。

  他看到了光。

  起初光只是一點，而後向著四面八方輻射開來，將整個世界全部點亮。

  原來是太陽。起初的光點是窗外的太陽。

  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亮了半張床。

  馬修正從睡夢中醒來。

  不。不是馬修，而是常海岩。

  常海岩睜開眼睛，看看時間，隨後翻身下床，開始穿衣洗漱。

  時值七月，正好是盛夏，即使是清晨的六點鐘，也依然炎熱，睡醒後身上像是裹了層汗。

  窗戶是打開著的，有微風從窗外吹來，可由於氣溫太高，風都是熱的，無法帶來絲毫的涼意。

  身上被蚊蟲叮的包還在發癢，空氣中瀰漫著夏季獨有的淡淡的汗臭味。

  常海岩的住處很是簡陋，地面是水泥地，四周的牆壁泛黃開裂，屋裡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一個柜子、一台老式電視機。

  馬修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他能感覺到常海岩所感受到的一切，包括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還包括常海岩的想法。

  是的，馬修能感受到，此時的常海岩，正在期待著上午的相親。據說對方是附近有名的大美人，還是大學畢業，才貌雙全。

  這很奇怪。馬修像是被困在了常海岩的身體裡，如果非要用什麼來形容的話……

  一體雙魂？馬修想起了之前看過的華夏玄幻小說，裡面經常有類似的橋段，主角的身體裡棲居著上古英魂，在主角遇到危機時會出手相助。

  所以，上古英魂在主角體內的感覺，應該與他現在的感覺差不多？

  至少馬修覺得是這樣的。

  常海岩六點起床，七點鐘吃過早餐，從住處騎車向縣城出發。

  這可是把馬修折騰壞了。鄉下的土路不好走，上上下下顛簸得很厲害。

  上面還頂著一個巨大的太陽，關鍵是這太陽遠沒到最熱的時候，熱量還在不斷上升。

  馬修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美利堅主要是溫帶大陸性氣候，夏天不熱，冬天不冷，跟華夏溫帶季風氣候的夏天簡直是天壤之別。

  汽車在美利堅也早就普及，凡是出遠門，馬修最差的選擇也是坐車。

  頂著大太陽，還上下顛簸，這樣惡劣的情況，他成功……暈車了。

  其實馬修也不知道到底是暈車還是中暑，反正他腦袋暈乎乎的，還反胃想吐。

  常海岩的腦袋和胃都沒有問題，他是土生土長的華夏人，早就適應了這樣的天氣。

  那麼問題又來了，此時的馬修沒有腦袋，也沒有胃，那他感受到的腦袋還有胃……在哪？

  莫非是幻肢？這難道就是幻肢的感覺嗎？馬修愁眉苦臉地想。

  不對，他沒有眉毛，也沒有臉。

  常海岩的二八大槓行駛在土路上，由於路況不佳，速度並不快。

  馬修雖然很不舒服，但他還記得自己的任務，他知道綠雲層將會在不久後出現。

  說實話，馬修有點後悔，這次任務顯然不像他想的那麼輕鬆，不是看到、記住就結束了，還有很多想都想不到的困難。

  在常海岩的身體裡，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就像是上課，正常人精神高度集中的時間不會超過20分鐘，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專心聽上一節50分鐘的課，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課上累了，可以走神，可以趴著休息，可以轉筆轉書，還可以看看手機，不怕被老師逮到的話，甚至可以跟女同學談戀愛。

  但馬修什麼都不能幹，身體不聽他的使喚，他只能默默地感受常海岩的感覺。這對於愛動愛玩的馬修而言，相當於地獄般的折磨。

  在馬修的感知中，時間流速非常緩慢。問題在於，這還只是剛開始的兩個小時，之後還有90天。

  90天？這該怎麼熬？不然咱自行精神分裂一下，分裂成兩個人格炸金花，三個人格鬥地主，四個人格打保皇，五個人格打夠級？

  馬修正在胡思亂想，四周忽然間出現一大塊陰影，氣溫驟然下降，同時有一種奇怪的香味傳來。

  他從未聞到過這種香味，不是花香，不是果香，不屬於大自然中的一切香味。

  也不是香水，不是香薰，不是人類社會使用技術手段所能形成的一切香氛化合物。

  馬修當然不可能聞過所有香味，但他卻依然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因為……

  明明是香味，明明該是令人身心愉悅的香味，可卻偏偏給人一種陰森的不祥感，即使什麼都沒有發生，也想要迅速逃離……

  這東西，絕不可能屬於大自然，也不可能屬於人類社會！

  頭上突然出現陰影，常海岩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那是一團綠色的雲。

  雲層不是很大，剛好懸浮在他的上方，將太陽光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朵雲很奇怪。不只是奇怪在顏色，還奇怪在形狀。

  圓形。

  完全規則的圓形。

  完全規則的圓形綠色雲層。

  常海岩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雲，馬修也沒見過。

  馬修能感受到常海岩的驚訝與新奇。

  這就是綠雲層嗎？

  儘管提前知曉，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真正看到綠雲層時，馬修還是被震撼了。

  人類天生就是追求美的生物，幾何學中的美，更是令人類無法抗拒的，簡簡單單的黃金分割點，就能令無數藝術家為之痴迷。

  規則對稱的形狀，同樣是人類的追求。簡單的正方形、三角形，都能給人美的享受。

  而當這種規則做到極致呢？

  世界上本不可能存在極致，大自然無法做到極致，人類也不可能做到極致。

  99.9999999999999%標準的圖形，最終也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可靈異事件是不講道理的，它能夠超越自然，做到真正的100%！

  而人類，能夠感受到99.999999999999%與100%的差別。

  不是視力，視力無法辨別這麼細微的差別，也不是用其他感官，其他感官同樣做不到。

  但只要是看到、觸碰到，就能感受到無與倫比、難以形容的絕美！

  綠雲層消失了。

  只是一個恍惚，綠雲層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修依然沉浸在綠雲層給他的震撼之中。

  等等。

  不對。

  有事情發生了。

  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但到底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