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矛盾的證詞

  馬修看著滿桌子的資料，雙手交叉迭在腦後，半躺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小聲嘟囔道。

  他的神情不太正常，馬修從來都是玩世不恭，即使是身處絕境，他也極少會嚴肅認真。

  但現在，他空前嚴肅，目光中充滿困惑，甚至還有……驚懼？

  旁邊的宋平同樣眉頭緊鎖，在瀏覽手中的紙質版資料。

  他瀏覽的速度極快，與其說是瀏覽，不如說是翻書。

  明明是新鮮出爐的材料，由於翻閱次數太多，已經是卷頁卷得厲害，與舊書沒什麼區別。

  宋平與馬修的效率很高，短短一天多的時間，他們就將能找到的資料全都找齊了。

  避難所能提供當今世界上現存的所有設備，為了方便現實世界中的行動，宋平這次帶回來了不少。

  藉助這些高端設備，宋平找到了這件案子的所有記錄，包括電子檔案與圖片版的紙質檔案。

  這樁案子當年鬧得沸沸揚揚，公安機關做了大量的工作，留下的資料非常細緻。

  2010年7月13日。

  案子發生在11年前，由於時間久遠，部分檔案顯得原始。

  可是後來，在2014年，公安機關又重啟調查，補充了大量資料，甚至重新編輯、錄入了之前的資料。

  兩次調查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予起訴。

  宋平和馬修結合當時的口供、資料，已經是將案件梳理得非常透徹。

  2010年7月13日，當年的陳銘22歲，溫雅21歲。

  陳銘憑藉卓越的天賦，在語言學領域取得了相當的成就，他僅用了三年時間，就完成了碩博的所有課程。

  那年暑假，他從國外回來，準備完成論文，拿到博士學位，再回國發展。22歲的語言學博士，前途不可限量。

  溫雅不如陳銘優秀，但也考上了名校研究生，她剛拿到錄取通知書，暑假後就要開始新的征程。

  7月13日，他們去參加畢業聚會，聚會的場所是一間海邊的日租房。

  到場的同學有三十二名，他們準備好食材，就要各顯身手，忙得熱火朝天。

  16點23分，溫雅的屍體在臥室中被發現。

  她的身上有三處傷口，兇器為匕首，三處傷口全是致命傷，腹部一刀、胸口一刀、脖頸一刀。

  最先發現屍體的兩位同學，聲稱他們看到了通過窗口倉皇逃竄的陳銘。

  口供中是這麼記錄的：「我當時想把東西放到臥室里，發現臥室門關著，敲門後沒有回應，我以為是有人不小心把門鎖上了。」

  「我從隔壁取了鑰匙，將門打開，結果一開門就看到……溫雅面朝上躺在床上，地上、天花板上全是血。」

  「我被嚇傻了，只顧著尖叫，王安離我最近，馬上趕過來，我們在臥室里……看到了陳銘。」

  「那是16點23分，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當時是……」

  「陳銘全身都是血，他拿著匕首，問我和王安……」

  「現在是什麼時間？」

  「我嚇壞了，是王安看了手錶，告訴他是16點23分。」

  「之後，他推開我和王安，順著樓梯逃跑了。我的身上還有他推搡時留下的血跡。」

  這是邵佳琪的證詞，王安的證詞與她的證詞一致。

  根據兩份證詞，這樁案子脈絡清晰，就是簡單的兇殺案，陳銘與溫雅發生爭執，怒而殺人。

  但同時出現了另一份證詞。

  「當時，陳銘和我們在廚房裡做飯，16點23分的時候，他正在煲湯。」

  「煲湯需要看時間嘛。陳銘一直站在灶台前面，手裡還在處理其他食材。」

  「為了掌握火候，他問過我們。」

  「現在是什麼時間？」

  「我記得……在場十多人，至少有三個人給了他答覆。」

  「是16點23分！」

  也就是說，如果兩份證詞都是真的……

  陳銘在16點23分的時候，同時出現在了兩個地點！

  他既在廚房裡，也在臥室里，既在煲湯，也在殺人！

  按照現實世界的正常邏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陳銘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點。

  兩份證詞，有一份是假的。

  相較於殺人證詞，廚房證詞更有說服力，畢竟是十多人共同看到，有很多人能證明。

  而且，警方沒能在陳銘身上提取到任何血液，趙佳琪和王安的證詞，自然立不住腳。

  但為什麼兩份證詞中，都提到了陳銘都詢問時間，好像……他在故意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

  不論是廚房還是臥室，都沒有時鐘，所有的時間都是同學從自己的手錶、手機里看到的。

  陳銘無法通過調整時鐘去製造時間幻覺。

  最終，由於證據不足，陳銘被免於起訴，這成為了一樁懸案。

  之所以成為懸案，是以現實世界的正常邏輯，兩份證詞互相衝突，一份是真的，一份就是假的。

  可如果以避難所的邏輯，兩份證詞存在著均為真實的可能性。

  倘若……兩份證詞都是真的呢？

  日租房中發生了靈異事件，有鬼魂偽裝成陳銘，將溫雅殺死……

  但這說不通。

  鬼魂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用這種方式殺死溫雅？

  想要嫁禍給陳銘，靈異事件有一萬種方法，最終卻選擇了漏洞最多的一種方式。

  不。

  這不能說成是嫁禍。

  從馬修與宋平的視角來看……

  這根本就是洗脫！

  一次經過精心策劃的殺人後洗脫罪名的案件！

  這個結果將兩人都嚇到了。

  陳銘……怎麼可能是殺人兇手？

  可呈現在兩人面前的資料，無一不是在將線索指向陳銘。

  「我說。」

  馬修的聲音有點沙啞：「宋平，如果是你，還沒接觸到避難所的你。」

  「在你不知情，並且擁有完美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你的女友被殺，還有目擊證人指證你，你會怎麼想？」

  「我會認為是他們在嫁禍於我，掩護真正的兇手。」

  馬修說道：「對，正常人會覺得莫名其妙，聰明人會覺得他們是在嫁禍。」

  「但究竟是哪種人，會直接將這件事與靈異事件關聯在一起？」

  「陳銘說過，他是因為溫雅之死，才開始追查靈異事件！」

  「他……不可能這麼做！」

  馬修臉色鐵青，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