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獄之門
2024-01-22 02:29:50 作者: 五辰
荒山之間,某個已經被遺忘不知多少歲月的老宅子,在今天迎來了它久違的客人。
這是位年輕人,他個子很高,身材瘦削,他似乎病了,面龐上帶著病態的蒼白。
客人的名字是陳銘。
他來這裡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雨勢很大,老宅子有些不堪重負,到處都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
漏雨,到處都在漏雨。
陳銘坐在某個漏水不那麼嚴重的角落,借著手電筒的燈光,在觀察著什麼。
那是張地圖,被各種顏色的線條塗得面目全非的地圖。
地圖上面塗抹著各種各樣的線條,紅色綠色黃色黑色,直線曲線圓圈,什麼都有。
而所有的線條,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線條,最後竟然都在某處詭異地匯合了起來。
陳銘拿起紅筆,將那個已經畫好了的五角星又描了一遍。
手電筒的燈光之下,那枚五角星像是能滴出血來。
地圖上,這枚五角星標註的地方,就是這裡,就是這個老宅子。
陳銘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時間距離午夜十二點越來越近了。
他的目光之中,似乎有團火焰燃燒了起來,越燒越旺。
他要打開地獄之門。
陳銘是個瘋子,他是個相信這世上有鬼的瘋子。
他這輩子,都在追尋著鬼魂,沒有一刻放棄過,也沒有一刻懈怠過。
他翻閱了數不清的文獻,去了數不清的地方,最終拿到了這麼一張地圖。
「戊戌之年,中元子時,鬼門大開,百鬼夜行。」
除卻地圖之外,陳銘還拼湊出了這樣的信息。
今年是戊戌年,今天是中元鬼節,這裡是鬼門所在之處。
而午夜子時,馬上就要到了。
嗚嗚嗚!
暴雨越來越大,風聲越來越勁,老宅子搖搖欲墜,像是條隨時都可能傾覆的小船。
時間差不多了。
陳銘將手電筒關上,從懷中取出半截紅燭,立在破敗不堪的木桌上。
他站起身,將紅燭護在身體與牆角之間,然後擦亮火柴,將紅燭點燃。
勁風無孔不入,眼見著就要將那星星火焰撲滅。
陳銘沉默著,從懷裡取出二十枚銅錢,他驀地抖手。
叮叮叮!
銅錢灑落,像是鋼釘般快速墜下,準確地將紅燭圍在其中。
銅錢罩住半條紅燭,並沒有將火焰罩住。
但奇怪的是,銅錢落定之後,原本飄搖的燭火,忽然間穩定了下來。
狂風之中,燭火緩緩燃燒,就像是存在於另一個世界。
燭火越燒越旺,陳銘眼中的火焰也越燒越旺。
剛剛銅錢罩住紅燭的動作,他足足練習了五年。
為的就是此刻,為的就是絕不容許任何錯誤的此刻。
燭火靜謐燃燒著,照亮了很多地方,但也沒能照亮很多地方。
那些沒被照亮的地方,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息,像是蟄伏著什麼看不見的生物。
陳銘沒有害怕。他取過一張凳子,拿起白綾,站了上去。
他將白綾綁縛在橫樑之上,動作緩慢而堅定。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對陳銘而言,他的人生其實早就結束了。
在目睹未婚妻被「那個東西」虐殺之後,他的人生就已經結束了。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16歲便進入了頂尖學府修習語言學,20歲的時候,更是收到了來自數個國外頂級高校的碩博連讀offer。
原本,他的人生應該是輝煌而燦爛的,以他的能力與悟性,足以成為一代宗師。
但那件事改變了他。
他的世界,在未婚妻死去的那一刻,徹底崩塌了。
他想要證明鬼魂的存在,想要證明未婚妻的父親不是兇手。
他想要證明,他看到的都是真的。
沒有人相信他,他就自己去找證據。
語言學還是派上了用場,他研究了古往今來各個語種的文獻典籍,嘗試從裡面找到線索。
有些語言已經滅絕,他憑藉語言學的紮實功底,硬是將那些鬼畫符般的文字翻譯了出來。
這一找,就是八年。
他終於湊齊了最後一塊拼圖,拿著所有該拿的東西,站在了該站的地方。
這八年,他過得很辛苦,夜以繼日的工作,極大地透支了他的壽命。
如今,他已經諸疾纏身,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所以現在,他要證明鬼魂的存在。
一定要。
白綾已經綁在了房樑上。
陳銘抬起手,細細地打量著無名指上的戒指,長長地嘆了聲。
一截火燭,一條白綾,二十枚銅錢。
就是這麼簡單,卻耗費了他畢生的精力。
應該可以說是畢生了吧,今夜之後,他從未想過活下去。
11:59.
陳銘最後看了眼這個世界,而後將白綾套進脖頸。
作為最後支撐的板凳被踢翻。
白綾頓時將陳銘的咽喉緊緊勒住,他的面龐立刻憋得青紫。
舌頭不受控制地拼命伸出,陳銘本能地踢著雙腿,雙手在白綾上亂抓。
他能清晰地聽到頸椎慢慢走向折斷的聲響。
但他的雙眼之中,那團火焰卻空前熾烈,他在期待著,在等待著什麼!
來吧……來吧!
戊戌之年,中元子時,以活人祭,則鬼門大開,百鬼夜行!
他拼命呼吸著,用喉嚨擠壓著少得可憐的氧氣,他還不能死。
他一定要親眼看看,親眼去證明鬼魂的存在!
子時到了。
嗚嗚嗚!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陳銘的耳畔,那呼嘯的風聲,竟變成了女子悽厲的慘叫聲。
不只是女子,還有男人、嬰孩、老人……
那恐怖聲響,仿佛來自煉獄!
不,應該說就是來自煉獄!
陳銘看到,從地面上、牆壁上、屋頂上,有無數慘白的手伸了出來,以詭異而恐怖的姿態扭動著。
「哈!哈!哈!」
陳銘止不住地大笑,但在白綾的束縛下,他的笑聲顯得是那麼刺耳。
他沒看到的是,在他的腳下,地面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陰氣森森的大門。
大門敞開,裡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陳銘快要死去了,他的頸椎已經幾乎折斷,體內僅存的氧氣,也終於消耗殆盡。
但他卻依然在笑。
他的證明成功了。
那就不算白來。
可是,就在最後時刻,那陳舊的房梁,再也經受不住陳銘的重量,竟然就那麼斷掉了。
「砰!」
陳銘掉進了那扇詭異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