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蜉蝣暴走

  那陣刺眼的強光被弱化，人們再一次看清了周圍。

  頭頂的巨大圓球不知何時已經消失，金屬制立方體的碎片也不見蹤影，而原本白瞳的位置，只剩下點點星光，閃爍在天空之上，隨即隱入空氣，徹底消亡。

  高青竹還在尋找著八方的身影，她抱著邱若水的手並未鬆開，視線卻在不停游移。

  「找我嗎？」

  身後，八方的聲音傳了過來。

  高青竹猛地回頭，看見一位穿著白襯衣的男人向自己走近，他面容清秀，看著很是斯文，透著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這就是臨海車站的站長八方？高青竹稍稍打量了他一眼。

  「說起來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八方有禮貌地點了下頭，微微笑了笑，「作為車站實習生，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站長，剛才……」高青竹想說什麼，被八方打斷。

  「雙瞳太強大了，以你們現在的實力無法與其對抗，就連縛妖司都沒有辦法，不過我已經將白瞳回收了，剩下的黑瞳我會去親自解決。」說著，八方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你們都是我車站的守站人，對不起，我來晚了。」

  「謝謝……」

  高青竹內心挺複雜的，平時一次面也見不著不說，看來要讓八方出現，真要等天快塌了才會出來救場。看著自己的狼狽模樣，高青竹真希望八方能夠更早一些出現。

  高青竹望向周圍滿地的屍體，雖然已經死了很多人，但無論如何八方在危機關頭趕到了，阻止了邱若水。

  「站長，我朋友被邱若水附了身，又吞下了水妖的內丹，還有得救嗎？」高青竹眸中的擔憂之色未曾逝去，焦急也一併顯露出來。

  「我看看。」八方走近仔細瞧了瞧，並未過問具體原因，就在邱若水面前蹲下身，將手掌覆於邱若水的額頭。

  八方皺了皺眉，低聲道：「可能會有些疼，忍一下。」

  一聽還有得救，高青竹抱著邱若水身體的手臂緊了緊，這一下用力，邱若水明顯感覺到了，她低頭不語，未再做反抗。

  心魂被毀，雙瞳又被臨海車站的站長回收，現在的邱若水已經沒有了能夠復仇的任何籌碼。

  吞下內丹是她最後的選擇，也是走投無路的選擇。

  很快，邱若水感受到了胸口一陣發悶，比之前更甚的疼痛感席捲而來。

  如果之前是千萬隻螞蟻咬噬自己，那現在就好比整個人落在了充滿岩漿的水裡，全身灼燒的痛苦與窒息感一併折磨著她，將她拖入更深一層的煉獄。

  「啊！——」承受不住這份折磨的邱若水大叫了出來，她的雙手用力抓著高青竹的手臂，隨著痛感更甚一層，她的指甲也深深地掐入了高青竹的肉中。

  高青竹本來就受了傷，現在又被邱若水這麼死死摳著肉，她痛得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

  但最終淚水沒來得及流淌下來，邱若水體內的內丹便被八方抽離出來。

  八方起身將那顆像光球一樣的內丹收好，交代道：「她被內丹侵蝕得有些厲害，但不至於傷及性命，帶她去縛妖司將水妖毒解了就行。」

  「那邱紅呢？這是我朋友的身體，卻被她給占據了。」高青竹快速解釋著，希望八方能一併將這個問題給解決。

  八方說道：「占據你朋友身體的不過是一抹強大的意識，當她失去執念時，她自然會消散，所以這個忙我幫不上。」

  「失去執念……」高青竹默念了一遍這四個字，又問，「那怎麼才能失去執念？」

  「這個你就得問她了，她好像……」八方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邱若水，將後半句話吐露出來，「不太對勁。」

  高青竹一愣，將頭低下，放開了邱若水並看著她，她的身體已經回暖了些，之前的痛感也似乎消失，邱若水沒再因疼痛而喊叫，但高青竹能明顯看見邱若水眼中噙著的淚水。

  「啪嗒」，眼淚落了下來，滴在地面。

  邱若水的身體還在發顫，興許是之前的寒意還未完全褪去，可她在哭，高青竹覺得那並非來自內丹的作用，而是因哭泣造成的輕微發抖。

  「你好好照顧她吧，我該去黑球區域了，那裡還有守站人需要我幫助。」

  話音落下，高青竹原本以為八方會立即離去，誰料他還站在原處，頓時高青竹感受到手臂處傳來一股舒適的暖意。

  怎麼回事？

  手臂處燒傷的位置，以及被貫穿的手掌處，傷口明顯恢復了不少，雖然還有些隱隱的疼，但已經能活動自如了。

  她轉了轉手腕正準備感謝八方的治療時，本應站在自己面前的八方卻不見了身影。

  高青竹環顧四周，確認他的確離開以後才垂眸看向邱若水。

  她還在哭，低垂的頭仿佛要沉入地底下一般，邱若水由原本的隱忍到放聲大哭，哭到淚痕掛滿了她的臉頰，她這副模樣，竟讓高青竹覺得有些小孩子氣。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邱若水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大聲哭喊，她想將心中一切憤懣宣洩出來，但無論她的聲音放得有多麼響亮，所經歷過的事情都回不去了。

  她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同時也失去了她作為人的本心。

  原本善良的邱若水，早已在千年以前便不復存在，現在的她，不過是一抹即將消失的意識。

  「哭吧……」高青竹皺了皺眉，隨後，再次抱住了邱若水，只聽她輕聲說道，「這一次，我才是第三個真心實意擁抱過你的人……」

  邱若水沒有聽清高青竹說了些什麼，她的哭喊聲早將除自己以外的一切聲音隔絕。

  她的臉伏在高青竹的頸窩，直到哭累了，哭聲漸漸變小，居然就那麼睡在了高青竹的懷中。

  「睡吧……」高青竹低身在其耳邊說道。

  這一睡對邱若水來說，也許就是永遠……

  高青竹將手放在邱紅的背上輕輕撫摸著，她既心疼邱紅在不知不覺中經歷了這一切，又覺得邱若水有那麼些可憐。

  她很矛盾，邱若水殺了那麼多人，不應該值得被同情，可見她剛才哭成那樣，該是經歷了多麼慘痛的過去，才會做到這樣的地步啊。

  此刻白瞳已經被八方回收，這一片區域已經恢復了平時白日裡的模樣，街道邊商場裡的電燈不知何時已再次亮了起來，可見電力也已經恢復正常，但被毀壞的建築以及死去的人還是靜靜躺在那裡，導致這座城市被刻下了深深的印記。

  這個印記印刻在所有人的腦海，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正當高青竹以為這次危機已經過去的時候，她忽然感覺自己有些累了，眼皮不知為何變得沉重起來。

  四肢……也好像變重了……

  高青竹昏昏欲睡，但她還是努力在保持清醒。

  她搖了搖頭，覺得趴在她身上的邱紅變得愈發的重，無力再支撐身體的她只能向後倒去，後腦勺撞向了地面，有些疼，但好在沒什麼事。

  要不……就這麼睡一會兒吧。

  閉上眼之前，高青竹看見了天空中漂浮著一些白色的東西。

  它們看上去像霧氣環繞在上邊，有著些許透明，那些白色的東西一堆一堆地遊蕩在空中，沒多久又散開與另一堆成群的白霧融合在一起，軟綿綿的，就像……棉花糖一樣。

  高青竹餓了，她的身子癱軟在這片狼藉的大地上，就快睡去。

  突然，她隨著意識飛遠的思緒又被她給抓了回來，想起了這些東西是什麼。

  它們，不是蜉蝣嗎？為什麼會在這兒？

  正當她的精神力開始集中，想要試圖從地上爬起來時，高青竹感受到了邱紅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使她根本無法動彈。

  為什麼會這麼困呢？是因為蜉蝣的作用嗎？

  許南星說過，蜉蝣被稱作鎮定劑，它能為萬物撫平焦慮、帶去安寧。

  高青竹確實感受到了心緒的平靜，但這份無力感與睏倦感又是怎麼回事？記得之前在臨海車站的夜晚見過蜉蝣不下十次了，每回都沒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先不論蜉蝣為何會出現在城市中，單就眼下蜉蝣能力產生的效果，高青竹就已經一頭霧水了。

  她儘量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甚至想用掐自己肉的方式來維持自己不要被睡意侵襲，但很快她發現，這種方法根本不可行。

  因為高青竹已經沒有了力氣，根本連手都抬不起了。

  不行，不能睡著……

  一邊這麼想著的時候，最終高青竹還是沒能抵擋住這份睡意，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遠方，太陽已從一角鑽了出來，白瞳消失後，一切看似回歸了現實，但從臨海車站溢出的蜉蝣卻將人類世界重新帶入危機，它們成群出現在城市上空，數量只多不減，且還在以極快的速度不斷繁殖，能力也得到了加強。

  黑色區域的八方將空中的黑瞳回收後，望向快速席捲而來的蜉蝣群，不禁皺起眉頭。

  在雙瞳的影響之下，蜉蝣成群、繁殖增快、不受控制地溢出臨海車站，這是蜉蝣暴走的現象。

  「時間不夠了……」八方輕聲嘀咕了一句。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漸漸變透明的手掌，自言自語道，「接下去，就交給你們了……」

  語畢，八方的身體逐漸變成了純透明，直至消失不見。

  而這片充斥著黑暗的區域，也終於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