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你們好自為之

  「爹！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有為不是你的朋友嗎？你不是將我託付給他了嗎？」邱若水已是泣不成聲，她扶著門滑坐下去，嘴中喃喃，「放我出去吧爹，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我要去救他。」

  許久，門外終於傳來了邱離的聲音：「何有為是水妖，不久之後就會被縛妖司處死，你救不了他。」

  「可他……」

  「夠了！等何有為被處置我就會放你出去。」邱離怒喝一聲，「你在這裡好好反思，我會讓人每日給你送食水的，好自為之吧……」

  說罷，屋外便再沒了響動，邱若水也陷入了絕望的情緒中。

  今早邱若水與其父邱離告別縛妖司後，本以為她的父親會將她帶去崑崙，豈料邱離將她帶到了一個鎮子裡，說是安頓，卻將她關進了一處偏僻的小屋。

  由於地處鎮子最角落的位置，基本不會有什麼人經過，所以邱若水的呼救聲顯得微不足道，不久後，她放棄了。

  直至有一天，有人來送飯時，邱若水趁機逃離了那裡。

  可是離開鎮子以後，邱若水一路迷茫地走著，她不知縛妖司如何前去，腳下的步子變得茫然，直到她遇見了乾嬰……

  她沒想到會再遇見她，乾嬰在見到邱若水時只是笑笑，那雙細長的眼眯成了一條線。

  只記得她問：「你這是還沒放棄救他？」

  邱若水點了點頭。

  後來，也不知怎的，邱若水幫著乾嬰一起去抓妖了。乾嬰以縛妖司人手不夠為由，帶著她在深夜活捉了一隻發了瘋的妖怪，那妖面目猙獰，看著極為可怖。

  乾嬰這才發問：「你害怕嗎？」

  邱若水當然害怕，可這時她才意識到乾嬰讓她一起捉妖的目的。

  「我們的本來面目都是這般，只不過化作人形是為了能更方便地生活，有些妖怪甚至早已將自己視為了普通百姓，你看看路過的這些行人，你能保證每一個都是人類嗎？」

  乾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也許何有為確實如你所說，很善良，可是以前的他呢？你真的了解過他的為人嗎？」

  乾嬰指著面前經過的無數路人，回頭對邱若水說道：「你能看得出來，這些人心裡都藏著什麼嗎？若不能，你是不是也應該好好思考一下，何有為的心裡藏著什麼？」

  邱若水半張著嘴想說些反駁的話語，可到頭來她卻發現自己任何話都無法說出口。

  乾嬰說得沒錯，可不知為何，邱若水的心卻很痛……

  見她臉上神色黯然，乾嬰同為女性也對她產生了同情：「這樣，我幫你試探試探何有為，若他對你真的有意，為人又確實沒我說得那般不堪，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邱若水看了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希望。

  「自然是考慮幫他求求情，畢竟那些事都是他父親做的，而何有為只是幫著隱瞞。」

  一聽這話，邱若水眼裡泛起了淚花，她覺得乾嬰並沒想像中那麼無情，對她的好感也更多了些。

  原本以為幾日後能聽見乾嬰帶來的好消息，誰料再見到她時，卻是得知了噩耗。

  「日子定了……三日後，何有為的父親何無量會被處決，而何有為……」

  「有為怎麼樣了？」

  「他將會被放逐於妖界煉獄之地，永世都回不了人界了。」

  「……」邱若水雙腳無力，身子軟了下去，被乾嬰扶住，眼神茫然無措，「那怎麼辦？之後該怎麼辦？那裡是什麼地方？他近來過得可好？」

  乾嬰皺眉：「煉獄之地常年炎熱，如火灼身，他會活得很痛苦……而且三日後，他將會被帶去刑場，親眼看著他的父親被處死。」

  「帶我去看他！」

  「你去不了。」

  「求求你……我只想看看他……」邱若水的語氣變得幾近哀求。

  「你……」乾嬰不忍，側過身去緩緩道，「我可以帶你過去，但你得答應我，你只能遠遠地看著。」

  「好！」邱若水表面答應，但她心裡早做好了以死相救的打算。

  三日後，乾嬰帶著邱若水悄悄潛入了縛妖司內部，此刻刑場上已圍滿了人。

  按照約定，邱若水穿上了乾嬰準備的司首制服，且不得離開乾嬰半步，否則其身上的人氣便會被發現。

  剛入縛妖司時，邱若水還很乖，但當她進入刑場時，乾嬰就發現了她情緒有些激動。

  「老實點。」乾嬰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低聲威脅了一句，邱若水望著場地正中央跪著的男人，以及方形場地的邊緣處，那個狼狽的熟悉身影，眼裡不由泛起淚水。

  何有為看著很憔悴，他的眼裡無光，眼神時不時躲避著那個刑場中央的男人——也就是他的父親何無量。

  心裡傷痛，何有為無法正視自己的親人在自己眼前被殺死，他咬著牙閉上眼，始終沒有辦法親眼面對。

  周圍嘈雜的議論聲不絕於耳，圍觀的人其實早對這種場面見多了，但處死這種上萬年的大妖卻不常見。

  何無量是一隻修煉了上萬年的水妖，披散的頭髮一夜花白，他弓著背，背上有兩個幾乎占據了他大半個背部的鎖妖釘嵌入了其身體之中，若沒有這兩個釘子，這種普通鐵鏈根本無法困住他。

  當初的威風，今日卻成了這般狼狽，邱若水能想像他有多麼憤恨。

  可他屠殺了太多生靈，就應該為此而付出代價。

  「行刑！」司獄長在台上一聲令下，威武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刑場。

  正當何無量身後負責行刑的司首準備掏出他的內丹時，何無量居然叫了聲停。

  「司獄長，我想和我兒子說幾句話……」何無量的聲音滄桑沙啞，即便他再如何哀求，但他眼神中的那抹堅韌和剛毅始終存在著。

  司獄長想了想，覺得兩人都使不出什麼么蛾子，便答應了何無量那看似「小小」的請求。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當何有為與何無量說完話後，場面竟開始失控……

  「負責行刑的司首被傷了！」

  「怎麼回事？！」

  「來人！抓住何有為！」

  場邊，邱若水欲趁亂遠離乾嬰，卻被乾嬰一把抓住：「你去哪裡？」

  「放開我！」

  「何無量將內丹給了何有為，他現在足有一萬兩千年的妖力，在場除了司獄長沒人能對付他！你跟我走！」乾嬰拉著邱若水想將她帶離這個是非之地，然而這姑娘力氣很大，又直接張嘴咬了乾嬰一口，乾嬰雖疼卻沒有放手。

  周圍眾司首已經沖了上去，著急忙亂間，乾嬰附於邱若水耳邊輕聲道：「我帶你們離開縛妖司，你配合我一下。」

  配合？

  邱若水奇怪地盯著乾嬰，她這是……要幫自己嗎？

  正疑惑著，耳邊再次傳來乾嬰放低的聲音：「你去何有為那裡，讓他拿你當人質。」

  才剛聽清她說了些什麼，邱若水便被其一把推了過去。

  「有人！有普通人混進了縛妖司裡面！大家小心啊！千萬別讓何有為傷到她！」乾嬰突然大叫起來，然而邱若水聽後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轉過身，邱若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何有為。

  何有為也在這時看見了向自己跑來的邱若水。

  「若水？！」

  「拿我當人質！」邱若水跑近後，迅速抓起何有為的手就往自己脖子處攬，很快，何有為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呀！大家別輕舉妄動！那個人類被抓了！」乾嬰大聲呼喊著，果然這一聲很有效，周圍的司首都停了下來，目光警覺地盯著何有為。

  「你以為這樣就能帶著你父親逃離縛妖司嗎？」司獄長渾厚的聲音響起，「你拿她作人質，那就別怪我動手殺你父親了！」

  「什麼？！」

  何有為一驚，急忙鬆開邱若水向著何無量的方向而去，誰料還是晚了一步，沒了內丹的何無量已成廢人，司獄長輕鬆一擊便將其殺死。

  見到自己的親人在面前倒下，何有為變得瘋狂。

  那一幕邱若水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何有為現了真身，青藍色的身體以及那猙獰的面部，尖利的獠牙露出，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

  乾嬰趁亂將邱若水救出，一掌將其擊暈帶離了縛妖司。

  再之後的記憶，邱若水便沒有了，直到她醒來看見身邊的何有為以及乾嬰。

  「有為……你沒事……」一睜眼，看見何有為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邱若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想要抱他，卻在想起昏迷前見到何有為真身時的可怖場景時猶豫了。

  這一點何有為理解，他只是回以溫柔地微笑，回頭對乾嬰說道：「謝謝你……」

  「不用謝我，我作為縛妖司的司首幫你們已經是犯了大錯，更何況你還殺了司獄長……要不是因為邱若水，我也許根本不會救你。」乾嬰雙手抱胸正聲道，「我知道你幫何無量是出於父子情深，但這種情你還是得好好掂量一下。」

  說到何無量時，何有為的眸子黯淡了下去。

  看出了他的傷神，乾嬰側過頭沒再去看二人：「你們快走吧，可以去我家鄉那裡，銀牙山雖然偏僻，但那裡的妖怪都很淳樸好客，他們應該會很歡迎你們的。」

  「那你呢？」邱若水有些擔憂地看著乾嬰，「你會不會被縛妖司責怪？」

  「沒人看見是我救了你們，不用擔心我。」

  說罷，乾嬰轉身要走，又忽然頓住步子對何有為說道：「對了，你的內丹我就拿走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在乾嬰說完後，她很快消失在了二人的視線中。

  邱若水不解：「她說的內丹是什麼意思？你把你的給她了？」

  何有為握著邱若水的手解釋道：「放心，我給她內丹是為了讓她好回去交差，那樣縛妖司才會以為我已經死了。而我體內，現在還有我父親的內丹……我一定會帶著父親的內丹好好活下去的……」

  「有為……」邱若水將手放在了何有為的胸口，也就是他內丹的位置，起身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