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邱若水的回憶

  村子中本有大片湖水環繞，房屋依水而建，但今年卻幾近乾涸。

  貧瘠的大地上，一道道乾裂的橫溝斜在地面之上，土黃色一望無際。

  一個曼妙的身影出現在那裡，她穿著一襲鮮艷的紅衣，望著面前的淒涼之景，不由嘆了口氣，正當她邁出步子要前進時，衣服卻被一把拽住。

  「若水姐姐，你要是再不回去，先生又該說我了。」一個小女孩伸出小手拉住了前邊走著的女子衣角。

  這名穿著紅衣的女子名為邱若水，在善水村是出了名的漂亮，其父邱離遠走他鄉，已拜入了崑崙門下修習仙法，已去三年，家中母親亡故，只剩下邱若水一人。

  邱離將自己女兒託付給了村中的教書先生何有為照顧，何有為是邱離的忘年之交，雖然僅僅二十有六，但照顧現如今十八的邱若水還是不在話下。

  將姑娘家託付給男人照顧這的確有傷邱若水的清白，但邱離早有將女兒許配給何有為的準備。

  二人郎才女貌，又到了適婚年齡，何不讓他們多多相處呢？

  其實邱若水早就看穿了他爹的「陰謀詭計」，所以這幾年她一直都故意地躲著何有為，何有為對她有意，但也是個正人君子，自然也從未說過什麼。

  回頭，邱若水嫣然一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你不說我不說，何先生不會知道的。」

  邱若水雖然生在農村，但她的聲音天生就帶著一股子說不清的嬌媚，讓人聽著酥軟，甚至不像是農村人那種淳厚樸實的感覺。

  身後拉著她的小女孩抬頭看著邱若水，噘起嘴來：「快回去吧若水姐姐，先生讓我盯著你，說你最近老是偷跑出去，他也是怕你出事才這樣的，要是你不跟著我回去，先生又要讓我罰抄了。」

  「這就讓你罰抄了？」邱若水挑眉道，「這何先生讓你一個小孩子盯著我做什麼？再說了，你一個小孩兒又管不住我，還是快些回去吧，這附近我很熟的，不會走丟，你這要是跟我一起出去，別到時候夜裡哭著喊著說要回家哦，晚上可是很嚇人的，這萬一要是有什麼野獸出沒，直接一口就把你吞了！」

  邱若水故意嚇著她，邊說還邊做動作，小女孩手一松，向後退開了幾步。

  「那……那我……」小女孩結巴起來，聽邱若水這麼一描述，她還真有些怕了。

  「那你回去唄。」

  「不行啊……」女孩撓起頭來，「你這帶著個包裹，明顯就是要離開村子嘛！若水姐姐，你要去哪兒？你要是走了，先生會傷心的。」

  小女孩指著邱若水背上的行囊，急得都快跺腳了：「不行不行，我不讓你走！姐姐你要是走了，我也會傷心的！」

  邱若水見她情緒有些激動，蹲下身安撫道：「放心，姐姐沒想離開村子，那這樣吧，我們先回村子，這都快中午了，你也餓了，我們去吃東西。」

  「好！」女孩點頭終於露出了笑容。

  但此舉不過是緩兵之計，邱若水待回到村子，安然度過了一個大白天后，便趁著夜離開了善水村。

  她決定，去崑崙找她那個將自己丟下的臭老爹——邱離。

  此去路途遙遠，邱若水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再次遇見何有為。

  到了驛站，租了輛馬車，邱若水很快遠離了那塊貧瘠乾涸的大地，轉眼，就到了縮在山腳下不起眼的小鎮子。

  這個鎮子不大，人也不多，邱若水坐在茶館裡望向四周，她第一次接觸外面的世界，對一切好奇的同時，作為姑娘，她也對未知充滿恐懼。

  就在她縮著頭將茶水飲盡準備離開時，余光中瞥見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那人一身白衣，身形瘦削卻站得筆直，手執摺扇，舉止溫文爾雅，邱若水一眼便認了出來。

  「何有為？」正疑惑著，何有為已經走近了她。

  他看著和平時不太一樣，微微挑起的眼尾似笑非笑地盯著邱若水，旋即，在靠近邱若水後，竟然一屁股坐了下來，就坐在邱若水的邊上。

  「你怎麼在這兒？」邱若水困惑地看著他。

  何有為勾了勾唇角，打開摺扇半遮住臉笑道：「這一路，自然是跟著你過來的。」

  「跟蹤我？」邱若水皺了皺眉，起身坐在了桌子的另一邊，冷漠道，「你一個教書先生，不去教孩子讀書寫字，跑來跟著我做什麼？」

  「我喜歡你，當然要跟著你。」

  「你……」邱若水睜大著眼睛不敢相信。

  在她印象中，何有為一直是個斯文儒雅的男子，怎麼今日……說出的話如此不害臊？

  邱若水甩了個眼神給他，像是在看一個變異的怪物。

  「誒，若水，你也不用這麼看我，你只需知道，我是個喜歡著你的普通男子，你去哪兒我便跟著。」何有為扇動著手中摺扇，拿起茶壺又倒了杯水準備飲下，被邱若水急忙攔住。

  「這杯子我喝過……」

  「你喝過又如何？我又不嫌棄。」何有為將她手輕輕推開，自己則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後來，這一路上何有為都跟在邱若水身後，幾次想甩開他，邱若水都沒有成功。

  「我求你了，別跟著我行嗎？」邱若水回過頭，不耐煩地叫喊道。

  「不行。」只見何有為揚著頭越過她，步伐輕盈，「快走吧，天快黑了。」

  邱若水癟了癟嘴，心裡不舒服極了。

  這個何有為，難不成以前那溫和謙虛的形象都是裝的嗎？

  幾日後，夜裡，兩人睡在了一間破廟。

  夜裡的風透著涼意，從破門破窗不斷灌進風來，邱若水終於在一陣哆嗦之後被凍醒了。

  睜眼看見身上披著件衣服，是何有為的。

  她笑著站起，將衣服披在肩頭，但在環顧整間破廟後卻不見何有為的身影。

  他去哪兒了？

  出了破廟，邱若水想去找他，便繞著破廟的外圍走了一圈，直至來到廟宇後方的一處河邊，河水上泛著淡淡的藍色螢光，才使得邱若水停下了步子。

  她懷揣著好奇走了過去，誰料「嘩嘩」的水聲傳來，從那處發著藍光的河水中，驀地鑽出了一抹身影。

  邱若水怔怔地立在河邊，身上披著的衣服也滑落下去。

  「若水？」

  何有為半裸著上身站在河中，全身上下散發著淡藍色的螢光，他的眼中同樣充滿著驚訝，在意識到自己已被邱若水看見，忙將身上的光芒褪了下去，眼神躲閃著緩緩開口：「你怎麼醒了？我就是過來……」

  「你是想說洗個澡嗎？」邱若水將他之後的謊話都編好了。

  「我……」

  「別說了，你一直都在騙我和我爹。你到底是什麼？妖怪？還是神仙？」邱若水質問著，但能感覺到她絲毫沒有害怕。

  何有為低下頭，生怕對方會因為這件事而討厭自己，咬了咬牙，還是果斷回答：「水妖。」

  而後，他將頭抬了起來，正聲道：「我是水妖。」

  「妖怪……」邱若水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身子有些癱軟，她踉蹌著險些摔倒。

  何有為見她這般想上岸扶她，但邱若水此刻已靠在了身邊的樹幹上。

  「你別過來……我，我需要靜一靜……」說完這句話，邱若水轉身便回了破廟。

  這一晚，何有為一直站在破廟外沒有進去，他不想給邱若水帶去困擾，在對方知道自己是妖怪以後，她會不會害怕自己？會不會討厭自己？

  何有為開始害怕，他獨自坐在廟外的冰涼石階上，將頭埋進了膝蓋。

  第二日一大早，邱若水打著哈欠從裡邊走了出來，見何有為就這麼坐在石階上睡著了，她側眸想了想，將身上的衣服還給了他，披在了他的背上。

  興許此舉驚動了他，未曾想何有為就這麼醒了。

  「若水？你醒了。」驚醒後，何有為猛地站了起來，「昨晚……」

  「昨晚？昨晚怎麼了？」邱若水打著馬虎眼轉了轉眼珠，故意做著思考的動作，「昨晚上我睡得挺好的，謝謝你的衣服了，很暖和。」

  暖和？

  何有為詫異地看著自己的衣服，就這麼薄的一件衣服，哪裡暖和了？

  「我去河邊洗把臉，過會兒就繼續上路吧，去崑崙還遠著呢。」邱若水笑了笑，拍了下何有為的肩膀，像是將昨晚的事忘記得一乾二淨，和個沒事人似的，只聽她說道，「要是遇上什麼危險，我還仰仗著你救我呢，大妖怪？」

  說罷，邱若水便轉身去了河邊，只留何有為怔愣地站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

  若水她……不怪我了？

  想到這裡，何有為揚起嘴角笑了起來。

  「快走啊，你不洗臉嗎？」邱若水回過頭向著慢吞吞的何有為招了招手，「難不成你們妖怪不用洗漱的？」

  「來了！馬上！」何有為穿上衣服快步跟了過去。

  其實在這幾日的相處過後，邱若水已經對何有為改觀了不少。

  在善水村時，何有為還是個只會教書的書呆子先生，不過真實的他為人圓滑，又很聰明，雖然有時說話稍有不正經，卻能看得出還是個善良的傢伙。

  也許短短的時間還不夠認清一個人，但她相信相處得越久便越能了解他的為人，決不能因為他是妖就存在偏見。

  最主要的是，邱若水知道他喜歡著自己。

  走在前邊的邱若水，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