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你走吧
2024-01-18 16:49:35 作者: 格外慵懶
見他不語,萬歲疑惑:「所以你就因為好奇,就想做個人?是不是太牽強了些?」
「我不知道。」蜃景搖了搖頭,眼神中儘是茫然,「我只知道近來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萬歲別過頭說道:「你還真是奇怪,怪異的讓我很討厭你。」
蜃景突然走近萬歲,從體內取出一顆發著綠光的球體,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是什麼?」
萬歲一邊問著,一邊觀察著被置於面前的圓形球體,球體上不斷有微弱的光芒散出,其上不規則的流光仿若液體肆意流竄,不受控制。
驀然間,蜃景又將那綠色光球收了起來,轉身說道:「這是木頭的內丹,我一直保存著。」
「那他是你朋友嗎?」
此話一出,蜃景愣了愣神,隨後說道:「我不知道,當年從時間流河中逃了出去,偶然遇見了他,未曾想過要交識朋友。」
「那留著他的內丹做什麼?」萬歲的問題總能讓蜃景語塞。
是啊……我留著這東西做什麼?
這麼想著的同時,蜃景低眉看了一眼被他收進懷中的內丹,不知不覺亂了思緒。
萬歲冷冷地盯著他背影,深邃滄桑的眸中,一抹瘦小的身影立在那兒,垂著頭一動不動。萬歲似是看透了什麼,旋即開口:「那就開始吧,快問,別再浪費時間了。」
聽見萬歲的話,蜃景立即將頭抬起:「好,那就跟我來。」
話音才落,萬歲便意識到這傢伙又要開始換場景,不由長嘆了口氣,捂著額頭,怕了那一陣暈眩帶來的不適感。
幾秒後,他再次睜眼時,竟發現自己與蜃景正站在萬丈懸崖的邊上。
「帶我來這兒做什麼?」萬歲環顧了一遍周圍,空無一人,他雖不易感熱感冷,但那刀子般的強勁寒風還是將他臉劃得生疼。
蜃景向前邁了幾步,視線向著深淵,語氣平靜:「背景還是古時候,剛才這兒有一對情侶跳了下去,你說,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萬歲幾乎沒有猶豫,快速回答:「為愛殉情,又或者仇家追殺,退無可退。」
「後者是逼不得已,沒什麼特殊,可前者……」蜃景頓了頓,又問,「愛情真能讓他們犧牲自己,做到那種地步嗎?」
對於這個問題,萬歲搖了搖頭,並未作答。
「你不知道?你沒經歷過嗎?」蜃景問道。
「經歷過。」
「那你願意為了你愛的人去死嗎?」
「不願意。」這三個字,萬歲說得十分果斷。
蜃景皺了皺眉:「為何?」
「因為我太理性了。」萬歲解釋道,「更何況,我和她並未遇見過需要犧牲自己的狗血戲碼。」
「那我相信,你那已故的愛人,應該也是個理性的人。」
萬歲側了側眸,未將眸中閃過的那一份傷神被蜃景瞧去。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蜃景似乎並不滿意,很快,他又變換了另一個場景。
熟悉的眩暈之感再次涌了上來,萬歲扶額,腳下伴著踉蹌,待他好不容易站穩,卻感受到了腳邊有什麼東西絆著。
睜眼,世界一片荒涼。
吹來的風中裹著沙塵,拍打向萬歲的臉,他用手臂擋住了沙石,又在指縫間看清了那蕭條中的悲壯。
干黃的沙子被風打成了圈,捲起早已破敗的旗幟,那面旗迎風飄著,毅然佇立在乾裂的大地之上。地面,滿是被沙土半掩埋的屍體,濃烈的血腥氣還未散去,瀰漫在空氣中,粘膩又令人作嘔。
那些沾滿血的軀幹上還插著劍和斷開的長槍,悲涼的氣氛在陰氣森森的寒風下更甚,恍若那些士兵死前的嘶吼,迴蕩在耳邊。
「壯觀嗎?」
還沉浸在眼前的景象中時,萬歲的思緒就被蜃景簡單的一句話拉了回來。
「這就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蜃景一步越過倒在面前的屍體,將插在屍體上的箭頭拔了出來。
「你做什麼?」萬歲小心避讓過腳邊伏趴著的屍體,快步走上前,「對死去的人尊重些。」
蜃景將箭頭橫擺在萬歲面前,說道:「我們先不談尊重,你和我解釋一下,死去的這些人,為什麼拼了命也要來打仗?明知死路一條,卻還是一個勁地往前沖,最後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視線定格在箭頭上許久,萬歲才一把將其接過,緊攥在手中,緩緩說道:「他們有自己所信仰的東西存在,他們的國家、他們的家庭、還有他們心中所認為的那份大義和忠誠。」
說到這兒,萬歲將話斷開,抬眸看了眼面前的蜃景:「你能聽懂嗎?」
蜃景不語,顯然是在思考。
過了會兒,他開口了:「當初我也問過木頭同樣的問題。」
「他怎麼答得?」
「他和你的答案不一樣。」
「那他說了什麼?」
「他說,他們是為了守護他們想要守護的人。」
萬歲聽後一愣,若是以前的他,還真想結識一下蜃景口中的這位木頭,只可惜,他早已死去。
其實,方才萬歲的那一番回答何嘗不是這個意思呢?
守護想要守護的人,那些需要被守護的人或物,不就是他們畢生的信仰嗎……
「罷了,不說這個了,下一個吧。」蜃景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結束了方才的話題。
萬歲緊隨其後,周圍的場景也逐漸產生了變化。
周遭的景物還未完全顯現,前方的蜃景便已開口詢問:
「有一個母親,他的兒子殺了人,但作為骨肉相連的親人,這位母親還是將他兒子送進了監獄。但更可悲的是,這個母親還有個女兒,在她兒子入獄後,她們一家整日被記者和普通市民圍堵謾罵,過不了一日的清靜日子,你覺得,這樣子是對的嗎?」
萬歲理了理思路,回答道:「她送她兒子入獄是對的,但她們家因為這件事被鬧得不得安寧,這就顯然不對了,犯罪的又不是她們母女倆,她們沒做錯什麼。」
「這些我都知道。」
萬歲不解:「那你問我做什麼?」
蜃景又將整個故事繼續說了下去:「但是,就在那些市民中間,有一部分的兒女就是被那位母親的兒子所殺,那你覺得,他們應該原諒那位母親嗎?」
「這個……」
還未等萬歲回答,變化好的場景便全然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一幢樓層不高的公寓樓,底層圍堵著不少的人,傳入耳中的皆是謾罵,很是難聽,甚至有人朝著裡邊扔了不少臭雞蛋和爛菜葉。
當人群逐漸散去,萬歲才看清被圍堵著的人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她戴著口罩,看著很是憔悴,眼裡,早已噙滿了淚水。
「那人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母親嗎?」萬歲問道,視線則一直注目著老婦人的方向。
蜃景點頭道:「對,她叫於潔,這個故事是我偶然在一個新聞中看到的,我實在不懂,殺人的並非她,可那些人為什麼還整天跑她家門口鬧事呢?」
「所以才說,人是種複雜的生物。」萬歲說道,「我活了這麼久,都沒有弄明白每件事情,你一個異生物又如何會懂?」
說著,萬歲將視線移回蜃景的身上,「很多事情沒有絕對,那些人確實不該找那母親的麻煩,畢竟犯事的人不是她。可她是殺人犯的母親,整件事的性質就不同了,包括那位母親的女兒,相信將來她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哼……」蜃景冷冷哼了一聲,輕聲道,「做人還真是麻煩……」
聽到這話,萬歲仔細看了他一眼,經過幾次問答下來,他發現蜃景產生了些許變化。
但這種變化微乎其微,讓他一時間捉摸不清。
「算了,今天就到這兒,明天繼續。」蜃景突然說道。
「你說什麼?」萬歲叫住他,「不是問完就讓我出去嗎?」
只見蜃景面無表情道:「我累了,明日再說。」
說著,他一手輕鬆在空中揮了揮,眼前的景象便再次產生變化,幾秒後,二人又回到了那片幽靜秀美的長生秘境。
「房子我已經修復了,今天你就睡在這兒,等全部解答過我的疑問,我就會讓你走。」
說罷,還沒等萬歲回話,蜃景便已消失不見。
「這傢伙……」萬歲捏著拳,無奈至極。
看來今天,也只能待在這兒了……
……
第二日一大早,萬歲打著哈欠,拖著兩個黑眼圈來到湖邊。
昨晚一夜沒睡,他雖然累得不行,但每每想到蜃景將自己關在這裡,他這心裡就極其的不舒服。
「喂,快點吧,我要出去。」萬歲朝著天喊了一句,卻不見蜃景出現。
緊接著,他又喊了兩聲,直到第三聲,蜃景的聲音才從四周飄了過來。
「你沒睡嗎?」他的語氣依舊那般,沒什麼情緒起伏。
「嗯,等你快些問完,我就可以快點走了。」
語畢,萬歲頭頂漫上一層雲霧,從那雲霧中間,緩緩睜開兩隻灰黑色的大眼。
萬歲不滿道:「能不能別讓我總是仰頭和你說話?我一夜沒睡,脖子很酸。」
剛說完,蜃景便說道:「你走吧。」
「什麼?」以為自己聽錯,萬歲揚起頭又問了一遍,「你剛說什麼?」
蜃景重複道:「我說,我放你走,我不再問你問題了。」
「為什麼?」
「因為沒必要了。」
從這一句話中,萬歲終於聽出了蜃景的一些情緒。
他似乎,有些傷感?
「你怎麼了?」萬歲追問道。
「……」起初,蜃景並未回答,天空的巨眼只是稍稍向著一邊側移,像是故意避開了萬歲的視線。
幾秒後,才聽見他繼續說道:「因為昨天晚上……木頭的內丹被我吃了,我好像,能體會到他所說的……想變成人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