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蜃景

  高青竹僵硬著腦袋抬頭望著，挺直的身子佇立在原地，並未做多餘的動作。

  三人就這麼站在半開的石門後，靜靜注目著遠方天空中的那雙巨型眼睛。

  「那是什麼？」萬歲發問，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決明小心將高青竹拉回石門一側，儘量避開了大眼睛的視線，輕聲說道：「我在縛妖司任職多年，見過的異生物數不勝數，這種巨型生物我只聽過一種，但和今天見到的這個卻不一樣。」

  「哪種？」高青竹好奇。

  「是雙瞳，一黑一白的兩個球體，我們給它起過外號，叫雙色球。」決明向著大眼睛的方向側了側眸，隨即又搖頭道，「它絕對不是雙瞳，秘境裡的是一對眼睛，並非球體。並且雙瞳的出現將代表世界末日，而那兩隻眼睛，顯然不會造成那樣的後果，他就像是在觀察什麼……」

  說罷，決明低下頭，神情變得更為凝重：「只希望，不是什麼難對付的傢伙……」

  「……」萬歲不語，若有所思。

  他幾步後退躲入石門另一側，順勢拿出了他那本經常翻閱的小白本子，那上面記著不少奇奇怪怪的異生物，都是萬歲在來到臨海車站後認真做過的筆記。

  「他在幹嘛？」決明不解地看著他，小聲問了一句高青竹。

  高青竹示意他先別說話，等待萬歲查閱。

  沒多久，萬歲抬眸望向二人，隨即搖頭。

  「我這裡也沒有記錄，但是……我總記得蘇木和我說過……我還以為我記下來了……」說著，萬歲敲了敲他的腦袋，高青竹皺眉看著。

  想到萬歲多年下來，混雜的記憶無數，高青竹困惑，那樣一個人類的軀體，真的能承載那麼多的記憶嗎？

  「別糾結了。」一旁，決明突然開口，「你們看。」

  只見他將自己全然暴露在秘境面前，指著天邊。

  而另外二人則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發現原本有著巨眼的地方竟恢復了原樣。

  依舊是那片滿是水墨的灰白色天空，依舊充滿著詩意與美感，但那對轉動的大眼珠卻消失不見了。

  萬歲將石門徹底大開，跑回秘境抬頭環視著，卻是如何都無法再找到那對詭異的眼睛。

  像是不放心，萬歲想再去看看低處，被高青竹叫住。

  「先回一次車站吧，把這件事告訴蘇木和許南星他們。」

  「你們回去報告，我要去秘境裡再看看，那東西也許躲起來了。」話音剛落，未給高青竹回話的機會，萬歲便快步下了高處。

  高青竹想再叫他，伸出的手來不及抓住對方，便怔怔地懸停在了半空。

  「回去吧，在他心裡，長生族比你們更重要。」

  決明拍了拍高青竹肩膀，看似安慰，但他這句話一出，卻令高青竹的心裡更難受了。

  只見決明轉身跨向石門的另一邊，揮手示意高青竹快些走，一邊嘴裡還說著：「說了，回去吧，待在這裡也解決不了問題，倒不如回去問清楚，再回這裡『對症下藥』，豈不是更好？」

  的確，待在這裡無用，更何況秘境就在這裡，又不會自己長腿跑掉。

  想到這兒，高青竹便未再過多猶豫，與決明一同離開了長生秘境。

  ……

  來到臨海車站，高青竹本以為許南星還在，誰料此時的車站，除了在海邊玩耍的何陸和小八，就只剩下涼亭內慵懶半躺著的蘇木了。

  「你們怎麼來了？」蘇木對高青竹的到來感到意外，對決明的出現更加意外。

  他不懂，為何這倆傢伙在一起？要是被許南星知道，那個醋王不會吃醋嗎？

  一進涼亭，高青竹便開口說道：「我們找到萬歲了。」

  蘇木一愣，從沙發上坐起，原本他也是想去找他的，可無奈工作傍身，只能等換班後再去找萬歲，現在聽見高青竹說找到了萬歲，蘇木一下子坐正了身子。

  「他在哪兒？」

  「城郊，那裡……」高青竹頓了頓，「那裡藏著一個秘境，正是萬歲一直在找的長生族。」

  「長生秘境？」蘇木疑惑，「古時流傳的長生秘境不應該在S市啊，怎麼會出現在哪裡？」

  高青竹搖了搖頭，對此並不知曉。

  蘇木側目瞅了眼一直站在高青竹身後未說話的決明，雖然不解他的到來，卻也未過多詢問，而是繼續著萬歲的話題。

  「那萬歲呢？他為什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大概他覺得，那裡更適合他吧，臨海車站，不過是個工作的地方。」決明突然開口，「一個在外遊蕩漂泊了那麼多年的人，終歸是想家的。」

  看了眼決明，蘇木再次將視線移回高青竹問道：「這就是他要離開臨海車站的原因？」

  「也許吧……」高青竹猛地想起什麼，說道，「對了，剛才在秘境，我們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蘇木疑惑：「奇怪的東西？」

  「兩隻巨大的眼睛，就在長生秘境裡。」高青竹皺眉解釋著，「很詭異，它就像是在高處觀察整個秘境一樣。」

  聽過高青竹的簡單描述，蘇木仔細想了想，又問：「那還有更多些的描述嗎？剛才你說的信息有些少。」

  高青竹細細回想起來，方才在秘境的畫面再一次浮現腦海，她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地面某一處，開口道：「那是兩隻灰黑色的眼珠子，眼周，像是有一層白色的霧氣蒙著，飄浮在空中，不對……」

  說著，她又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它不像是在秘境裡邊，更像是在秘境外邊……怎麼說呢……它當時給我的感覺，就像趴在一個透明的櫥窗前，仔細觀察著裡面的商品……」

  巨型眼睛的眼周是白霧、不在秘境內而是在秘境外邊、趴在櫥窗前……？

  蘇木挑揀著高青竹話語中較為重要的信息，一遍遍回憶著他所記得的異生物。

  驟然間，腦中閃過一條極其熟悉的模糊記憶，可那種呼之欲出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的感覺十分難受。

  蘇木能肯定，他一定聽過這種異生物。

  是什麼呢？

  高青竹見他認真回想著，本不想打斷，但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它就飄在秘境的天上，看上去不太真實，在雲和霧裡……」

  此話一出，倒是提醒了蘇木，他突然伸手叫停：「等等。」

  「想起什麼了？」高青竹詢問道。

  蘇木將手放下，抬起頭望向海上白蒙蒙的霧氣，緩緩說道：「不真實的話……難道是蜃景？」

  「蜃景？那是什麼？」對於異生物，高青竹並不了解。

  而一旁的決明此刻露出了驚訝的眼神，開口說了一句：「蜃景，我聽過。」

  「嗯，這種異生物很稀有，看來也是前段時間從時間流河裡逃出來的異生物。」蘇木點了點頭，注意到高青竹投來困惑的眼神，便解釋道，「蜃景並不是巨型異生物，它們通常會將某一處的景象投放在其他地方，類似海市蜃樓。」

  「所以呢？」高青竹有些沒聽明白。

  蘇木繼續說道：「但它又有別於海市蜃樓，海市蜃樓是假的，但蜃景投放的東西，是真實存在的，這也就是為什麼，秘境看得見摸得著。」

  「你是說……」高青竹突然明白過來，眸中滿是震驚，「秘境是它從其他地方搬過來的？」

  「不，不是搬，怎麼解釋呢……」蘇木想了想，實在找不到詞來形容。

  決明看不下去，接著他的話說道：「有點像複製吧？複製黏貼，差不多吧？」

  蘇木點頭：「對，差不多。但是……」

  「但是？你快說，別賣關子了。」高青竹催著他。

  「但是蜃景複製的景象並非當下的，也有可能，是幾年前、十幾年前，甚至幾百年前的，也就是說，那傢伙所投放的……是它記憶中的某個畫面。」

  「所以……我說的觀察櫥窗中的某樣商品……」高青竹愣在原地，她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種異生物存在，世間千奇百怪，真是什麼都讓她給遇上了。

  蘇木：「你說的沒錯，蜃景就是在觀察他所投放出來的東西，而當你們進入秘境領域的那一刻開始，就像進入了一片獨立空間，所以在空間裡面的你們，才會覺得它很巨大。」

  「原來如此。」決明雙手抱胸，點了點頭，又問：「那現在怎麼辦？得去縛妖司報告吧？」

  蘇木：「去是一定要去的。」

  高青竹：「不行……」

  「為什麼不行？」決明不解。

  「你擔心萬歲？」蘇木看出了高青竹說此話的原因。

  只見她點頭道：「對，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讓他不會感到孤獨的地方，現在又要告訴他……那裡都是蜃景所製造的……假象嗎？」

  「那也沒辦法，他必須面對，更何況蜃景是異生物，需要把它捉回時間流河才行。」一根筋的決明不留情面地說道。

  這一點高青竹何嘗不知道，可要真那樣做，對於萬歲就太殘忍了。

  「明天帶我去一次秘境，我要親自去看看。」蘇木拿出手機正要打電話給虹讓她明天來頂班時，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抬頭說道，「算了，現在就去。」

  「這麼急嗎？還是明天吧。」高青竹還想著讓萬歲多在秘境裡待一會兒，但見到蘇木這般著急，就想著讓他明天再去。

  「現在就去吧。」蘇木說道，「蜃景不會在某一處停留太長時間，如果去的晚了，長生秘境也許會消失。」

  「秘境消失……那萬歲呢？」高青竹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就是我現在要去的原因，如果萬歲沒從秘境裡出來，那他就會永遠消失於世間。」

  蘇木走出涼亭，回頭看向二人，「快走吧，車站我先讓何陸和小八看著，青竹，你也打電話給許南星，發個定位給他，讓他快點趕去城郊同我們會和。」

  「好！」

  這一次，高青竹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了，甚至恨不得趕緊將萬歲從秘境裡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