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蘭辰篇～永動機

  喝了幾口水，許南星將水囊遞給了高青竹：「喝點吧，走了這麼久，補充點水分。」

  接過水囊，高青竹並沒馬上喝，反而注意到了遠處又一次飛奔而來的老頭。

  「煩死了，又來。」許南星罵了一聲，「都六次了，那老頭到底什麼玩意兒。」

  說起來，二人在這條不見盡頭的漫長小道上已走了近半天的時間，而光是遇見老者跑過就有六次，他們實在不懂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就像是……陷入了無盡的循環一樣。

  「我們這是鬼打牆了？」高青竹提出疑惑。

  「並沒有。」許南星快速否定了這個說法，「路邊的樹以及山壁和之前都不一樣，雖然路僅一條，但我還是以防萬一做了記號，走了這麼久，我並未看見之前自己做下的記號。」

  「那跑過去的老頭……」高青竹陷入思索，思來想去也弄不明白。

  許南星嘆了口氣：「我仔細回想過，在我記憶里，好像並沒有類似的異生物會導致此類事件發生，或許，我們真的陷入了某個陣法也說不定。」

  「也有可能是你沒聽過的異生物。」高青竹望著越來越近的老者，注意到對方的視線注視著自己後，緩緩說道，「時間流河中那麼多異生物，你也不可能每個都聽過吧？」

  許南星聳了聳肩：「也是。」

  那位老者由遠及近，此刻已到了他們面前，本以為他會同方才一樣直接忽略他們，誰料這一次，他居然停了下來……

  戒備心一下拉到了最高，許南星忙將高青竹拽到自己身後。

  只見老者那對布滿血絲的雙瞳直直盯著二人，三人未說一句話，氣氛一度沉默，沒了聲音，這條僻靜的山間小道一下便陷入了死寂。

  眼前的老者，衣衫不整，如柴般的骨相分明，瘦削到仿佛風輕輕一吹便能將其吹散，然而，他臉上神色的硬朗又令人覺得他並不老態，之前跑步時的身姿便能看出。

  可他這副灰黑色的皮囊並無精神，像是生了疾病，瘦的只剩下單薄的皮膚。

  「你到底是誰？」終於，在一陣沉寂之後，許南星忍不住開口。

  起初，老者並未回答他，而是轉了轉眼珠，視線在面前的二人之間流轉。

  那對深陷的眼窩周圍滿是皺紋，大大小小的老人斑布滿他的臉部，只稍稍側了側脖子，那乾裂的皮膚便被帶動，好似下一秒就會徹底碎裂開來。

  許久，就在高青竹與許南星以為他並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居然開口了，那如枯樹般乾癟又粗糙的聲音從他喉間生硬地擠出：「你們，為何不跑？」

  「什麼？」許南星皺著眉，顯然是沒聽懂他說的話。

  驀然間，老者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忽而將手舉起，伸出那根骨節分明的乾瘦食指，直指二人，大聲吼道：「不要停下！快跑！跑起來！」

  這一聲把許南星和高青竹驚到了，二人退至山壁邊，看著如同發了瘋的老者突然邁開步子，再一次跑了起來。

  他快速揮舞擺動起雙臂，邁著依舊沉重的步子向著小道另一邊直奔而去。

  口中念叨：「跑啊！跑！快跑！不要停下！若是停了，你們一輩子都出不去！」

  「神經病吧？」許南星不禁罵道。

  高青竹一直沒有說話，她總覺得老者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她將望著老者的視線收回，又落至許南星身上，說道：「他是不是想告訴我們什麼？」

  「告訴我們別停下？一直跑？」

  「……」高青竹就此沉默。

  說起來，這一路過來，路邊的景象一直都是不同的。

  樹的形狀、山壁的凹凸程度，以及地面的矮草乃至路邊的石塊，二人都未見到過與之前想像的模樣。

  也許是沒有注意？

  高青竹很快否定了這種想法，畢竟許南星說了，他做過標記，而做過標記的地方，他們並沒有遇到過第二次。

  或許，這條路本就是這麼長；又或許，這條路本就不長，而是因為陷入了某種陣法，才使得他們以為這條路變得那麼長。

  搖了搖頭，高青竹自嘲地笑了笑，她都快被自己那亂七八糟的想法給打敗了。

  「你在想什麼呢！」許南星拍了拍高青竹的肩，將她飛遠的思緒拉了回來，「一會兒嚴肅一會兒笑的，還是快想辦法出去吧。」

  是啊，快想辦法出去，可是，這辦法從哪兒來呢？

  兩人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也許，被困住的不是我們，而是那個老者呢？」冷不丁的，高青竹突然說了一句。

  正準備往前繼續走的許南星在聽聞高青竹所言之後，才邁出去的步子便又收了回來。

  他疑惑著回過身看了眼高青竹：「你剛才說，什麼？」

  他的話有些結巴，顯然是沒有料到她會出此言。

  「我瞎說的。」就連高青竹自己都沒有預料到，隨口提的一句話，竟成了許南星想起重要事情的導火索。

  「你想起什麼了？」高青竹看出了許南星的神色稍有不對。

  只見他點了點頭，道：「被你這麼一說，我的確想起來有一種異生物，似乎能製造出像現在這種怪異的情況。」

  「是什麼？」這一下，高青竹的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來，突然就來了興致。

  「它有個外號，叫永動機。」許南星話才出口，身後的方向，便又聽見了老者快步傳來的腳步聲。

  二人轉過身，四目正對那位奔跑中的老者。

  「那它原名呢？能力是什麼？我們該怎麼出去？」高青竹一下拋出三個問題。

  許南星耐下心來一一解釋：「這種異生物原名叫『齒輪』，是一種，嗯……可以說是多動症的異生物，它通常會自己製造空間，並讓其中的某樣生物循環往復的在裡面持續做著同一個動作，就像在做著某種實驗一樣。」

  「可我們也在這個空間裡，為什麼只有那老人一直在跑？」高青竹不解。

  「你沒發現嗎？」許南星努了努嘴，向著老者的方向說道，「我們每次停下，那老頭都會出現。」

  被他這麼一說，高青竹才發現確實如此。

  每每停下休息，老頭都會出現，而並非是在特定的時間點跑出來。

  「那這種情況怎麼解決？」

  「既然知道了是什麼東西在作怪，那就簡單了。」許南星揚嘴一笑，看著很是自信，發問道，「那你知道，那老頭為什麼一直跑嗎？」

  高青竹搖了搖頭，蹲下身捶了捶酸脹的小腿，抬眸皺眉看向許南星，意思是讓他快點解釋。

  許南星心領神會，解釋起來：「因為『齒輪』製造的空間並非我們所在的這處山谷，所以我之前做的標記，算是全浪費了。」

  「那……」高青竹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那個老頭才是它製造的空間？也不對，那天上的太陽怎麼解釋？時間一直沒變，也是『齒輪』搞的鬼？」

  「bingo，前面的答對了，可後面半句不對。」許南星打了個響指，「還有一點，他為何會在我們停下時出現，別忘了，它叫永動機，它想讓所有停下的生物全都運作起來，因此才會出現提醒我們。」

  「而這太陽嘛，和那冰霜谷是一樣的道理，看似我們離開了那裡，但我們應該還在冰霜谷結界的範圍內，只是這兒是白天，谷內卻是永夜。也許走出這條長路，才算是真正離開了這個鬼地方。」

  說罷，許南星望向前方看不見盡頭的道路，暗自嘆了口氣，只希望能在水源耗盡前走出這裡。

  高青竹頓時無語：「那『齒輪』還挺無聊的……特地來提醒我們，可這樣，有意義嗎？」

  「沒有啊，當然沒意義了。」許南星呵呵一笑，「那傢伙就是這麼無聊，異生物其實和人一樣，都是有自己思想存在的，『齒輪』嘛，你就把它理解成人類中的精神病好了，腦子不正常。」

  「你說誰腦子不正常？」

  突然，一個嗓子沙啞又不帶一絲情感波動的聲音在兩人耳邊出現，很是詭異。

  猛然回過頭，二人竟發現那位老者正站在小道中間，雙眼無神地盯著他們。

  許南星沒料到他會對自己所說的話作出回應，此刻正顯得尷尬。

  「你剛說，誰腦子不正常？！」老者又問了一遍，但這一次，他的語氣顯然比之前重了不少。

  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稍稍嚇到，許南星皺眉後退了一步，他將高青竹的手腕抓住，生怕對方會傷害到她。

  「說你腦子不正常。」誰料，身後的高青竹忽然開口。

  許南星一驚，這不是明擺著惹怒那神經質的永動機嗎？

  青竹啊！你真是什麼都敢說！

  果然，面前的老者在聽到高青竹的話後，那張滿布皺紋的臉瞬間一沉。

  旋即便聽見他難聽的嗓音響起：「既然如此，那你們陪我一起跑下去吧？一輩子那種！」

  老者的聲音逐漸變得尖利，褶皺的老臉本就滲人，轉而更為猙獰。

  他伸出那雙乾瘦到皮包骨的手臂，手掌上乾裂的指甲細長，其長度至少有一個指節，他的手指微微曲著，卻陰氣森森地指著二人。

  「青竹，我數到三你就跑，千萬別猶豫。」身前，許南星的聲音傳來，他說的很輕，卻異常清晰。

  可高青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她一把扯開許南星的手，一個跨步便從他身後站了出來。

  「誒你幹嘛？」許南星一個愣神，怔怔地看著她。

  誰料高青竹淡淡一笑，對著老者說道：「這要是一輩子都陪著你跑，那多沒意思，要不這樣，你和我們一起離開這山谷，等到了外面，可有不少人可以陪著你一直跑下去。」

  沒想到的是，在聽到高青竹的話後，老者的面部表情明顯柔和了不少，他將信將疑地看著她，問道：「你說真的？谷外有不少人可以陪我？」

  「對啊，這大千世界，可有數不清的人呢。」高青竹明顯是在忽悠人，可她說的又是實話。

  許南星在一旁愣愣地看著，半句話都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