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紫杉樹下
2024-01-18 16:49:35 作者: 格外慵懶
「哼,我就不信她不打過來。」
許南星雙手撐在下巴上蹲身在茶几面前,死死盯著面前的手機。
是的沒錯,他此刻正等著高青竹打來電話,可已經過去快一天了,依舊沒有任何回聲。
「小情侶間吵架不是常事?認個錯不就行了?」蘇木喝了口茶。
許南星看了一眼蘇木,讓他認錯,絕無可能,只聽他憤憤說道:「我哪兒錯了?誒蘇木你說她不會真生氣了吧?我昨天衝動完全是為了她啊,你看這天都快黑了,她不會真要和我分手吧?」
「這男女之間的事你可別問我,要我去猜女人的心思,我活了那麼久還真不了解,不過……」
「不過什麼?」
「你說的那番話的確有些傷人,更何況她是女生,總歸心裡不舒服。」蘇木勸誡,「我還是勸你別瞎折騰了,要是真把她氣走了,估計追回來就難了。」
「切,你剛還說你不了解女人心思。」許南星白了他一眼,隨即拿起手機,看著高青竹的號碼發起呆來。
青竹啊青竹,求你快打來吧。
見許南星盯著手機望眼欲穿,蘇木無奈搖頭,嘆息道:「小伙子,既然對方是個好女孩,那你可得好好珍惜,別等到失去了才後悔。」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啊,電視劇看多了?」許南星瞅了他一眼,「不過聽你這話,你是經歷過什麼?」
轉念一想,蘇木好歹也三千多歲了,經歷過的人情事故肯定比自己多,自然是有些發言權的。
可自從認識他到現在,他似乎從未近過女色。
許南星猜測他不是太過專一就是只喜歡男人。
「這麼盯著我做什麼?不等電話了?」蘇木雙目閉著,微微張開一邊眼皮瞟了眼許南星。
「那你以前……有沒有愛過一個人?」許南星湊上前,問起蘇木的情感史,這麼一個老樹皮,他還真有些好奇他以往的情感經歷。
被這麼問起,蘇木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他看著涼亭的頂棚愣了會兒。
半晌,才開口:「愛倒是算不上,只是我將他看得很重要,是一個我很珍視的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蘇木淡淡回應。
許南星像是抓住了他什麼把柄,狡詐地笑道:「哦~男人啊,那你豈不是……?」
「豈不是什麼?」蘇木側頭一笑,「是他栽種得我,比起朋友,他更像是我的恩人,是他將奄奄一息的我又帶回了這個世界,所以我很感激他,只可惜他是個人類,無法一直陪伴我,那麼多年了,早已化入了塵土。」
被他說得愈發傷感,許南星皺起眉頭,卻又更加好奇蘇木的故事。
蘇木看出對方投來疑惑的目光,於是將壺中的最後一口茶水飲盡,語氣灑脫:「和你說說也無妨。」
兩人在臨海車站共事也有挺長一段日子了,說起蘇木往事還是頭一回。
許南星坐正身子,耐心聽著。
……
一千多年前,一個風和日麗的正午,陽光沒有那般強烈,相反,還有些柔和。
鳥叫迴蕩在耳畔,風拂過,帶來一陣淡淡的青草香味。
一位滿頭金髮的碧眼少年將一棵小樹栽下,為這片空曠的草坪種上了第一棵綠植。
他小心將樹根埋下,又輕手輕腳將土掩蓋,最後為其灑上水分。
「好了!完成!」金髮少年拍了拍手掌,起身將沾染在腳上的淤泥擦去,終於完成了他的「作品」。
少年種下的名為紫衫的樹木,是他從集市上得到的,那是本大叔的女兒開的花店,他女兒叫蘇珊,是個愛花的女孩,聽她說起這棵紫杉能長得非常高大,便送給了少年當做生日禮物。
少年名為伊文斯特納,是木工工匠彼得斯的兒子,家中貧窮,每年生日母親會用些麵粉為他做個簡易的蛋糕,只是禮物對他來說實在奢侈。
而今年特例,蘇珊將紫杉樹送給他已是意外的驚喜。
為此他十分珍視這份禮物,如獲至寶,希望它快些長大。
「伊文斯!吃飯了!」遠處,由木頭搭建的房屋處傳來母親艾娃的聲音,她正站在廚房的窗口前向他揮著手。
到了午飯時間,陣陣飯香飄進鼻腔。
伊文斯吸了吸鼻子,就像被食物俘虜了一般,恨不得快些將肚子填飽。
於是踏著輕快的步子,他奔回了家。
只是少年伊文斯並不知道,身後還有一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他……
這個時候,伊文斯才十三歲,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
過了三年,也就是他十六歲那年,小小年紀的伊文斯已經學會了父親一身的好手藝,是個可以幫著家裡分擔壓力的大人了。
為此他變得更有責任心,紫杉樹也在他的照料下茁壯成長。
這一日,伊文斯躺在樹下想事情。
家裡每日的開銷、他幫著父親一起掙到的工錢、還有店鋪的租金……
唉!越想越麻煩,伊文斯不懂,為什麼人們總要為錢活著?
他苦惱著撓了撓那頭金燦燦的短髮,滿臉愁容。
「你怎麼了?」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清朗沉穩又帶著一絲慵懶。
伊文斯一驚,直接從地上彈了起來,他警惕地看了眼周圍,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除了身後這棵同房屋一般大小的紫杉樹。
「誰?」他出聲問道。
然而並無人回應。
許是聽錯了?
像是想再確認一遍,伊文斯又繞著粗壯的樹幹繞了一圈,直到確認確實無人之後,他才鬆了口氣。
「你在找我嗎?」
當伊文斯放鬆下來,卻聽見那近在咫尺的少年音再次響起,這可把他嚇壞了,他從未遇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甚至乎,他以為自己見鬼了。
正想跑回去說給母親聽,誰料跨出的腳才剛邁了半步便感受到了一個不小的力量將自身束縛。
只覺得眼前的景象全部顛倒了過來,待回過神時,伊文斯才發覺自己被掛在了樹枝上,他的腳被枝條捆縛,整個人呈倒立狀態,腦袋充血的厲害,昏昏漲漲的。
「放,放開我!是誰惡作劇!快出來!」他艱難地從喉間擠出了一句話,手腳胡亂揮舞,想將抓住自己的樹枝折斷。
可任他動作再大,那柔軟的枝條如同一根粗厚的麻繩,怎麼都無法掙脫開。
「是我。」清脆的少年音又一次響起,這一次,就在邊上!
伊文斯猛地將目光匯聚在左邊,一位看著比他稍稍年長一些的少年出現在自己視線中,他身姿看著纖瘦,穿著身乾淨的白色襯衣。
一切都看著很普通,可這陌生少年的發色著實古怪,黑色的發梢尾部是淡雅的綠色,不同尋常。
以往伊文斯見過金髮、白髮、棕發、黑髮,乃至紅髮,可這種顏色的頭髮卻是第一次見。
只疑惑了一會兒,他便快速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指著那少年的鼻子憤憤說道:「剛是你做的嗎?為什麼要嚇我?!」
那留著頭怪異發色的少年面露坦然,不急不忙解釋道:「你不跑,我便不捉你。」
伊文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看著不像壞人,可剛才的行為實在太過粗魯,要是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這萬一把脖子摔斷可就玩完了。
現在回想起剛才那副場景,還有些後怕呢……
伊文斯打了個哆嗦,警惕著向後退了幾步,隨時準備撒腿就跑。
畢竟眼前的少年來歷不明,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還不清楚呢。
見他對自己留著心眼,異樣發色的少年說道:「你不用怕,我現身只是想感謝你。」
「感謝我?」伊文斯依舊在後退,「我有幫過你嗎?」
少年笑了笑,指了指一旁高大的紫杉樹:「你多年的悉心照料,就已經幫了我。」
「多年的……」伊文斯看了眼紫杉樹,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你不會想說,你是這棵紫杉吧?別開玩笑了,我看你根本就是瘋了吧?」
話音剛落,為證實自己身份,少年纖細的手臂輕巧抬起,紫杉樹的樹枝忽的變長,竟開始舞動起來。
看著,就像個四肢不協調的人在跳舞。
見到這詭異一幕的伊文斯踉蹌著摔倒在地,一屁股坐在了帶著青草香的草坪之上。
他嚇得腿已發軟,連滾帶爬至少後退了十來米,最終在枝條抓住腳踝時放棄逃跑。
「你,你到底是什麼妖怪!不對,魔鬼!是魔鬼!」伊文斯大叫。
「噓。」少年蹲下身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實則對伊文斯施了個無法說話的法術。
於是在他終於安靜下來之後,少年開始鄭重介紹自己。
「我不是魔鬼,我叫蘇木,是個活了近兩千歲的妖怪,前幾年你將我種下時,那時我受了重傷,只能變回樹苗的模樣慢慢恢復,是你這三年來的照顧,才使我重新活了過來。」
「唔!唔唔!」伊文斯在聽完對方解釋後早已震驚不已,眼裡更是流露出了害怕,此刻的他沒有辦法開口,只能用閉著嘴發出的聲音拼命「吶喊」。
可惜並沒有效果。
因為在遠處晾衣服的母親艾娃眼裡,只有伊文斯一人的身影;而蘇木,她是看不見的。
在確認對方聽完了自己的解釋以後,蘇木一個響指,解開了施加在伊文斯身上的法術。
「現在,你能相信我了嗎?」他問。
「信……」伊文斯起身,「信你個鬼!」
說罷,沒留一絲情面,他逃走了。
蘇木並沒去追他,因為他知道,在人類眼中,自己始終是個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