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雨中不動的身影

  吸了吸鼻子，能聞到淡淡的消毒水味。

  冷靜回憶了一遍暈倒前的情景，高青竹很快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你醒了？」身旁傳來許南星的聲音，像是擔心壞了，坐在床邊整整一夜，看著憔悴了些。

  高青竹輕聲回應了一句，咽了咽口水，發現喉嚨幹得很。

  「怎麼了？口渴嗎？」許南星站起身，順手拿起身邊一個保溫杯，「你先躺會兒，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說完便急急地出了病房門。

  還沒來得及詢問自己是如何暈倒的，許南星就不見了身影。

  環顧四周，這間病房並不大，有兩個床位，只躺著高青竹一人，靜的出奇。

  此刻這靜謐的氛圍卻被一個聲音打破，正是來自病房門口的顏華，他似乎是特意來醫院看自己，不知其目的。

  高青竹將頭撇向一邊，顯然並不待見他，甚至覺得他有些令人厭惡。

  靠在門邊的顏華姿態閒適，只是站在病房門口，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他的聲音響起：「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說明一下。」

  「什麼事？」

  「昨天你頭疼其實是因為我……」

  待他說完，腦中又是輕微一陣刺痛，不過才持續幾秒，再之後就沒了這種感覺。

  高青竹視線始終看著別處，沒有給予任何回應的她，正等著顏華向他好好解釋一番。

  「說話時看著別人比較禮貌吧？」顏華笑了笑，眼裡的光卻弱下去幾分，「還不是因為你們倆太像了，所以我才會把不屬於你的記憶灌輸給你，果然還是排斥了。」

  有些沒聽懂，高青竹皺起眉頭終於朝他看了過去。

  隨即她以一種極其冷漠又平靜的聲音說道：「我不指望你能解釋清楚究竟做了什麼，不過我還是要告誡你，別再做些讓別人困擾的行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我清楚你接近我絕不是因為喜歡我。」

  「呵呵。」能聽出顏華笑聲中的那一抹不屑，他擺正身子不再靠著門框，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只聽他低沉到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響起：「做任何事都是我的自由，還輪不到你對我指手畫腳。」

  一股寒氣瞬間逼了上來，高青竹能感覺到病房內的溫度驟然低了不少。

  顏華他，似乎是生氣了。

  正以為他又要作出什麼舉動，誰料他突然開口。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顏華迅速恢復如常，語氣變得和平時一樣溫柔，「下午我就和朋友坐高鐵回S市，這幾天玩的很開心，謝謝前幾天的酒水招待哦。」

  簡單知會一聲，他便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剛那是顏華嗎？」許南星這時倒完熱水進來，兩人巧合般地錯過了。

  「嗯。」點了點頭，高青竹緩緩從床上坐起。

  許南星貼心將枕頭豎放，讓她穩當地靠在背後。

  「那他來做什麼？」像是不放心，他還是問了一句。

  「沒什麼，就說下午要回S市了，過來感謝這幾天的酒水招待。」

  高青竹並未將顏華對自己所說的全部話托盤而出，他說的那些話莫名其妙，高青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再者就算說出來，許南星也未必聽得懂。

  「哼，反正啊，你少跟他接觸，不對，能不接觸就別接觸，到時候回了S市，我只要一休息就來學校看你，一刻不離，我看那傢伙怎麼接近你，不行，那要是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怎麼辦？」

  許南星的嘴叭叭不停，聽著他一本正經思考著回了S市以後該如何遠離顏華的事情，高青竹便忍不住笑起來。

  「笑什麼？」看她一臉開心，許南星停下了他的碎碎念。

  「笑你可愛啊。」高青竹抱起雙膝，側頭直勾勾看著他。

  被這樣一雙琥珀色的迷人眼睛盯著，許南星突然不好意思起來，他癟了癟嘴：「可愛嗎？不應該說男友帥氣嗎？」

  「帥啊，可是帥的同時，又很可愛。」

  被高青竹一直誇獎，許南星兩邊臉都紅透了，只見他唰地起身：「肚子餓嗎？要不要我去買點吃的？」

  「不餓。」

  「那可不行，你昨晚一直到今天早上一點東西都沒吃，都快瘦脫相了。」

  被他這麼一說，高青竹瞅了眼自己那兩條精瘦的臂膀，看著是細了點，可也沒到瘦脫相的地步吧？

  「你乖乖待著，醫生說沒什麼事下午就可以出院，我先給你去買點吃的。」

  說著，也沒等高青竹作出回應，他起身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病房，看著他來去匆匆，高青竹不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可這笑容並沒持續多久，直到她將視線拋向窗外，一抹寂寥的身影映入眼中。

  是那個奇怪的男生。

  天不知何時再次陰沉下來，也不知許南星帶沒帶傘，要是淋到雨就壞了。

  正這麼想時，男生突然抬起頭看了看天，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周身所散發出的氣質依舊憂傷。

  想看的清楚些，高青竹走下床去，倚著窗台望了過去。

  男生的腳下忽的出現一灘水漬，同那次在高鐵上一樣，水在他腳下形成一灘圓形狀，像是將他圈在其中，如同一環壁壘，使其中之人動彈不得。

  烏雲已壓到了低處，驟然間，大雨傾盆而下，很快將乾燥的空氣沾染上濕氣，周圍一下子沉重起來。

  可奇怪的是，在樓下站著的男生仍然一動不動。

  就像……

  腳被粘住了似的。

  高青竹好奇，想出聲叫他，可雨這麼大，「啪嗒啪嗒」如石塊似的打在窗上、地上、牆上，距離又遠，怕是很難讓他聽見。

  於是搬來凳子，就這麼無聊地坐在窗前望著，想看看他究竟什麼時候會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拿出手機瞅了眼時間，十五分鐘過去了，雨未停下，他也沒有動，像尊雕塑似的杵在那裡，任憑雨水將他淋濕。

  「在看什麼呢？」身後，門口處，許南星拎著一大袋子食物回來。

  見高青竹坐在窗前望著外面，也湊過去想看個究竟。

  順著高青竹的視線，他看見了站在雨中那抹一動不動的身影。

  「那傢伙有點眼熟啊。」許南星想了想，一拍腦門，「不是上次來店裡坐著發呆的男生嗎？怎麼？又在發呆了？」

  「他有點奇怪。」高青竹皺起眉頭。

  「是挺奇怪的，大概受了什麼刺激吧？」許南星將吃的東西放在床邊，一樣樣從袋子裡將今日的午飯拿了出來，「吃什麼？我買了牛肉飯、咖喱飯、小籠，還有一碗蔥油麵。」

  「你怎麼買了這麼多？」

  聞到香味，高青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嘿嘿，怕你餓嘛，多吃點。」許南星笑嘻嘻地將盒蓋一樣樣打開，飯香味頓時飄滿了整間病房。

  「那你吃哪個？」高青竹問道。

  「我吃個小籠就行了，剩下的都給你。」

  一看這麼多量，高青竹有些望而卻步了，她瞥了眼一臉認真的許南星：「你這是要把我餵成豬啊？」

  「我的女朋友，就算是豬我也喜歡。」

  高青竹不信地看了看他，「得了吧，我要是變成豬，肯定第一個把你嚇跑。」

  「怎麼可能？」許南星嘴裡叼著筷子，說話含糊不清，「你要是豬，我一定天天抱著睡覺，然後把你餵得白白胖胖，這樣你就不會被別人拐跑了。」

  一手撐著下巴，高青竹的視線緊緊盯著許南星：「幾句話都離不開睡覺，怎麼交往以後就從純情男變成了——」

  「我哪有啊？」沒等高青竹說完，許南星便急急放下筷子，「怎麼？難不成你之前看到我沒穿衣服的樣子，就沒有一點點心動？就不想……」

  「變態。」高青竹忙用變態二字堵住了許南星的嘴，要是再讓他說下去，恐怕會出現些少兒不宜的情節。

  兩人在互相調侃的情況下吃完了這頓飯，果不其然，高青竹可沒那麼大的胃裝下那麼多食物，只好將剩下的食物帶回去。

  起身收拾東西時，許南星的餘光一瞥，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愣愣地看著樓下。

  看他怔在原地不動，高青竹也湊過去看了眼，才發現樓下那個男生居然還站在那裡。

  雨一直沒停，他便一直沒有離開。

  或者說，從下雨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那裡了。

  「不會是神經病吧？」許南星發自真心的這麼覺得。

  高青竹搖了搖頭：「不像，之前和他說話時覺得還挺正常一人，就是看著有點傷心，總是獨來獨往。」

  越想越奇怪，高青竹最終還是將她在高鐵上遇見過他的事告知了許南星，也許作為臨海車站的守站人，能看出些什麼。

  畢竟那灘詭異的水漬和這幾天多變的天氣，怎麼看都不太正常。

  「雨神。」在聽完高青竹的敘述後，許南星果斷給出了這兩個字的解答。

  但終究沒有親眼見過，他還是稍有不確定。

  「雨神？你是說那個歌手？」在聽到這兩個字後，高青竹腦海里迅速浮現出了某著名歌手的臉。

  「不不不。」許南星很快否認，「此雨神非彼雨神，我說的雨神，並不是你理解中的那個歌手或是神靈，而是一種鬼。」

  這下高青竹更加不能理解了：「鬼大白天也能出來？」

  見她一臉疑惑，許南星耐心解釋起來：「我說的這種鬼和普通意義上的鬼不同，雖然都是人死後形成，可它們多數在生前留有一些念想，但並非怨氣，化鬼後久不去投胎，便在人界成為了鬼神；若是有人幫它化去念想，它就能離開人界，重新投胎了。」

  「那雨神呢？」

  「雨神就是一種鬼神，官階太小，小到忽略不計那種，但它們所到之處會常年陰雨，據說下雨時雨神不能移動，只能站在原地等雨停。」

  許南星側過頭看了眼依舊站在樓下的男生，道：「我說怎麼一直不動，原來是碰上雨神了。」

  聽完解釋，高青竹的心中泛起一陣困惑。

  到底有什麼事，值得那個男生留在人界成為鬼神，而不去選擇重新做人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