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仙山上的碎石

  大概是裝的太累，他開始膩煩了。

  這個傢伙，還真是隨心所欲啊。

  這是在聽到顏華簡略的自我介紹後，高青竹在心裡給予的評價。

  「你連裝都懶得裝了？」只聽高青竹說道，「看來我的眼睛還真是毒啊，一看一個準。」

  顏華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拍了拍斜在衣服上的雨水，收起傘放至門邊，自己則靠在門框上，露出了一個從未在他臉上浮現過的表情，看著，有那麼些邪魅。

  他問：「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高青竹移開視線想了想：「說不清楚，也許是那次在商場裡。」

  「商場？」

  「喝奶茶那次。」高青竹的語氣肯定下來，「你說的話總讓我不舒服，那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

  「呵呵。」只聽他一聲輕笑，「看來這人類之間的交流，我還是得好好學習啊。」

  正說著話時，雨不知何時已停下，周圍靜了下來。

  高青竹身後是父母的聲音，他們似乎是吃好了飯正要出來繼續準備下午的工作。

  「你還是快走吧。」高青竹既已知道他的身份，即使那是他隨口胡謅，她也對他沒了半點興趣，畢竟妖怪，這幾個月以來她見得多了。

  於是勸誡顏華讓他快些離開，免得又落入高宏宇與安月藍的不斷追問中。

  「你就不好奇別的？我那朋友為何住在三棠林，我又是為何要接近你？還有那次出租屋……」

  在聽到出租屋三字後，高青竹失了興趣的眸中再次閃過了一道光，問道：「出租屋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顏華看出了那一份從她眼底閃過的求知慾，畢竟不是一段美好的記憶，此刻提起也只不過想吊吊她的胃口。

  結果嘛，自然是不會說的。

  他突然一個回身，拿起那頂隨手從隔壁旅店順來的雨傘，未打招呼就離開了「拾光藍海」。

  高青竹愣愣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臉上浮現一絲不悅。

  「青竹，快來幫媽媽收拾下廚房。」安月藍的聲音隔著門板悶悶傳來，此刻父親才出來整理混亂的吧檯。

  回應了一句，高青竹急忙奔向廚房。

  ……

  踩著剛下過雨的沙灘，像是著了一層土黃色，將地面沉沉壓了下去。

  顏華一手提著合起的傘，像孩子似的用傘尖一路戳過去，形成了一條串珠似的洞|眼，在地面蜿蜒曲折一路延伸至「heaven Sea」店門口的石板路外。

  他忽的停下腳步回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拾光藍海」，藍白色的裝修風格在這處海灣顯得格外清新。

  也為頭頂還未散去的暗沉抹上些許清透。

  進門的雙腳在外頭躊躇了會兒，忽而放棄了回房的念頭，轉而坐在門口雨棚下的一張白色塑料椅上，望著陰雲密布卻未下雨的天空，顏華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日的崑崙仙山，仙氣縈繞不絕，是天界大開的日子。

  於玉虛峰的一處石壁「啪嗒」一聲斷裂開來，滾落下無數大小碎石。

  碎石群沿著崖壁順勢而下，經由炎火、十二樓，直至最終落入瑤池，一路崎嶇坎坷，竟只剩下了僅有的一顆指甲蓋大小的小石子。

  經過瑤池的洗滌，本應沉入水底的石子卻浮了上來，依稀散發出微弱的紅光。

  驀然間，這顆石子翻了個面，搖身一變，竟成了一位風度翩翩、身姿卓絕的俊逸少年。

  赤裸的身體藏於水中，隱約浮現著水下的那一片白暇，波光閃動，模糊了清澈水面，若隱若現的肌膚隨之輕顫。

  在一陣適應之後，少年緩緩從水中站起，一片流光從他身體的紋理中滑下，背脊微微收緊，在黑色的長髮下隱隱透著誘人的體態。

  垂下眸子，一對深潭似的眼瞳被打濕的長睫半遮著，視線漸漸清晰，他將那雙纖白的手掌攤開，隨之又緊握起。

  這是……雙手？

  少年一陣驚喜，他將目光下移，水中，赫然是一雙站立的雙足。

  我這是，有腳了？

  在意識到自己從石子化成人形後，少年欣喜的同時，使勁用雙手拍打向水面，頓時水花四濺，打濕了他那一頭烏黑的秀長髮絲。

  水珠順著發線、臉頰、鎖骨一路下滑，再次沒入水中。

  他將披散下來的黑髮捋了捋，正要起身離開瑤池之時，一陣異響傳入耳中。

  「誰在那兒？」少年驚慌之餘，匆忙躲至一塊早被池水沖刷到發亮的石塊背後，警惕地看著發出聲響的位置。

  過了會兒，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從一棵粗壯的大樹背後冒了出來。

  她一襲紫色長衫裹身，裡頭的白衣乾淨整潔，襯的她膚色微微透粉，嬌俏嫩白。

  「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瑤池？」少女喊了一句，聲音顯得稚嫩，藏著一絲慌亂。

  平日的她並不這樣，隨然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今日這般慌神，是因為看見了那少年滿身赤膊的模樣。

  那是她第一次見男人什麼都不穿，心中自然是亂了分寸。

  懸於崖壁已是久經風霜，可平時除了面對天地，便是飛鳥浮雲作伴，少年從未見過真人，此時遇上個姑娘，將他滿心的好奇都勾了起來。

  激動之餘，他也不再顧及，一個起身便躍出了水面，將全身暴露在清涼的空氣之中。

  「啊！」

  只聽一聲尖叫發自少女，她捂住雙眼背過身去，再之後便是「不要臉」三個字吐露出來。

  說完就跑，也不管池中的少年究竟是何許人也。

  ……

  想到這裡，顏華稍稍渙散的雙眸重新聚焦起神來。

  她們兩個，還真是像呢……

  只見他輕聲笑了笑，不同於高青竹之前見到的那般假意，而是發自內心最為純實的笑容。

  「咦？顏華，怎麼坐這裡不進去？」身後，是顏華此次同行眾朋友中的一位，見顏華獨自一人坐在店外，便好奇問了一句。

  「哦，剛下過雨，無聊看看海。」顏華隨便找了個藉口回答。

  本想一個人待著，卻不料那位朋友沒有要走的意思，竟一屁股坐了下來，位置還是在顏華的邊上。

  這小伙子，還真是沒有眼力見啊。

  「這Z省的天還真是奇怪啊，這雨說下就下，跟川劇變臉似的，天氣預報也完全就是擺設嘛！」坐在邊上的男生朋友看了看還未放晴的天，感嘆道。

  沒去回應他的話，此時的顏華連附和都懶得附和，更別說要讓他開口說話了。

  不過，這天變得確實有些快，還總伴著雷電，看著不太尋常。

  顏華皺了皺眉，正為這惱人的天氣苦惱之時，高青竹的聲音傳了過來。

  「顏華，我有件事必須請你幫忙。」

  見是顏華的「緋聞女友」，一旁的朋友會意地笑了笑，這下倒是變得有些眼力見兒了，總算是識趣走開了。

  正要開口，雨再次傾盆而下，高青竹忙躲進棚內，心裡還順便罵了一句這多變的鬼天氣。

  看了她一眼，懶得再問她為何又折回來，顏華放鬆地躺在凳子上，嘴角含笑又帶著一絲慵懶說道：「說吧，什麼忙？」

  兩人的視線交匯，高青竹堅定的聲音響起：「你說有個老朋友在三棠林，你要去見他，能帶我一起嗎？」

  顏華一愣，驚訝道：「你去那兒做什麼？」

  「你不用管，帶我去便是。」

  「可那地方不是三棠海灣的禁地嗎？去了可就出不來了，你一個女人，不害怕？更何況就我們倆進去，就不怕我對你做些什麼？」顏華語氣中帶著一抹威脅。

  一聽這話，高青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哦？一塊石頭，我怕什麼？」

  聞言，顏華佩服起這個女人來。

  沒想到她活學活用的功夫可謂是爐火純青。

  先前才和她說過自己是一顆石子，後腳就直接用此事嘲諷上了。

  果然是高青竹，要是不能說會道，那就不是她了。

  對此沒生氣，反而還答應了她的請求。

  「那你什麼時候過去？」高青竹問道。

  「再過幾天吧，臨走前幾天我再去，反正不急。」顏華把玩著手邊的傘柄，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還有一個多禮拜就是春節了，這兒到時候有什麼活動？」

  「活動？」

  高青竹心裡不屑道：想得美。

  不過她沒將這三個字說出來，而是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能有什麼活動？春節除了放假就是放假，按照法定節假日都得休業，要想有活動，你自己組織唄。」

  「那可真是太無聊了。」顏華嘆了口氣，閒適地翹起二郎腿，眉尾上挑，狡黠地提議道：「要不，乾脆就去三棠林探險？」

  高青竹翻了個白眼，正要說他無聊，店門口另一個男生的聲音又傳來。

  她認出了那人是顏華籃球社的社友，只聽他興奮的語氣響起：「好啊！那就去三棠林吧！我聽當地人說那裡是三棠海灣的禁地，我還一直好奇呢！」

  瞥了他一眼，發現來者是趙韓，顏華恢復了往日溫柔的性子。

  「我們說著玩的，還是別去了，太危險了。」顏華露出假意擔憂的神色。

  「害，這有什麼，一個林子而已，能有多嚇人？」趙韓笑道。

  聞言，高青竹心裡罵了他一句，覺得這人作死能力滿分，於是好心勸誡他還是別去的好，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見高青竹走後，顏華一臉憂容地看向趙韓：「趙韓，還是別去了，那林子每年都會有人失蹤，再玩幾天我們就走了，別讓自己父母擔心。」

  趙韓撇了撇頭，避過了他的視線，嘴裡輕聲回答：「知，知道了……」

  嘴上答應，心裡可不這麼想，他覺得好不容易出來一次，絕對不能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