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短暫的二人世界

  天色不早，落日沉到海面將清藍色的海水燒透，隱隱泛起紅光，漲起的海平面吞去了沙灘邊緣，細軟的白色沙子在餘暉的映照下一併變得昏黃，少了白天的活力。

  已近夜晚，一切都如同籠罩在霧裡，朦朧間透著美，祥和、安寧。

  許南星看著高青竹站在暉陽之下，心中失落之感頓生，他拿起親手為其製作的手鍊，悄悄取下了前面的六個字母，只留下「QZ」兩個。

  他叫住她：「等下。」

  回頭，還是撞上了那對如同寧靜海面的蔚藍色眼眸，高青竹問道：「怎麼？」

  「給你。」許南星走過去，攤開手掌。

  串有QZ字母的編制手環正靜靜躺在他的手掌之上，高青竹一愣，萬沒想到他真的會將那六個字母取下。

  許南星，這是讓步了？

  此刻他的心裡，一定十分不好受吧？

  高青竹蹙起眉頭，垂眸盯著那串手鍊，她還是不知該不該收下。

  若是不收，涼了他這片心意；若是收了，他還是開心不起來。

  早知道，就不來了。

  躊躇之間，臨海車站內的蜉蝣已不知不覺漂浮在上空，如同薄薄白煙瀰漫天宮一方，柔和肆意，它們漫無目的，在這片有著邊際的「世界」中四處遊蕩，忽而成群、忽而散開。

  高青竹的心思軟了下來，她眼含柔水地看著許南星，正要伸手，身後，鐵軌的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陣躁動。

  正對大海方向的許南星將一切盡收眼底。

  柔和的海面之上，忽地鼓起一個大包，似有何物慾破海而出。

  海浪忽起，原本平靜的海平面在那個大包的不斷衝撞之下逐漸洶湧，磅礴恢宏，那股勢將整片海域攪渾的力量驀然間迸發而出，氣吞山河。

  不過轉瞬幾秒，涼亭外的二人便看清了衝破海面的「大包」為何物。

  那是一隻類似鯨魚的生物，它一躍而起，伴隨著悅耳的叫聲，剔透的皮膚在餘暉下閃耀著五彩霞光，好似鑽石，璀璨生輝、晶瑩透亮；它的身後，一片斑斕星光順著其行動軌跡油然浮現，而後又悄然消失。

  躍入海中的巨型生物激起千層海浪，盡數拍打向黃昏中的沙灘，落下的點滴海水濺射在高青竹與許南星的臉上、身上。

  他們已被這幅景象驚呆，怔愣地看著，雙眼幾乎一眨不眨。

  就在那龐然大物消失的地方，還未殆盡的星光掙扎著最後的那點力量，用盡畢生的氣力將光芒乍現，最終消散在空中，仿佛不曾出現過一般。

  海面重回平靜……

  許久，高青竹開口問道：「那是什麼？」

  「我也是第一次見，我聽蘇木說過，那是一種名為浮生的異生物，能為人類帶去美夢，聽說是站長從深海帶回來的，沒想到來這裡這麼久，居然讓我有幸見到了。」許南星的目光並未移動，直直盯著巨型生物消失的地方，他的眼中有光，能看出他心中的那股子興奮勁兒。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浮生，氣勢壯觀到簡直無法移開視線，它的美是讓人憧憬的存在，怪不得蘇木還說它有一個外號，叫「聚光燈」。

  他說的沒錯，在浮生的襯托下，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失了色彩，就像舞台之上，唯有聚光燈下的主舞者引人注目，其餘伴舞則都是陪襯，幾乎沒人會注意到他們。

  高青竹將目光轉移至許南星，似乎是注意到了突如其來的視線，許南星也低頭看向她。

  高青竹覺得，美夢都是假的，和浮生的名字一樣，虛妄不實。

  唯有現實，才是自己要真正面對的。

  那許南星，他會直面自己身上的半妖詛咒嗎？

  不知為何，心裡突然傷感起來，高青竹撇過頭做了個深呼吸，也許是蜉蝣加浮生的緣故，讓她靜下來的心一下想到了太多事情。

  調整好情緒，揚起頭，一把奪過許南星手中的手鍊。

  「這個我就收下了。」高青竹晃了晃手鍊，隨後將其戴在手上，問道，「那六個字母呢？」

  「你不是不要嗎？還問這個幹嘛？」許南星噘著嘴，摸了摸被他塞回口袋的可憐字母們。

  「現在當然不要了。」高青竹少見地開朗起來，嫣然一笑道，「話說我給你的遊戲可得好好玩，通關了記得通知我一聲。」

  她這話說的很快，沒等許南星作出回應便轉身要走。

  「你要走了？」許南星急忙叫住她，「你不是來陪我跨年的嗎？」

  「在車站跨年？」高青竹環顧了遍四周，「就我們兩個，不無聊嗎？」

  呃，好像，是挺無聊的。

  許南星也這麼認為，可無奈被虹給騙了，剩下的其餘守站人又都有事在身，他也只好倒霉認栽，半步都不得離開車站。

  「咦？等等，你剛說什麼？」想起方才她說的那句「現在當然不要了」，許南星總覺得話裡有話。

  平時看著挺聰明一人，可今天怎麼就變遲鈍了呢？

  「我說什麼了？」高青竹故作糊塗。

  「就是你說那什麼現在不要……」話說到一半，許南星忽然將雙眼瞪圓，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三步並一步跨到高青竹面前，一手握住她戴著鏈子的手腕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不需要那幾個字母，等過段時間就會同意戴上去了是嗎？」

  「我說過嗎？」

  「你就是這個意思，不然你也不會問我字母的事情。」許南星斬釘截鐵。

  見他一臉認真地緊抓自己手腕，加上蜉蝣的效果還在，高青竹便順了他的話，也沒再掖著心裡話：「我的意思是，我會考慮一下，也許……」

  「也許什麼？」沒等她說完，許南星急急問道，「是考慮我們倆的戀愛關係嗎？」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沒再說話的高青竹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就在曖昧的氣氛不斷蔓延開時，海面又一次發生波動，巨型生物從海底升騰而起，「砰」一聲撞碎水面，飛濺起無數大小水花，水珠落下，在沙灘上形成密集水窪，又快速被沙石吸取，顏色著深，將原本平和的岸邊攪亂，看著狼狽不少。

  浮生看著有些奇怪，它躍起的身姿雖看著還是柔順流暢，卻總少了份自然。

  伴隨它聽似悅耳的叫聲，帶著身後的星光劃破天際，轉瞬即逝，隱入海中。

  高青竹的直覺一向很準，她覺得浮生不對勁，但異生物她不懂，自己的想法也終究片面。

  「今天運氣可真好，一下看見兩次浮生，不過……」許南星說著便停頓下來。

  「你也發現了？」高青竹問。

  許南星點了下頭：「我在書上看到過，浮生是一種常年居住深海的異生物，極少會出現在淺水域，要是出現了……」

  「會怎麼樣？」

  「糟了！」許南星對浮生的記憶被猛然喚醒，之前看見它出現以為是偶然，可現在仔細回想起來，描述異生物的書中有過記載，浮生是一種深海物種，它能為人類造就美夢，同時也能預測即將發生的重大禍事。

  照理說它現在處於獨立空間是無法預感到現實世界中的事情，難道說，會遭遇禍事的是臨海車站嗎？

  這處獨立空間已存在了幾百年，站長八方雖鮮少露面，但也一直同蘇木二人打理著這個地方，車站的秩序穩定，守站人的工作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究竟有什麼事情會使得浮生有如此舉動？難不成臨海車站真要發生大事了嗎？

  「再看看情況吧，要是浮生沒再出現，那就是我想多了。」怕高青竹擔心，許南星沒將浮生能夠預測危險的事情告知於她。

  覺察出許南星的神色不同以往，高青竹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再問下去。

  二人坐回涼亭內等了會兒，期間許南星想起之前打來電話的女人，她說是高青竹的朋友。

  於是閒來無事便問道：「在你來之前有個女人給我打了通電話，說是你的朋友。」

  高青竹：「朋友？邱紅嗎？」

  「不是她，聲音聽著騷得不行，可又覺得和她聲音很像，就是語氣明顯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高青竹恍然道，「你不會是被騙了吧？」

  許南星：「她說是你將臨海車站的事告訴她的，還說什麼要我們幫忙，不過我把這事兒丟給縛妖司了，你要不回去問問，到底誰給我打來的？」

  二人正疑惑著，一副似曾相識的混亂場景驟然出現在自身周圍。

  浪聲異響、海面起風、驚鳥四竄、蜉蝣失控，現如今，還多了一個浮生的不自然表現。

  就在這時，浮生再次躍上海面，它原本的清脆叫聲由此轉而悲鳴，身尾拖曳的星點也逐漸黯淡無光，一切都變得混亂不堪、不受控制。

  許南星意識到，一定又是時間流河被打開了。

  到底是誰會做這種危險的的事情？是腦子有病嗎？

  「時間流河又出問題了。」許南星皺著眉頭告知高青竹，他已在心裡做好最壞打算，「而且，只怕是比之前更甚……」

  又是時間流河？高青竹將關注周圍的視線收回，上一次是異生物不斷湧出，過了段時間應該已抓回的差不多了。

  可聽許南星的口氣，這一次怕是問題更大。

  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到人類的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