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意的告白

  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沒了恐懼，所以更多的還是惋惜吧。

  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血跡已灑了一地，大概是頭部先著地，她的脖子已徹底斷裂，血肉模糊了她的面部，現場慘烈，一具沒了生命跡象的身體，頭髮卻在風吹下拂動，她的身體還溫熱著，稍顯諷刺。

  「認識嗎？」許南星見她不說話，問道。

  高青竹垂著頭：「看不清她的臉，但是看她身材和穿著，有點像杜薇同寢室的王苗。」

  「杜薇？就是剛欺負你那個？」許南星想起那個綠茶，心中莫名一包火竄了上來，可當看見那具香消玉殞的少女屍體時，怒火又被瞬間澆滅。

  他抬頭看了眼宿舍樓，整齊排列的窗戶呈現眼前，除了被懸掛於窗外的衣服之外，再看不出有何問題。

  「散了散了！」一個蒼老卻帶著渾厚底氣的聲音響起，那是圖書館的看門大爺，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個老師和被臨時叫來幫忙的圖書管理員。

  「都回去！別在這兒聚眾了！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看！」看門大爺的脾氣一向不好，雖對那跳樓的女生抱有憐惜，卻也覺得瞎湊熱鬧的學生們擾亂了校內秩序，一個勁地轟散他們。

  周圍議論聲四起，有猜測是為情自殺，也有猜測家裡給她施加的壓力太大，因為同班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家條件並不好。

  由於當時只有王苗一人在寢室，沒有明確的目擊證人，無法確定其是否為自殺，最終在警察將屍體帶走後，熱烈的討論也逐漸歸於平靜。

  宿舍樓下的人群已漸漸散開，只有高青竹與許南星二人還站在那裡，雙雙抬頭看著王苗寢室的窗戶。

  「警察還在上面取證吧？」她輕聲問道。

  「也許吧。」簡單回了三個字的許南星，眉頭卻是緊鎖的。

  「怎麼了？」高青竹注意到了他此時的表情。

  「我好像聞到了鬼魅的氣息。」

  「在哪兒？這次不是妖氣了？」

  「就在這幢宿舍樓里。」

  「那要進去看看嗎？」

  「我要是大搖大擺進去，還不被你們宿管阿姨趕出來？更何況我都說了，是好像，也有可能是我的錯覺。」

  高青竹：「連蘇木都去過我寢室，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許南星一臉震驚：「你說什麼？！蘇木去過你寢室？」

  見他如此驚訝，高青竹忍不住笑起來：「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回去問問他啊。」

  「呵，一個女生寢室罷了，搞得像我沒見過女人似的，不去不去！再說了他愛去哪去哪，關我什麼事？」許南星揮了揮手，裝作一臉不屑的樣子撇過頭去，像極了發起脾氣的小屁孩。

  也是碰巧，他剛把頭扭過去，就看見正往宿舍樓方向走的杜薇和謝楠楠，她們倆看著火急火燎，像是躲著誰的模樣。

  「那女人回來了。」他輕輕用手臂撞了下高青竹，示意她看。

  高青竹往杜薇的方向看了眼，她知道她們倆是被叫回來的，又和王苗是一個寢室，警察肯定有問題問她們，可是這兩人著急又害怕的樣子，實在是令人起疑。

  而杜薇這一邊。

  她雖然看見了不遠處的高青竹，可她眼下實在沒心情同高青竹爭論方才有關馮峻的事情，因為此時的她，正糾結要不要將那件事說出來。

  說真的，她和謝楠楠都很害怕。

  前幾天，杜薇一直在做著同一個夢，並且這個夢，是在不斷遞進的。

  夢中，她身處一條白色長廊，廊邊有窗，窗外是無盡黑夜。

  第一日，為了出去，她沿著這條長廊不斷奔跑，卻始終到不了盡頭，就連窗戶都被鎖死，漫漫長夜，死寂如同墓地的走廊傳出了她哭泣的聲音；

  第二日，還是這條沒有盡頭的走廊，只是今天，出現了一扇門，通體白暇，不染一絲塵土，握上門把，夢卻醒了；

  第三日，門開了，門的另一端一片漆黑，不知走了多久，杜薇才在疲累地喘息中看見一個人影，那人影轉身，竟與她長相相同，她瞬間驚醒。

  而在第四日，也是王苗跳樓的前一天晚上，杜薇依舊做了這個夢。

  這一次，夢中的另一個她開口了，杜薇記得很清楚她說了什麼，否則，她也不會聯合謝楠楠一起出去，還將王苗一人留在寢室。

  若只是平日隨意的一個夢，又怎麼會引得杜薇如此重視，只因為這個夢不一樣，它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在杜薇的睡夢中，已經不能用正常來形容了。

  起初她也不願去相信，可真到了今日，她心中還是有些害怕，便將此事告知了謝楠楠，於是兩人打算出去避一避，竟真如那夢中說的，成了事實……

  此刻的杜薇已踏進了宿舍樓，回憶起夢裡另一個自己所說的話：

  明天，我會在夜晚來臨前，於302寢室殺一個人。

  詭譎幽冷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縈繞，杜薇正要抬步走上樓梯的雙腳卻不禁發起抖來，還是身邊的謝楠楠將她一把扶住，才沒有摔落下去。

  她那顫巍的聲音響起：「楠楠，你說，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我啊……」

  「別瞎想了，不過是個夢，王苗她是自己跳樓自殺的，和你又沒關係。」謝楠楠其實心中也有些後怕，但為了安慰杜薇，還是沒有表露出多餘的擔憂和驚恐。

  兩人就這麼依偎著上了三樓，剛到拐角，便聽見了302寢室傳出的說話聲。

  「輔導員，你說說，王苗平時還跟誰往來的比較多？她有朋友嗎？男朋友呢？」

  「平日不怎麼看見她，和她談話的機會也少，還是等杜薇和謝楠楠回來了問吧，你也知道我們大學輔導員不像初高中的老師盯得那麼緊，多數是靠學生們的自覺。」

  門的那一頭，是一個中年警察和班級輔導員的聲音，可還未進門，那股沉重的氣氛便壓得門口二人喘不過氣。

  謝楠楠扶著杜薇，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

  門外，高青竹早已跟了過來，路過302時，見門開著，便往裡瞅了幾眼，裡面站著輔導員和幾個警察，正問著坐在一邊的杜薇和謝楠楠，那二人低垂著頭，看不清她們的表情。

  光明正大站在門外實在是不太妥當，想了想，高青竹還是下了樓，要是被人看見鬼鬼祟祟的，指不定將她視作嫌疑人。

  「這麼快就下來了，你聽到什麼了沒？」一見她下樓，還坐在花壇邊像個流氓似的許南星便噌地站起。

  「覺得沒必要，就下來了。」高青竹聳了聳肩，又問：「那你剛說的鬼魅，現在還能感受到嗎？」

  許南星聽後，還真閉上眼感受了幾秒，鼻子還用力吸了幾下，過了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他才睜開眼睛搖了搖頭：「不行，沒感覺，我這鼻子聞妖氣還行，鬼這種，就不太行了。」

  一聽這話，高青竹像是抓住了他什麼把柄，嘴角掛起笑意：「哦~你不太行啊~」

  起初許南星還沒聽懂，在看見高青竹那一臉賤笑後才明白過來：「我哪裡不太行了？！我行著呢！你有種再說一遍？到底誰不行？」

  「哈哈哈。」高青竹忍不住大笑起來。

  這是許南星第一次見她在自己面前如此開懷肆意地笑，那是發自真心的笑容，一時間，令他有些看呆了。

  天邊的太陽已落了不少，餘暉被黑夜追趕。

  已至冬日，夜晚來的比夏天要早，也要更快，沒想到轉眼，天還未全黑，路邊的街燈就亮了起來。

  那片柔光灑在高青竹的頭頂，為她烏亮的黑髮蒙上一層光圈，更為她增添了些許女性的柔美。

  她捂著肚子緩了幾秒，總算是止住了她的笑意，伸手抹去眼角因大笑而流出的眼淚，視線移向許南星，見他正目不轉睛緊盯著自己，便又開起玩笑：「怎麼一直看著我？喜歡上我了？」

  「對。」幾乎是沒有猶豫，許南星脫口而出。

  也許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說了什麼，在說出「對」字後，兩人足足對視了有十秒左右，許南星才恍然反應過來。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以往高青竹這麼說，許南星都會傲嬌地否定，可沒想過的是，今天他竟會毫不猶豫的以肯定回答她的玩笑話。

  所以他這是，在向自己告白嗎？

  可這方式未免太草率了些。

  一貫淡然的高青竹此時都顯得手足無措起來。

  許南星的眼睛看著別處，他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其實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對高青竹到底是何種情感。

  朋友？亦或者，只把她當做是一個誤入臨海車站的普通人？

  他以前說過，等噬心死了，他就會來抹去高青竹的記憶。

  可現在，他真的不想這麼做。

  有時，許南星會因為她沒來車站而感到焦慮、想念；也會因為她多看了別的男人幾眼而心生不悅。

  就在剛才，面前的高青竹真心的大笑著，他也會跟著一起開心。

  想到這裡，許南星意識到，也許自己，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眼前的少女，一頭傾瀉而下的黑色長髮，白皙的面龐，一雙琥珀色的銳利雙眸正有意無意地躲閃著，她的頭低垂，雙手攥著外套衣角，顯得侷促難安。

  這是許南星第一次見她這副模樣，也是第一次覺得，她很漂亮。

  「不早了，我先回寢室了。」高青竹清透的聲音響起，冷靜，卻又偷著一絲無措。

  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己的視線，許南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默默想著，今後，他該如何面對這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