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可能的相遇

  許南星能感受到高青竹溫熱的鼻息，時時撓著他泛紅的臉頰，此時的他，哪還記得高青竹說了些什麼，那些鬥嘴的話語早已被他拋諸腦後，就連起身都忘了。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女人的臉那麼白嫩，低垂濃密的睫毛輕輕顫著，正一眨一眨看著自己，眸如深潭，卻又明亮。

  「被我迷上了？」冷不丁的，高青竹開起玩笑來。

  那曖昧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佯裝咳嗽將尷尬掩飾過去，許南星站起身，裝模作樣地眺望起遠處湖中的花燈，嘴上不饒人：「呵，就你？怎麼說你也好歹是個女人，要是幫個忙就算迷上，那找臨海車站幫忙的女妖怪多著呢，難不成我還得一個個都迷上？」

  「是嗎？」高青竹悄悄走近他，伸手，一把搭在他的胸口，「那為什麼你這心跳頻率這麼快呀？」

  許南星一驚，連著後退好幾步，睜大著眼睛結巴了半天：「你，你，你這女人怎麼還動手動腳的！」

  高青竹見他這副模樣，笑得兩眼成了兩道彎月。

  咚——咚——咚——

  沉厚的鐘聲緩緩從山間響起，是清鳴寺傳出的，那鐘聲穿過樹的縫隙，順著冗長石階，傳達至城內，人們紛紛被這異響吸引，原本輕鬆自在，卻在此刻繃緊了神經。

  夜模糊了遠處高山的稜角，也凸顯了山中的異樣。

  那異樣出現在山的另一邊，騰升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大片天空，即使離得很遠，也能看見茫茫濃煙正順著風被斜斜帶向遠方，頓時火星四濺，一副熯天熾地之景。

  「清鳴寺後山怎麼了？怎麼起火了？」

  「大家快去幫忙滅火吧！」

  「這要是起了山火，那整座山都得完蛋！怕還會殃及我們！」

  「走！滅火去！」

  還有些元宵餘熱的街道頓時炸開了鍋，被這火勢嚇到的壯年老百姓們提著水桶木棚向著山上跑去，剩下些老弱婦孺則繼續留在城中，靜候他們撲滅山火的消息。

  「不過去看？」高青竹望著大火的方向，問著許南星。

  一旁的許南星才從那曖昧的氣氛中緩過來，不承想又發生了這種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靠向磚牆，滿不在乎道：「不去，有什麼好看的，我們只管等著錯位的法術失效，它不過是個和次元差不多的調皮鬼，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

  「一個小小的異生物就能把我們送回古代，你還說它掀不起大風大浪？」高青竹不同意他的觀點。

  許南星將頭撇向一邊不再說話，也儘量不去想剛才發生的事情，可那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總不自覺地出現在他腦海中，他悄悄轉頭看了眼高青竹，卻不見那女人身影。

  一時慌神，將視線稍稍放遠，才發現她已走遠，正是向著山中著火的方向。

  這個高青竹，為何總這麼充滿好奇心，她仗著沒有恐懼，就能夠不顧自己安危嗎？

  要知道山火是很危險的，今夜風大，火勢極易變猛，哪怕是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都不能保證在短時間內百分百撲滅山火，更別說這落後的古代了。

  心裡替她著想，可身體卻不太想跟上去，躊躇了許久，許南星才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

  林中，火勢蔓延極快，火光照亮了這片漆黑樹林，滔天大火持續向幽藍天空輸送濃煙，整座山如同蒙在霧中，神秘、詭異。

  腦袋沉重如鉛，使勁動了動手指，發顫的手臂傳來一陣疼痛。痛感將一位穿著怪異服飾的少女驚醒，灌鉛般的眼皮猛地失去重量，睜開，明晃晃的火光引起她的注意。

  咳咳——

  被這灰煙嗆的難受，少女連連咳嗽，在緩了好一陣之後，才漸漸想起發生了什麼。

  看著身旁因撞擊而支離破碎的船艙，她才意識到這場山火皆是因她而起。

  少女名為2309，是來自2130年的未來人，因異生物大批量從時間流河湧出，才被上級派來尋查事故原因，可載她的飛船在時間流河中出了故障，竟陰差陽錯到了錯誤的時間點。

  手腕處的手錶顯示時間比目的地早了一千多年，如今飛船已壞，她該如何回去。

  周身的火勢還在不斷蔓延，此事因2309而起，那便該由她解決。望著熊熊大火侵蝕山林，她心懷歉意，拿出掛在腰間的一件東西，試著點了幾下。

  嘀嘀——

  在一陣響動過後，破敗的飛船中，忽地飛出幾隻拳頭大小的機器。

  居然還能用。她如是想著。

  許是她自己都沒想到損毀的飛船內還有能用的儀器，算是又驚又喜。

  那幾隻會飛的儀器飄向大火上空，繞圈盤旋，在確認好山火範圍後，忽的停下，如同形成的包圍網，在它們逐漸縮小範圍時，火勢也由原本的浩大漸漸向內收縮，沒過多久，大火竟被熄滅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身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溫潤、柔和。

  2309猛地回頭，一襲白衣映入眼帘。

  那是個身形修長的男子，眉目間透著仙氣，雙瞳剪水，微微泛著淚光的眸子在月色下更令人動容。只見他一手拿著個四角花燈，另一手抬起，輕柔地擦拭掉被煙燻出的淚水，他還濕著眼眶，便緩步走向2309。

  不知該不該解釋，畢竟自己不屬於這個時代，說多了也無用，猶豫了會兒，她還是決定不說。

  見他走近，2309沒想著躲開，正想隨便找個藉口糊弄，卻被男人先開了口：「你是這山裡的妖怪嗎？剛使的什麼法術？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一連被問了好幾個問題，2309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意識到自己太過失禮，男人急忙彎腰道歉：「是在下失禮了，在下這就給姑娘賠個不是。」

  在2130年，2309還從未被人致以過90度的鞠躬，這突如其來的敬意倒讓她有些不自在了。

  「在下慕容白，是清鳴寺一棵菩提樹所結之果，修煉了近百年才終得人形，今日元宵佳節，猜燈謎有幸贏來了這花燈，這就送給姑娘，就當做是賠禮了。」

  慕容白將花燈遞出，2309伸出的手在半空停頓了會兒，最終還是接了過去。

  從慕容白出現到現在，2309還從未說過話，正要開口，卻被看著飛船的慕容白搶先了一步：「咦？這是何物？」

  慌亂間，她將飛船收起，原本將地面砸出巨坑的飛船頓時沒了蹤影，只留一處黝黑的深坑，散發著刺鼻的焦味。

  「我變著玩的。」2309終於開口說了來到這裡的第一句話，不過很顯然，是個糊弄人的藉口。

  不過慕容白可沒看出來，他人雖聰明，但在某一方面卻顯得十分遲鈍。

  山中的大火已被撲滅，這撲滅的方式，2309與慕容白自然是唯二的知情人，可對於正著急趕上山的百姓與篤悠悠晃上山的高青竹和許南星來說卻不是。

  正值壯年的年輕人們一個個都面露疑惑，本還冒著火光的後山，此刻卻陷入一片死黑，濃煙被夜吞併，除了隱約還能聞見股焦味及見到那些被燒成炭的樹木，怕是再沒了其他能證明大火存在過。

  天未降過雨，這火是怎麼被滅的？

  在確認了一遍山火的確被撲滅後，那些壯年百姓便叫罵著離開了。

  「這火滅的這麼突然，又是什麼妖怪乾的？」高青竹看著眼前那一片焦黑之地，忽然想起什麼，「是那慕容白？他不是住在附近的清鳴寺嗎？」

  「依我理解的，那個叫慕容白的妖怪可沒這麼大本事，我之前打探過，清鳴寺是近百年前才建立的，那菩提樹也是寺院始建之時才被栽種下，所以他最多也就一百歲，法力嘛，肯定也沒多少。」許南星看著一副很懂的樣子，向高青竹娓娓解釋著。

  「你倒是消息靈通啊。」高青竹拍了拍他的肩，「看你還挺開心的，要不就在這兒住下來得了？」

  「我可是臨海車站的守站人，這打探消息的本事可是一流的，這幾天……」說著說著，許南星突然意識到高青竹後半句話聽著不對，本還在不要臉地誇讚自己，轉而又不爽起來，「我才不要住在這裡，沒wifi沒電腦，這幾天我在這裡待著簡直如同人間地獄。」

  許南星瘋狂吐槽起古代人的落後生活，高青竹搖了搖頭，無奈嘆氣，卻又不得不聽著他的抱怨，大概是這幾天真的有夠無聊，所以才會吐露出如此多的不滿，此時的許南星像極了步入中年的大媽，那小嘴叭叭的根本停不下來。

  這麼看起來，還稍稍有點可愛呢。

  收回看著他的視線，高青竹的眉眼中露出笑意，在短短這幾次的相處中，她發現自己每每見到許南星便越發的想要了解他。

  也許是平時撩慣了人產生的錯覺，但高青竹不知道的是，在她心裡，的確有那麼個地方正悄悄發生著改變。

  「既然這火滅了，那就走吧，找個地方睡覺去，中年大媽。」高青竹向著山下走去，也不管身後的許南星在聽到「中年大媽」 四個字後會是什麼反應。

  不過，可想而知。

  果然，在聽到那四個字眼後，許南星氣不打一處來，「你叫誰中年大媽呢！」

  他急忙跟了上去，在這片寂寥無人的山林中，二人漸漸隱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