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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十三章 廢為庶人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典禮完全沿襲了惠宗皇帝與顯嘉帝踐祚時的例子,盛大莊嚴,華美肅穆。

  唯一的不同就是,肅泰帝是以肅惠王嗣子的身份承位,所以,在告祭太廟時,除了大睿的列祖列宗外,他還得拜嗣父的牌位——其實現在已經不該稱肅惠王了。

  肅泰帝確認承位之後,為了表達對孝道的遵循,便已追封肅惠王為武宗皇帝。

  對於這一點,朝堂上還小小的爭執了一下,有些人認為肅惠王畢竟是在大睿建立之前就去世的,那時候別說惠宗皇帝了,太祖都沒稱帝呢——也就是說,肅惠王死的時候,連皇孫都不是。

  肅泰帝即使要尊奉嗣父,按照前朝的一些例子,封個有哀悼性質的太子什麼,也差不多了。

  直接弄出個武宗皇帝來,卻是有點過了。

  不過橫豎肅惠王早就死掉了,而且生前名聲也不錯,簡虛白等人懶得在這兒計較,是以反對的人嘀咕了一陣,這事仍舊這麼定了下來。

  登基大典是早幾日就傳出了消息的,不知道是欽天監確實選了個好日子,還是湊巧,連綿的大雪下到這天,忽然停了下來,倒是難得出現了一日的雪後初霽。

  大家或隨口或真心說著「此乃上天垂愛新君之兆」,規規矩矩的把這日給過去了。

  讓眾人目瞪口呆的,是次日一早,肅泰帝就在朝會上提到了赦免衛皇后母子之事。

  這天的主要議題,其實是關於對端化帝的處置。

  畢竟慶王的事情著實拖了很久了,這事兒當初在皇室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爆發出來,即使皇室一道接一道的下封口令,卻仍舊擋不住知情人太多、消息內容過於聳人聽聞,仍舊傳到了坊間。

  這麼大的事兒,換在民間也不可能含糊,何況是皇家?

  要不是新君人選一直決不出來,怎麼也不可能拖到現在。

  是以新君正式承位,當然要把這個麻煩解決掉,順便強調一下,新君不是篡位登基的,而是合法合理合情又合適。

  蘇少歌這時候雖然還沒動身回青州,但尚在父孝之中,自不可能出現在朝堂上。

  所以滿朝文武,除了簡虛白之外,都不知道肅泰帝的盤算。

  聽少年皇帝提到衛皇后母子時,還以為他要為長興長公主報仇了,大家都做好了肅泰帝要求各種折辱衛皇后母子再賜死他們的心理準備,甚至想到剛剛遞了致仕表書的衛溪,也不知道能不能躲過這一劫?

  誰想肅泰帝竟和顏悅色道:「端化固然罔顧人倫,不當人子,然而衛氏出身名門,素有淑行,先帝在時,常有稱讚長媳之語,即使偶有糊塗之舉,亦是瑕不掩瑜。皇長孫承璀,亦是恭良謙遜,品行出眾。此二人皆不知慶王之事,很是無辜。朕以為可以從輕發落?」

  大家都聽呆了!

  以至於半晌沒人接話。

  最後還是心知肚明的簡虛白出列,道了句:「陛下寬宏!」

  眾人才猶猶豫豫的跟著稱讚肅泰帝寬宏大量胸襟似海——由於太突然了,群臣措手不及之餘,對於肅泰帝這麼做的目的,自是各有揣摩。

  想歪了的,甚至懷疑肅泰帝是不是跟富陽侯的堂兄姬明非一樣,有著特殊的嗜好?

  算起來衛皇后比肅泰帝大了近十歲,擱這會都快是兩代人了——然而姬明非跟晉國大長公主的年歲差距更大不是嗎?

  何況論容色,美艷嫵媚又不失雍容典雅的衛皇后,比晉國大長公主可強太多了!

  肅泰帝自不知道這些人的齷齪想法,不過他還是解釋了下這麼做的緣故:「原本衛氏謀劃毒害朕之胞姊長興長公主,按律當斬!然而太后顧念先帝之情,又以皇室近年人丁不興,承璀遇刺之後至今纏綿病榻,其父罪不容赦,若再無其母照拂左右,恐怕於病體不利,是故前兩日專門召了朕到徽儀宮,談及此事。朕不忍拂了嬸母之意,故而應承下來。如今諸臣亦無意見,那是再好不過。」

  頓了頓,又道,「也是衛府不久前出的禍事,衛尚書家小均遭了毒手,讓太后深為惻隱,想著衛尚書為國操勞一生,到晚年膝下沒個一子半女服侍著,委實淒涼!故此決定赦免衛氏,好歹給衛尚書留個親生女兒下來作為念想。」

  如果是站在衛家的立場來聽這番話,估計能被直接氣死——衛溪的家小,均死於蘇家之手,蘇家的太后,還有臉動什麼「惻隱」之心,放過衛家的女兒、外孫?!

  但有道是成王敗寇,這會朝堂上下,震驚之餘,均覺得衛家揀了個大便宜:跟新君爭奪大位爭了那麼多年,還謀害了新君唯一的胞姐,這樣都能得到寬恕,簡直就是福澤深厚!

  不過也有人注意到,新君表態要寬大為懷之後,正當權的簡虛白是頭一個站出來呼應了的,這麼著,簡虛白也贊成此事嗎?

  又或者,這其實是簡虛白的意思,新君與太后乃是卻不過這位新晉權臣的要求,不得不做這番高姿態?

  畢竟衛皇后之前跟燕侯府的關係也不差。

  總之,對於肅泰帝所謂「太后深為惻隱」,壓根沒人信。

  蘇太后做了二十多年皇后,他們這些朝臣雖然不便與後宮相見,但二十年下來,偶爾聽上一耳朵,也大概知道這位太后的性情了。

  哪還不知道,蘇太后根本不是這種會對自己殺女仇人網開一面的人?

  真正想饒了衛皇后母子的,只可能是簡虛白或者肅泰帝——至於這兩位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就要回府去,召了幕僚同伴,好生商議揣摩了。

  打從蘇家武力奪宮起,衛皇后母子就被軟禁在了東宮。

  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消息當然談不上靈通。

  所以這天一直到散朝之後,聖旨到了東宮,衛皇后母子才知道,他們可以不死了。

  儘管聖旨將他們貶為庶民,而且逐出帝都,永遠不許返回——然而相比他們預料中的下場,已經強了太多太多。

  尤其傳旨的內侍還告訴衛皇后,不,現在該稱她庶人衛銀絢:「您的陪嫁,以及歷年來太皇太后、先帝與太后等貴人的賞賜,都可以帶走。陛下已經發過話,儘管您兩位往後不可再踏入帝都,但承璀公子終究是皇家血脈,不容輕慢!」

  衛銀絢覺得不可思議,這就是說,不但赦免了他們的死罪,而且還會讓他們富貴平安的過一生?!

  這怎麼可能呢?!

  然而傳旨內侍帶完了話,也就走了。

  這位內侍是肅泰帝的心腹,即使不是心腹,衛銀絢現在的身份,也不可能說拿個內侍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是以縱然有很多話想問他,人家一定不肯留下來,她也不敢勉強。

  只能在送走他之後,拿著聖旨反覆看,希望找到緣故。

  到底是顯嘉帝親自給長子挑的正室,衛銀絢看了半晌聖旨,若有所思片刻後,忽然站起身,走到外面:「去個人稟告陛下,本宮……我想去給太后娘娘謝恩!」

  外間的侍者,很多是她以前專門安排給陸承璀的心腹,對他們母子忠心耿耿,即使明知道他們前途渺茫,大部分也還恪守著主僕之份——這也是他們母子被軟禁在這兒這麼多天,重傷在身的陸承璀還活著的緣故——方才聽了聖旨越發高興,此刻聞訊,慌忙遣了人去稟告肅泰帝。

  而衛銀絢自己,則進了內室,開始更衣梳洗。

  她在未央宮時的心腹宮女馨纖滿懷憂慮的跟進去,邊伺候邊小聲道:「娘娘,長興長公主殿下與陛下乃是同胞姐弟,自幼感情甚好,又有太后娘娘在——這會子雖然不知道他們母子做什麼會手下留情,但您要去謝恩的話……」

  馨纖遲疑著不敢說下去,但衛銀絢卻瞭然的拿銀簪撥了撥散落下來的鬢髮,示意她給自己綰上去,低聲道:「你怕陛下或太后聽了我的要求之後會不喜?甚至在我謝恩的時候,做什麼手腳?」

  「……奴婢覺得這事兒忒是叫人不解。」馨纖委婉的承認了。

  在她看來,即使蘇太后跟肅泰帝由於某些緣故,饒恕了衛銀絢母子,也肯定不想再看到他們。

  衛銀絢這會子湊上去,這不是存心給他們添堵麼?

  說不定那兩位一個不高興,縱然聖旨已下,私下裡使個眼色,暗中派人追出帝都下毒手呢?

  還不如趁著他們眼下尚未反悔的功夫,趕緊收拾收拾,悄悄兒走人來得穩妥。

  「先不說接了恩旨,入宮謝恩乃是常例。」衛銀絢卻看著銅鏡,苦澀一嘆,「再說這道聖旨——你想過沒有?聖旨里說赦免我們是太后的意思,可今兒個來的卻不是懿旨而是聖旨!」

  她冷冷道,「顯然這根本就不是太后的意思,而是完全出自上意!甚至太后那邊是非常反對的,所以才不願意下懿旨,陛下他拿生身之母沒辦法,只好自己打著太后的旗號來下這道聖旨!」

  馨纖詫異道:「是陛下的意思?!只是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雖然是近幾個月才開始近身服侍衛銀絢的,但做宮女也有些年了,對於肅泰帝與長興長公主的姐弟之情還是聽說過的:這兩位乃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長興長公主即使在外有過驕橫跋扈的名聲,對親弟弟卻一直很愛護,肅泰帝也不是那種不把兄弟姐妹當人看的奇葩,又有什麼理由跟胞姐疏遠呢?

  他們的姐弟之情始終都是很好的。

  現在肅泰帝,竟然會頂著生身之母的反對,也要赦免殺姐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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