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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了結(上)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晉國大長公主卻只是沉默。

  「娘不肯告訴我們?!」最後清江郡主哭著起了身,「既然如此,那我們去找阿虛——他要不給我們個交代,我跟他沒完!」

  「你站住!」聞言晉國大長公主總算啞著嗓子,怒喝道,「回來!阿虛都親口跟你們說了要恩斷義絕了,你還要去找他,這不是送給那端木氏理由害你嗎?!」

  清江郡主其實也不是當真要去找簡虛白,不過是為了激晉國大長公主說話罷了,此刻順勢住了腳,哭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娘您為什麼不肯跟我們說?雖然阿虛一家子去年過繼去了簡家三房,可到底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弟弟,我們一直都是把他當手足的!忽然鬧成這個樣子,娘您隻字不透的只是不說話,您說我們姐弟心裡怎麼想?!家務事家務事,家裡人都不知道,算個什麼事?!」

  「我豈是不願意告訴你們?」晉國大長公主聞言,慘笑了下,舉袖遮面,嗚咽道,「我豈不是沒臉告訴你們嗎——我要怎麼說?說當初要不是裴則救了我,我早就死了?說當初要不是儀水在裴則救下我之後庇護了我,即使那次我被裴則救起來,遲早也會被你們的生身之父還有你們那個祖母再次逼死?!」

  「可這兩個把我救下來的人,卻先後因我而死!」

  「尤其儀水,更是被我親自一點點逼得在生下阿虛後自.盡?!」

  「我到底也是當娘的,我為什麼要讓你們知道,你們的生身之母曾經是多麼歹毒多麼忘恩負義的人!?」

  「!!!!!!」

  話音未落,清江郡主與壽春伯夫婦均是大吃一驚!

  「爹爹生前雖然不羈了些,可祖母素來慈愛可親,記得她老人家在時是一直幫您說話的。」靜可聞針的死寂里,壽春伯抬起頭,有些不滿的說道,「您說爹爹對不住您,也還罷了,可是祖母……」

  他皺眉住了口。

  他對自己的祖母,即老壽春伯竇斯言的母親孫氏,是很有感情的——畢竟他們姐弟襁褓里就由祖母撫養,而孫氏對他們一向盡心盡力。

  「孫氏對你們這兩個嫡親孫女跟嫡親孫兒,那當然是慈愛可親的!」晉國大長公主面上泛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她用諷刺又激烈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兒子,悲聲說道,「何況她幫我說話的時候,豈不也是為了你們?!然而她如果真的對我好,為什麼明知道竇斯言根本不把我當人看,卻從來不約束她的兒子,給予我這個結髮之妻應有的尊重,反而把你們抱走撫養,甚至連我前往竇府探望都不許?!」

  「祖母說您身子骨兒不好,我們那時候年紀小,怕我們累著您,所以才幫您撫養我們的。」壽春伯聞言一怔,下意識道,「而也正因為您身子骨兒不好,所以不能時常去看望我們……」

  晉國大長公主用悲哀的目光看著他:「如果我的身體不好,舞櫻是哪裡來的?!」

  她生聶舞櫻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在這個世代,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紀了。

  倘若身體不好的話,哪有這個能力?

  壽春伯抿著唇,一言不發的給她磕了個頭。

  「就算娘當初有對不住儀水姨母的,然而衝著您把阿虛養這麼大,處處抬舉他在三弟之上,他有什麼資格報復您?!」清江郡主比壽春伯年長些,又同為女子,所以對於孫氏當年厚待孫輩卻無視兒媳處境的做法,是早有所知。

  此刻倒不像壽春伯,還惦記著給祖母抱屈——她哽咽道,「娘,老夫人來跟您說了什麼?今天城裡這麼亂,之前我想派人回府去看看平安兒都不行,老夫人跟阿虛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方才我說遣人去找二弟跟二弟妹過來時,門外禁軍原本還不同意,聽說是老夫人的意思,這才肯放行!」

  清江郡主本能的感覺到情況不妙,她抽噎了幾下,強忍住驚慌,問,「今日城破,是不是……是不是跟阿虛有關係?!」

  聞言,壽春伯雖然還沉浸於夾在祖母與母親之間的為難里,壽春伯夫人卻下意識的抓緊了榻沿,神情緊張的看向婆婆。

  丈夫的母親跟祖母之間有過些什麼恩怨、誰對誰錯,以後說也沒什麼。

  關鍵現在這兵荒馬亂的,壽春伯夫人可不希望自己家受到什麼衝擊——見晉國大長公主沉吟片刻後,輕輕點了下頭,清江郡主與壽春伯夫人都下意識的倒抽了口冷氣!

  「他怎麼做得成這樣的事情?」清江郡主喃喃道,作為長女,在她心目中,簡虛白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樣子,即使這個弟弟一直在摻合奪儲之類的事情,可清江郡主始終覺得,簡虛白不過是仗著受太皇太后以及晉國大長公主寵愛,借勢斡旋罷了。

  論到真正的實力與勢力,這個弟弟也不過是那麼回事。

  如今晉國大長公主親自承認,他們這些人眼下的性命安危,或許都在簡虛白的一念之間,清江郡主既驚訝又覺得不真實。

  「那,娘,阿虛還有端木老夫人方才來找您……可提什麼要求?」清江郡主還在發怔,壽春伯夫人小心翼翼的詢問,讓她頓時一個激靈,「他們……他們是為了儀水姨母來的嗎?」

  「如果不是為了儀水,阿虛自從宮變那晚就再沒來過,又怎麼可能再來呢?」晉國大長公主既失落又難過:當初將簡虛白從簡離邈手裡奪走,養在自己名下,雖然確實有政治上的考慮,但她也是真心悔過的。

  縱然這個孩子不像儀水,也不像簡離邈,反倒像了堂舅顯嘉——但晉國大長公主每次看到他時,都會想起那個天真溫柔的堂妹。

  當初儀水郡主是怎麼庇護她的,她都盡力彌補在簡虛白身上。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是不求回報的——因為這本就是她該贖的罪。

  可當簡虛白親口說出,讓她自己早赴黃泉時,那種巨大的衝擊的震驚與委屈,才讓晉國大長公主明白:其實她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無私與高尚。

  雖然說她一直告訴自己,她好好對簡虛白的行為只是贖罪,算不得無私和高尚。

  可是二十年來的上心,朝夕相處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覺之間,讓她本能的以為自己可以有回報。

  比如說寬恕,比如說原諒。

  甚至她還幻想過簡虛白縱然知道了一切真相,仍然願意視她如母——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是他的母親不是嗎?

  可那個孩子終究親口打破了她一切的奢望。

  他那樣輕描淡寫那樣平靜的說「請晉國大長公主自行早赴黃泉」。

  他讓她去死。

  晉國大長公主想起當時端木老夫人的沉默——那位曾經的嬸母是什麼樣的為人,大長公主是知道的。

  端木老夫人恨她入骨,絕不肯只讓她死了就作罷!

  之所以當時沒有表示反對,應該是覺得這樣很痛快吧?

  儘管晉國大長公主給予了簡虛白許多真心的付出與疼愛,但這個孩子仍舊毫不遲疑的決定不允她善終。

  這真是一報還一報:當初儀水郡主何嘗不是真心真意的對待晉國大長公主這個堂姐,可最終卻是被這個堂姐逼迫著失去了年輕的生命,撇下相許一世的丈夫與才落地的孩子。

  「說起來我比儀水要好多了,至少她從來不欠我什麼。」晉國大長公主怔怔的想到,「而我何必覺得阿虛殘忍呢?我對他的好不是有目的就是為了彌補……」

  說是這麼說,然而這樣的事情,又豈是容易釋懷的?

  「他們是來尋我做個了斷的!」晉國大長公主斂了思緒,淡淡的承認了女兒與媳婦的猜測,「我已經答應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阿虛既然已經決定不再跟你們來往,以後估計也不會看拂舞櫻!我知道你們其實不那麼喜歡舞櫻,但她到底是你們的同母親妹妹,而且她頗得肅王喜愛,聽端木老夫人跟阿虛來時說的話,仿佛新君可能是肅王的。所以對舞櫻好點,對你們自己也有好處……」

  「娘,您先不要說這些!」清江郡主心煩意亂的高聲打斷了她的話,「您先說,是怎麼個到此為止法?!難道他們要您給儀水姨母抵命不成?!憑什麼?!您怎麼都養大了阿虛!」

  晉國大長公主苦笑著搖了搖頭:那些陰謀與政治,她眼下實在沒心力給女兒詳細解釋,只淡淡道:「回頭你可以去見一見你外祖母,不過不去見也沒什麼。總之一句話:你們以後斷不可找阿虛報仇!」

  她臉色嚴厲起來,「除非端木老夫人對付你們,你們可以去找阿虛,質問他可記得對我的許諾——否則,一切都照阿虛說的,再無瓜葛,相逢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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