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妻女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說到這裡他開始咳嗽,屏風後的襄王妃開始哭:「王爺何必說這樣的傷心話?您若是沒了,我們娘兒倆個活著又有什麼意思?自然是跟您一塊去了算了……嗚嗚嗚……」
使者是有眼色的人,知道襄王夫婦這是委婉的拒絕——態度是委婉的,襄王夫婦現在沒有了強大的靠山,早先倒是得罪了不少人,自然不肯平白再結怨;但拒絕就是拒絕,夫婦兩個一塊上陣表達這個意思,顯然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是以也沒再多說什麼,意思意思的安慰了一番,也就告退了。
他走之後,襄王妃頓時止了哭聲,襄王也不虛弱了,極利落的一骨碌爬起來,邊掀被子下榻,邊沉聲道:「快一點!去後面收拾下,叫人送你跟淺曼離開!」
「就我們母女走?!」襄王妃顧不得擦拭腮邊淚痕,瞪圓了眼睛,低喊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都什麼時候你怎麼還這樣糊塗?!」襄王一面手忙腳亂的套上外衫,一面低聲斥道,「衛溪跟那余青翰手裡明明有蜀王這顆現成的棋子,何必要找孤這個已經被出繼的襄王?!顯然多半是蜀王出了岔子,他們現在尋不著其他傀儡,只能打孤的主意!」
「想來他們以為使者此行必能馬到功成,所以沒說如果孤拒絕了要怎麼辦,故此那使者才不敢擅自做主,這會乖乖兒的走了!」
「但你想如今城外的宗室,離得最近、與先帝血脈最親的,除了蜀王與孤,還有誰?!」
「等那使者下次再過來,怎麼可能還像方才那樣好說話!」
「岳父岳母已經不在了,紫浮一家子如今自己都陷在城中!」
「咱們夫婦現在可以說是無依無靠,那邊卻是兵權在握,要來硬的,咱們如何能擋?!」
襄王說到這兒深吸了口氣,「雖然說那個位置十分誘人,但就藩這兩年孤也看開了——若岳父岳母現在尚在,咱們也許還能有點混水摸魚的指望!可現在,孤若當真去給衛溪他們做這個傀儡,你跟淺曼固然難逃謀害,孤自己也休想有好下場!」
代國大長公主雖然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對襄王也一直當成了傀儡來看,但她就是不疼侄子,也疼女兒。
念在襄王妃的份上,如果當初代國大長公主的謀劃成功了,她總不可能把女婿、外孫都弄死,去給兒子鋪路——代國大長公主對外不乏狠辣手段,對她的駙馬跟親生骨肉,包括夫家的侄子姬明非,都是不差的。
所以襄王給岳母做傀儡,只要自己不作死,好歹性命無憂。
可現在他背後沒了岳母岳母支持,再卷進這樣的旋渦里去,這不是找死麼?!
襄王當初能夠讓蔣慕葶黯然神傷,現在能夠讓襄王妃不離不棄,自然不是空有皇子身份的草包,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會看不出來——他示意王妃到自己身邊來,握住了她手,低聲說道,「之前的遇刺儘管是裝模作樣,但為了預防與肅王當朝對質,所以孤是真的捱了一劍的!如今這一路行來十分不易,你也看到了!現在若是孤與你們母女一塊走,必然要拖累行程!到時候咱們一家子誰也走不掉!」
「那就走不掉!」襄王妃一揚眉,咬牙切齒的說道,「大不了死在一塊!就好像我爹跟我娘一樣!」
提到生身父母代國大長公主夫婦,襄王妃即使眉宇之間刁蠻依稀,眼眶也不禁一紅,險些落下淚來,「只可惜陸鶴浩那個賤婢生子,現在多半已經死在蘇家手裡了!否則我定要把他千刀萬剮,以祭我爹和我娘!!!」
「衛溪他們現在來找孤,為的是要孤這個身份做幌子,卻不是為了殺人。」襄王定定看了她一瞬,緩聲道,「所以,孤獨自留下來,是不會有危險的!真正有危險的,是你們母女!」
襄王妃愣了愣,看著丈夫平靜的臉色,激動的情緒略略消退,人也冷靜下來,她用力咬了咬唇,低聲道:「可是即使他們不會殺你,又豈能對你有什麼好意?這還是他們贏了,倘若他們輸了……那你……」
說到這兒,她苦澀道,「何況,你想過沒有?你讓我現在帶著淺曼走,又能走到哪裡去?」
這下襄王也沉默了。
襄王夫婦相對愁腸時,宋宜笑正聽著重重院牆外傳來的廝殺聲,和顏悅色的安撫著膝下的三個孩子:「這兩日外頭是吵了點,不過正因為如此,外祖母跟蔣姐姐才都搬來咱們家住——現在有更多長輩疼你們了,這是不是好事呢?」
「娘啊,到底是誰老是那麼吵?」然而簡清越並不買帳:三個孩子裡,陸茁兒因為早年受了刺激,一直沉默寡言,此刻也不例外;宋軒則因為只是義子的緣故,送來燕侯府撫養又是政治結盟的結果,向來不敢貿然提什麼意見或要求。
所以此刻表達不滿的就是簡清越,她不依的跺著腳,「您派兩個人去敲打下成不?」
顯然對於端木老夫人以及袁雪沛夫婦的到來,她沒有特別驚喜,至少沒驚喜到願意為此接受外間傳來的吵鬧。
這倒不是簡清越不好客,主要是因為她以前跟這三位長輩照面的次數也不是很多。雖然這三位對她不錯,不過這年紀的小孩子嘛,都是沒長性的,待她再好,過段時間不見面,也就全部忘光了。
此刻自是不覺得這三位長輩住到自己家來之後,付出被打擾的代價是值得的。
宋宜笑見女兒不好糊弄,只好換個方法:「但為娘之前被削了誥命,現在已經只是民婦了!」
她作出悲傷之色,摸著簡清越的小腦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念書!爭取將來替為娘掙個誥封回來!這樣為娘才能幫你出去跟人交涉——不然為娘一個民婦走出去,誰理為娘呢?」
簡清越其實還不大懂得什麼誥命不誥命,嘰嘰喳喳的問了一陣之後,到底把嫌府外吵架這件事情扔到了腦後,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會努力念書起來。
總算把這小祖宗敷衍過去了,宋宜笑看著女兒扯了兩個同伴要去花園裡堆雪人,暗鬆口氣,才接過鈴鐺遞來的玫瑰露呷了口,卻見簡虛白背著手走進來,笑道:「果然小孩子就是要跟小孩子玩,我在門口看到清越,抱了她一回,她居然嫌我耽擱他們去花園的功夫!」
這話聽著怪平常的——但宋宜笑還是借著放下琉璃盞的動作掩住了一瞬閃過的情緒:他們夫婦原本一直是喚女兒名字的,但當初太皇太后借著簡平愉之死,為簡清越封了個朝平縣主之後,由於衛皇后率先改口以封號稱呼簡清越,夫婦兩個注意到之後,也就依樣學樣了。
這些日子下來,喊女兒「朝平」已經習慣。
簡虛白忽然改口喊「清越」了,宋宜笑自然不會認為,他是口誤。
「難道夫君確實不是二伯母的親生骨肉?」宋宜笑此刻心念電轉,「而且當年身份交換的內情,莫非與太皇太后有什麼關係嗎?」
他們當初改口喊「朝平」,說起來還是宋宜笑提出來的,是因為覺得既然太皇太后給了簡清越這麼個恩典,連皇后都帶頭這樣喊了,做父母的還喊著名字,未免顯得不夠感激太皇太后的偏愛。
如今簡虛白換回稱呼女兒的名字,可見多半是對太皇太后有了心結——雖然說,「清越」這個名字,其實也是太皇太后取的。
不過眼下簡虛白擺明了不想讓她操心,宋宜笑想想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敢很耗這個心神,思來想去覺得眼下里里外外壓力都很大,還是不要戳穿丈夫了。
是以只作不覺,微笑道:「還不是你這兩日都在府里,她天天看到你麼當然就不稀奇了!也不想想你之前忙的時候,三五日才能跟她照一回面,那時候她可不就趴在垂花門後眼巴巴的候著,只為讓你把她從二門處抱回這後堂來?」
「這兩日城頭交戰十分激烈,咱們在府里也能聽到動靜,孩子們怎麼樣?」簡虛白也不是當真抱怨女兒,不過隨口一說罷了,他此來也是為了關心女兒的,此刻就關切道,「可沒嚇著他們吧?」
「嚇倒不至於!」宋宜笑搖頭道,「畢竟那些喧譁傳到後院來也已經聽不分明了,孩子們方才還糾纏著要我遣人去敲打下,別叫人在咱們府外吵了呢!」
她把方才的經過大致講了講,嘆道,「茁兒跟軒兒都是好說話的,最不好哄的啊,就是咱們那位小祖宗了!」
簡虛白輕笑道:「這說明咱們女兒聰慧!她要是個別人怎麼說她怎麼信的性.子啊,咱們現在養她倒是省心,往後她長大點,咱們就該愁了!」
「不要你哄你當然這麼說!」宋宜笑白了他一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對了,如今局勢怎麼樣了?」
她蹙起眉,「有援兵的消息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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