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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庶妹代嫁、伊王自.盡以及幕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見端化帝緊皺雙眉,顯然還沒明白過來,顧韶暗嘆一聲,仔細給他解釋,「簡樂之在揣測上意上面十分獨到,臣與他相識數十年,鮮少見他在這方面失手!」

  其實顧韶話沒說完:當年他跟簡平愉爭鬥,論才華、論名聲、論家世、論手下……他樣樣強於簡平愉,之所以還是落敗,就是敗在「揣測上意」這四個字上面。

  簡平愉對顯嘉帝實在是太了解了,以至於當年兩人同時奏事,這位老燕國公十回里有七八回能說中顯嘉帝的心思!

  失手的那兩三回,到底是他真的力有不逮,還是藏拙,避免顯嘉帝猜忌,大概只有簡平愉自己知道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簡平愉可以把顯嘉帝玩弄於股掌之上,實際上也正因為簡平愉對顯嘉帝的了解,整個顯嘉一朝,他都特別乖。

  所以雖然那時候肅襄二王勢如破竹,幾乎轉眼之間就把東宮壓得黯然失色——連端化帝自己都做好了死全家的心理準備——但遠在遼州的簡平愉卻知道,這二王不過是顯嘉帝用來磨礪端化帝的棋子,根本不可能成氣候的!

  那麼簡平愉當然不會在肅襄二王身上浪費時間精力了!

  「先帝親生的皇子有六位,但慶王殿下乃先帝遺腹子,當時尚未出生!」

  「簡樂之也不看好肅襄二王!」

  「他想圖謀不軌,自然只能在梁王與蜀王兩位殿下中間選擇!」

  而當人選被劃定在這兩位里,任誰也會選擇梁王了!

  不僅僅因為蜀王年幼,更因為梁王是端化帝的同胞弟弟,註定比蜀王更受端化帝器重與信任——有道是家賊難防,坑死端化帝父子的機率更大!

  端化帝聽到這兒,簡直是面如鍋底,幾乎從齒縫裡擠出聲音來:「但梁王素來對朕恭敬,那時候朕之生母尚在,姓簡的老匹夫,卻是如何說服梁王,行這等逆倫不義之舉的?!」

  雖然說皇帝的位子非常吸引人,但世事無絕對,這世上到底不是所有人都想做皇帝的。

  何況還要踩著自己同胞兄長與親侄子們的屍體上位——皇家手足相殘父子反目固然不稀奇,但還是那句話:到底不是每個皇家人都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的。

  就算是一上台就大開屠殺的顯嘉帝,對待同母姐妹時,又何嘗不是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哄著勸著捧著,即使為了給端化帝清路,把代國大長公主一家子打發去了瓊州,到底還是悄悄留了道遺詔,盡最大努力保全妹妹不是?

  端化帝登基之前雖然跟梁王的接觸不是很多,但到底是同胞兄弟,比其他異母兄弟的來往總是要頻繁的。

  他印象里的梁王,委實跟「天性涼薄」、「心狠手辣」這類詞聯繫不起來啊!

  再者,簡平愉十幾年前就被打發回了老家,到死都沒再來過帝都,他即使私下引誘梁王,那也肯定只是派手下做說客——簡平愉手下竟有這樣厲害的說客,將一個本來過著無憂無慮日子、性格也跟狠毒不沾邊的皇子,煽動成圖謀弒兄殺侄之徒?!

  「陛下可記得梁王妃換人之事?」相對於端化帝的不能理解,顧韶卻是非常瞭然,「原本的梁王妃,乃司空家嫡女,傳聞性情溫柔大方,長袖善舞,極得人心,以至於紅顏早逝之後,猶能餘澤庶妹!」

  端化帝詫異道:「你是說,梁王他因為王妃換人的緣故,就恨上了朕?!」

  當初司空衣蘿的病逝,雖然說跟東宮是有一部分關係的,但憑良心講,這事絕對不是東宮的錯啊!

  甚至連被認為罪魁禍首的衛銀練,又何嘗願意害死好友?

  後來梁王鬧脾氣,不肯要司空家庶女,不但崔太后好聲好氣哄了他好久,連端化帝夫婦,也都跟梁王賠過不是。

  到底是同胞親兄弟,再不中意司空衣菡,至於這樣雞腸小肚麼?!

  「梁王殿下當然不至於如此心胸狹窄。」顧韶搖頭道,「但梁王殿下素得崔娘娘愛護,自幼以來,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吃穿用住,自然什麼都是最好的。」

  「所以梁王妃換人之事,多多少少,讓梁王殿下對陛下生出了罅隙!」

  有道是嫡庶有別,司空衣菡的出身,先天已經不如司空衣蘿了。

  何況司空衣菡由於性格不討喜,大大得罪了祖母真陽大長公主,自幼被送去莊子上自生自滅——這樣的經歷擺明了根本沒有教養過,許給講點規矩的官家庶子,人家做嫡母的都未必肯要呢!

  何況是給梁王做正妃?

  梁王素來金尊玉貴長大,卻在終身大事上被勉強了一回,心裡沒意見才怪了!

  「而此事被簡樂之知曉後,自然要加以利用!」

  端化帝聽到這兒,忍不住道:「起初梁王同他那王妃關係自然是不怎麼好的,但後來他那王妃有喜之後,不是很快就恩愛萬分,至今連個侍妾也沒納過嗎?」

  現在的梁王妃雖然已經生了梁王世子,但無論出身還是性情為人,老實講都比之前的司空衣蘿差太多了!

  所以梁王為了這件事情遷怒端化帝,端化帝雖然感到傷心失望,但也是能夠理解的。

  可問題是,梁王后來好像又喜歡上這個梁王妃了啊!

  既然如此,那麼梁王為什麼還要想著篡位?

  「這就是伊敬王爺自.盡的緣故了!」顧韶嘆了口氣,掩飾住眉宇間一閃而過的挫敗,那是輸給了老對手的不甘,定了定神才道,「當時伊敬王爺同梁王殿下會晤之後不久,就自.盡身故。雖然朝中為此頗爭執了一番,但其實大家心裡都認為,這是伊敬王爺受不了三方同時施壓,一時想不開才走了窄路!」

  「事實上,臣也是最近才查清楚:伊敬王爺根本不是自願自.盡,乃是,別有內情!」

  「而這就要說到伊敬王爺的髮妻,即後來的伊太妃,如今的庶人姜氏!」

  這內情聽得端化帝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庶人姜氏做了什麼?!」

  「陛下可還記得,當初伊敬王爺過世之後,上上下下去伊王府弔唁時,有個侍妾曾跑到晉國、代國兩位大長公主殿下面前,揭發庶人姜氏乃謀害伊敬王爺的真兇?」顧韶嘿然道,「其實那侍妾說的是真話,庶人姜氏在梁王殿下離開之後,屏退左右,獨自前去找伊敬王爺,根本不是接到了伊敬王爺的召見,而是主動前往,好置伊敬王爺於死地!」

  端化帝臉色鐵青的問:「庶人姜氏,也是簡樂之的人?!」

  「倒不能算簡樂之的人,而是簡樂之的人,為了離間梁王殿下與陛下之間的兄弟之情,私下買通她左右,給她出了個主意罷了!」顧韶解釋,「伊敬王爺乃安太妃唯一的骨血,太皇太后與先帝都是念舊之人,當年安太妃因不肯誣衊太皇太后與先帝,非但被申屠貴妃活活杖斃,連屍首都被扔到了不知道什麼角落裡,先帝登基之後專門下詔尋找,卻也未能如願!」

  「臣當時雖在外朝,卻也聽聞,安太妃去後,太皇太后慟哭數日,幾度昏厥!」

  「據說太皇太后手裡,至今還保留著安太妃的一套舊衣,用於紀念安太妃的義行!」

  無奈伊王半點沒繼承安太妃的剛烈跟正直——他甚至被安太妃之死直接嚇破了膽,非但沒有給安太妃報仇,反而在生母死後,卑躬屈膝侍奉申屠貴妃,以求苟活。

  這麼著,顯嘉帝登基之後,雖然留了他一命,但也不可能把對於安太妃的感激,全部轉移到他身上了。

  畢竟伊王犯其他錯,哪怕是跟顯嘉帝爭位都好說,可他偏偏認賊做母——這種行徑,陌生人都要唾棄,何況是受過安太妃恩惠的顯嘉帝母子呢?

  「所以即使先帝寬宏,伊敬王爺也始終戰戰兢兢!」

  「連帶伊敬王爺的諸子女,亦是成日惶恐,不敢越雷池一步!」

  這種日子過久了,要麼習慣了做行屍走肉,要麼就是爆發——之前的伊王小郡主陸凝夜可不就是一個例子?

  而陸凝夜是伊敬王爺最小的孩子,作為伊敬王爺的髮妻,庶人姜氏過這種日子可比陸凝夜還要長久,她心裡當然也不甘心。

  何況伊敬王爺不敢參政,不敢聚眾,不敢鬧事……甚至門都不怎麼敢出,這樣的日子一過二十來年,從青年到中年,滿腔精力除了發泄在酒色之上,還能去哪?

  鶯鶯燕燕多了,庶人姜氏這個髮妻,自然備受冷落。

  而且從之前那侍妾敢於出面揭發庶人姜氏可見,庶人姜氏當時雖然是伊王府的主母,但在侍妾面前的威嚴非常不足——畢竟當時伊敬王爺已經死了,如果不是一直都不把姜氏放眼裡,那侍妾怎麼能傻大膽到這種時候站出來揭發姜氏?

  端化帝聽到這兒,寒聲道:「所以庶人姜氏謀害了伊敬王叔,偽裝成王叔自.盡?」

  「這倒不是。」顧韶搖頭道,「庶人姜氏那時雖然貴為王妃,究竟出身尋常,哪來的本事,將謀害偽裝成自.盡,竟叫京兆府里最有經驗的仵作都查不出來?她沒有動手殺伊敬王爺,卻是說服伊敬王爺自.盡的。」

  至於庶人姜氏是這麼說服伊敬王爺自.盡的,顧韶前面的講述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了:伊敬王一家困守王府多年,渺茫的前途與紛繁的後院爭鬥,逐漸磨滅了庶人姜氏與伊敬王之間的夫妻之情。

  所以肅襄二王公然爭儲,火燒上伊王府時,庶人姜氏藉機逼死了伊敬王——如此既報復了冷落她的丈夫,又讓自己的子女擺脫了終日戰戰兢兢的局面。

  畢竟,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遭受喪親之痛的伊王府,無論是輿論還是道義上,都牢牢占據著上風!

  顯嘉帝即使為了兒子們的名聲,也要安撫伊王府的。

  何況太皇太后一直記著安太妃的好——安太妃的不孝子伊敬王已經死了,安太妃的孫子孫女們,太皇太后總不可能繼續厭惡下去吧?

  「但不是朕小覷朕那位王叔。」端化帝默然片刻,提出一個疑問,「伊敬王叔若有自.盡為合府鋪路的勇氣,當年也不至於在生母慘死在申屠貴妃手裡之後,還要俯伏在申屠貴妃足前求饒了!」

  殺母之仇都沒能讓伊敬王捨生取義一回,可見伊敬王這個人是真的沒骨氣到一定程度了,難道妻子兒女就能讓他有這樣的勇氣嗎?!

  「這就是簡樂之的手筆了!」顧韶嘿然道,「伊敬王爺當年之所以在安太妃故世之後,屈身侍奉申屠貴妃,是因為他這麼做,能夠活下去!而簡樂之輾轉教給庶人姜氏的說辭,卻是把他所有的活路都堵上了——既然走投無路,不死不行,死了還能給家裡人爭取點好處,伊敬王固然懦弱,這樣的選擇還是做得出來的。」

  端化帝忍不住問:「卻不知道他教了庶人姜氏什麼樣的說辭,將伊敬王叔逼入絕境?」

  「據臣打聽到的消息,那番說辭大概是這樣的:伊王府之所以會被捲入風波,皆因先帝金口玉言,而先帝英明,素來不會做無用功!既知伊敬王爺軟弱無能,非要將這燙手山芋交與伊敬王爺,其中用意,伊敬王爺莫非還不明白嗎?」顧韶說到這裡,當然要替顯嘉帝辯解幾句,「其實先帝當時那麼做,誰都知道,主要是覺得伊敬王爺素來溫馴,不會擅自違背上意!」

  「然而伊敬王爺以小人之心度天子之腹,卻以為是先帝對他的容忍到了極點,是借這件事情,逼他自裁了!」

  「如此他一死,既如了庶人姜氏的願,給陛下當時惹了極大的麻煩,更讓簡樂之有了機會說服梁王殿下!」

  端化帝臉上肌肉跳了跳:也就是說,伊敬王看著死於簡平愉跟庶人姜氏的算計,實則死於對顯嘉帝的畏懼?

  也是,這位王爺之所以做了二十年「鵪鶉」,可不就是懼怕顯嘉帝嗎?

  換了其他人,也未必能把他這樣性情的人嚇到自.盡。

  皇帝使勁揉了揉額:「簡樂之卻是怎麼利用此事,說服梁王圖謀篡位的?」

  他覺得想不通,「難道他跟梁王說,伊敬王叔是朕暗中下手除去的,派他出面是想拿他頂罪?」

  就算梁王沒腦子,也不會相信這樣荒謬的說辭吧?

  畢竟當時跟端化帝搶皇位的是肅襄二王,又不是梁王——端化帝那會應付肅襄二王都來不及呢,正需要同胞兄弟幫忙的時候,如何可能對梁王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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