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心虛的是簡虛白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鄧氏嘆著氣送走太醫,回到堂上,見顧桐語一臉悲戚的坐在下首,心裡也覺得很是難受:「要不,咱們再派人訪一訪,看有沒有什麼會驅邪的人?」
「全賴娘操心了。」顧桐語啞著嗓子道,「但孩兒想去拜見下岳母,問個究竟!」
「韋王妃如今還在守孝,你又是男子,去了王府也未必能見到。」鄧氏之前跟宋宜笑說不相信韋夢盈害了陸釵兒時,是真心話。
但這些日子下來,陸釵兒越來越恐懼,顛三倒四的把一些秘密說出來,叫鄧氏母子吃驚之餘,也覺得韋夢盈未必清白了——畢竟韋夢盈當年拋夫棄女改嫁到衡山王府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有這樣經歷的女子,任誰也不會覺得她是個天真無邪的人。
只是鄧氏母子早先覺得陸釵兒同她之間沒有利益矛盾,且顧桐語無論家世還是性情都屬於良配,韋夢盈肯幫庶女爭取這門親事,可見對庶女就算不是視同己出,那也肯定是操了心的。
是以一直沒把陸釵兒早先的話放在心上,如今縱然懷疑上了韋夢盈,無奈沒有證據——陸釵兒現在都是太醫確診已經瘋癲,她的話哪能當真?何況庶女指責繼母,還是給她找了門好親事的繼母,天然就要受到輿論的指責!
哪怕顧家時下正得意也一樣!
所以鄧氏哪能放心顧桐語去找韋夢盈?
但看著庶子不肯退縮的神情,鄧氏自己也覺得好好的兒媳婦進門才轉年就弄成這個樣子,不替她討點公道委實咽不下這口氣!
「若勉強求見,那到底是你岳母,沒憑沒據的,她不想睬你你又能怎麼樣呢?」鄧氏計較半晌,道,「倒是燕國夫人,上回專門來看過你媳婦,不如去燕國公府打探下消息罷?」
顧桐語皺眉道:「娘,那燕國夫人乃岳母親生女兒,我聽釵兒的陪嫁紅窗說,早先在王府女學時,釵兒受制於嫡姐,非但不敢同她親近,有時候還會故意為難她!所以兩人的關係不算好。上回她到底是來看釵兒,還是替岳母來打探釵兒的近況,都不好說!如今去她那兒,她難道還會同孩兒說真話麼?必然是幫著她親娘搪塞遮掩罷!」
「有道是敲山震虎!」鄧氏聞言卻藹聲道,「正因為燕國夫人乃韋王妃親生愛女,韋王妃其他子女又還小,你說她有什麼要緊的不好對外傳的事情要做,除了尋這長女做幫手外,還能是誰?」
而如此推測,韋夢盈若謀害過陸釵兒,宋宜笑必定知道的話,「但燕國夫人如今已然出閣,女兒都有了!她現下同燕國公好得蜜裡調油一般,你說她即使還念著韋王妃的生養撫育及栽培之恩,卻會有多少可能,為了韋王妃捨棄自己丈夫女兒、前途富貴?」
鄧氏聲音一低,「你是男子,到了燕國公府也不可能直接拜訪燕國夫人,必然是請教燕國公——你只要揀了你媳婦如今的情況及話語,稍透口風,挑起燕國公的疑心!到時候燕國公回後院去詢問燕國夫人,你說燕國夫人能不吃驚不害怕?」
「她吃驚了害怕了,自然要有動作!」
「到時候咱們再設法盯牢了她的一舉一動,若能拿到把柄,以你祖父如今的地位,何愁沒有為你媳婦伸冤之時?!」
這可比直接去衡山王府跟韋夢盈掐成功率高多了!
至少宋宜笑沒辦法拿孝道壓顧桐語不是?
只是這母子兩個不知內情,非但完全估錯了韋夢盈同宋宜笑之間的母女感情,更沒有想到的是——燕國公夫婦在宋緣之死這件事情上,真正心虛的根本不是燕國夫人宋宜笑,而是燕國公簡虛白!
原因很簡單:當初袁雪沛對韋夢盈動了殺心,卻也不想為此同簡虛白留下罅隙,是以委婉詢問過簡虛白的意見。
而簡虛白那會窺破了岳母為了謀害衡山王太妃,押上自己妻子的性命做籌碼的真相,出於對妻子的憐愛,也是怕事情重演,亦巴不得這個岳母早死早好,因此默許了此事。
結果——最後死的是宋緣!
簡虛白到現在都不知道一旦真相曝露,自己要怎麼同妻子解釋好嗎?
畢竟宋緣跟韋夢盈這兩人再不好,到底是宋宜笑的生身父母,她自己都是恨在心裏面上不顯,哪怕簡虛白是她丈夫,又哪好越俎代庖的算計這兩人性命?!
想想顯嘉帝,那可是端化帝的親爹,與端化帝父子情深,想殺了端化帝的生母崔貴妃,也是兜了老大的圈子,想方設法的逼著崔貴妃在端化帝面前犯下弒君大罪,這才理所當然的動了手!
所以這天簡虛白聽說顧桐語登門拜訪,心裡就是一個「咯噔」,延客入內,奉了茶,按照顧桐語的暗示清了場之後,聽他說:「拙荊這大半年來十分的不好,頗說了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話語。學生聽著心驚,原打算請教岳母的,無奈岳母近來欠安,思來想去,冒昧登門,想請公爺轉達宋夫人,乞陳於岳母!」
「顧公子不必客氣,還請明言!」簡虛白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捏了把汗。
好在顧桐語根本不知道他在整件事情里的戲份,只道:「拙荊深懼岳母,但凡提起岳母,必稱岳母要害她。學生雖然以為此乃神智不清之下的囈語,可是聽多了也實在覺得奇怪。拙荊尤其提到了山谷、翻船、謀害之類的話語——只是學生才疏學淺,委實推敲不出究竟是怎麼回事?」
簡虛白揣測他的語氣,估計還以為是韋夢盈設計讓船翻了,然後在附近的山谷里迫害了陸釵兒,導致她回去之後就跟中邪了似的怕得要死。
既然如此那麼就好敷衍了。
不過顧桐語好打發,自己那妻子可不是好糊弄的!
「到現在不說不行了。」簡虛白暗道,「顧桐語都找上了門,這件事情看來是拖不久了——倘若善窈他日從別處聽到真相,又知道了我當初的默許,怎麼可能同我罷休?!」
他當初點頭純粹是想替妻子討個公道,也是怕妻子他日再受岳母之害,可不想因此導致與妻子之間存下罅隙!
這麼想著,他把前因後果理了一遍,去後堂尋到宋宜笑,讓下人都退出去了,正色道:「方才顧桐語來尋我,為他妻子陸少奶奶的事情!」
宋宜笑聞言變了臉色,用力絞了下帕子,才強笑道:「年前去看望六小姐時,就聽她婆婆說她不是很好,未知如今可好點了嗎?」
「若是好了,顧桐語又何必來這一趟?」簡虛白仔細觀察她神情,見她頗有些強自鎮定的意思——要是顧桐語在這兒,一準認為宋宜笑這是參與了謀害陸釵兒,心虛了;但簡虛白對自己岳母的手段頗為知曉,卻知道妻子這是不放心親娘。
——既然妻子也覺得岳母不是什麼好人,那可要好辦多了!
簡虛白頓時放鬆下來,接下來的話也越發流利了,「他說陸少奶奶已經徹底瘋了,這些日子換了好幾個太醫,連從前專門給皇舅診治的院判都去看過,均說無力回天……」
「那他來尋你做什麼?」宋宜笑聽到這兒,實在忍不住,問,「難道是想請芸姑過去試試?」
「倒不是,而是為了陸少奶奶瘋了之後嚷的一些話。」簡虛白把目光投在不遠處的一簇孔雀尾羽上,眼角卻時刻打量著妻子的神情,「陸少奶奶說,她是被……被岳母害的!」
頓了頓,見妻子手裡帕子一緊,咬著唇沒說話,又說,「他還說陸少奶奶反覆提及兩個詞『翻船』、『山谷』。」
宋宜笑這會根本沒察覺到他的察言觀色,只驚慌失措的想到:「糟糕!看來六小姐的發瘋,當真同娘有關係!娘上回卻還當著我的面不肯承認——我就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好了,顧家懷疑了,要怎麼辦吧?!」
她勉強定了定神,沉聲道:「竟有此事?只是你也曉得,我近來沒怎麼到娘那兒去,要麼我明兒去娘那邊問問她?也許這裡頭有什麼誤會呢?」
宋宜笑這麼說時感到很無奈,她心裡是同情著陸釵兒的,可韋夢盈是她親娘,她不可能在鐵證如山之前不幫著親娘說話。
甚至在如山鐵證拿出來之後,她也不好說韋夢盈什麼!
「你這麼去問,岳母一準會生氣。」簡虛白見妻子對自己的話毫不懷疑,倒是對岳母非常之懷疑,長出口氣之餘,也有些隱隱的得意,繼續不動聲色道,「畢竟顧桐語空口無憑,他要不是顧相的孫兒,我早就端茶送客了,哪容他胡說八道?!」
「但六小姐既然老是嚷著那樣的話,總不可能放任不管。」宋宜笑此刻已經沒什麼心情同丈夫說下去了,她滿心惦記的就是去跟韋夢盈問個明白——您上回還信誓旦旦的說,只要不擋你的太妃路,一切好說,這陸釵兒又是哪兒惹了您?!
所以強笑了下,道,「否則傳了出去,壞了娘的名聲,到時候娘才叫頭疼呢!我這回去,也是提醒娘一下不是?」
這天接下來的時間裡,宋宜笑都是心神不寧,連簡清越在榻上玩耍時,忽然扶著榻幾站起來走了兩步,引起驚聲一片,也只讓她暫露笑容。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表現定然會引起丈夫懷疑——只是心底越來越強烈的不祥預感,讓她實在無暇顧忌這個破綻。
只是次日她才趕到衡山王府,見到韋夢盈時,尚未開口,韋夢盈卻先道:「你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