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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婆媳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她漫不經心道,「所以倘若這暖美人回去之後就出了事兒,咱們也不必操那許多心了,直接把消息傳到宮外,請顧相他們召集百官奉太子入宮……接下來的事兒不必奴婢多嘴了吧?」

  老皇病危已有數日,百官忽然奉太子入宮,那當然是預備繼位——準確來說,是預備於靈前繼位。

  崔妃沉吟道:「怕就怕太子進宮時陛下還在,那樣的話卻反而要進退不得了!」

  不但進退不得,而且現成留個巴不得親爹早點死了好上位的印象。

  這可是要在史書上落把柄的。

  「娘娘的意思是?」年長宮女聞言,目光閃了閃,躬身問。

  「還是保險點的好。」崔妃眯起眼,「如此本宮放心,你們也能放心,不是麼?」

  年長宮女意義不明的笑了一下:「只要娘娘莫忘記答應的事兒……」

  「別說的好像你們聯絡本宮以來,沒操心過這個問題!」崔妃語氣冷淡道,「何況倘若事成,你們所求,對於本宮來說簡直不值一提——本宮又做什麼要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與你們翻臉?」

  那年長宮女似考慮了會,方頷首道:「既然如此,請娘娘親筆手書一封,傳與東宮,好教太子殿下解盡餘毒,入宣明宮侍奉陛下吧!」

  她有意咬重了「侍奉」二字,內中意味不言而喻,崔妃眼底閃過一抹狠色,撫了把鬢髮,嫣然道:「手書就沒必要了,萬一出宮時被人發現,豈不是弄巧成拙?何況東宮眼下是太子妃在主持,本宮這兒媳婦是個極聰明的,只需持本宮隨身之物前去,料想她必有計較。」

  年長宮女也不介意她的防備,聞言微微頷首:「還請娘娘賜下信物!」

  ……差不多時候的東宮,太子妃正從詩婉手裡接過帕子,擦去額上沁的細密汗珠:「殿下這會好點了麼?」

  「回娘娘的話,太醫說已經緩下來了。」詩婉臉色微微發白,小心翼翼的稟告,「只是殿下這會中毒太深,太醫恐怕……」

  太子妃蹙眉:「什麼?」

  「太醫說,恐怕會損了殿下根基。」詩婉低頭望著殿磚,眼角都不敢看太子妃的神情,「雖然說殿下底子好,但藥性太烈,殿下往後若不專心調養個三年五載的話,只怕……只怕會步上陛下後塵!」

  太子妃擦汗的手僵了僵,好一會才道:「能夠調養好,那就好——只要熬過這一關,什麼都好說;若這一關過不去……」她冷冰冰的笑了起來,「殿下再康健,又有什麼用?」

  掃一眼低眉順眼的心腹,「雖然說我這麼做是為了殿下考慮,但為以後計,此事斷不可有他人知曉!今日趕著裘漱霞一行人來到之前,謀害殿下的,是韓姬,而韓姬背後的人,目前就不是咱們操心的了,咱們這會只關心一件事,就是殿下的身體,知道麼?!」

  見詩婉戰戰兢兢的點了頭,太子妃有些疲倦的擺手,「你去看看鐘陵,叮囑他的乳母上點心,萬不可叫人趁這時候把手伸到他那兒去!」

  待室中只剩太子妃一人,她方才長嘆一聲,流露出些許惶恐之色:太子妃雖然不是什麼天真嬌弱之輩,但今兒做的事情,也著實叫她自己心旌搖動!

  ——因著懷疑顧韶,她擅改了之前與顧韶等人約定的說辭與做法,搶在裘漱霞一行人抵達東宮前,借太子妾侍之一韓姬的手,在太子的湯藥里,下了毒。

  真正的毒。

  而不是原本的沉疴散——這東西傳自前朝,用途主要是裝病,當然裝作中毒也可以,反正服下的人無論從表相還是脈象,看起來都是時日無多,實際上卻不會受到什麼真正的傷害,而且隨時可以解開,恢復如常。

  畢竟太子妃之所以把太子扣在東宮,主要是為了給他找個不去宣明宮侍疾的理由,怎麼可能當真傷害太子呢?

  可偏偏顧韶對這番安排心知肚明,太子妃對他生出疑慮後,哪敢再繼續這個計劃?當時裘漱霞等人已經在前往東宮的路上了,如果顧韶不可信的話,太子的「中毒甚深」根本就瞞不過去,到時候真相一旦戳穿,東宮必定萬劫不復!

  所以危急關頭,太子妃一狠心,決定來真的——不過她對顧韶到底只是懷疑,不能肯定,何況即使顧韶真的有問題,她也不敢背負上謀害丈夫的名聲!

  於是太子妃擇了韓姬做替罪羊,往後太子康復了要追究,她頂多領個打理後院不力,叫韓姬鑽了空子的過錯,作為結髮之妻,又是鍾陵郡王的生母,這麼點過失道一句「那會光顧為殿下擔憂,以至於有所疏忽」就足以過關了。

  她挑韓姬倒也不是為了爭風吃醋,主要還是因為韓姬是宮女出身,在後宮待過幾年,輾轉過好幾個地方伺候,在太子的姬妾里,追查起來最費功夫,比較好摘清自己,也能在眼下爭取到更多的時間用於考慮下一步。

  但饒是如此,這番倉促的布置,在裘漱霞與黃靜亭的咄咄逼問下,依然險險露了破綻!

  想到傍晚時裘漱霞終於帶頭告退,走之前那似笑非笑、儼然知道了什麼的神情,太子妃就覺得心中有著隱隱的不詳。

  「我該怎麼辦?!」惶恐之後是茫然,太子妃揮手扯下帳子,抱著膝,咬著唇,急速的思索著,「單靠我一介女流,能保住殿下與鍾陵不失就不錯了,且這也是暫時的!殿下一日不承位,這東宮上上下下就一日不能算安全!只是想要殿下承位,沒有前朝支持是不可能的!而顧韶若有問題……我又該去找誰?」

  她驀然想到一件事——太子眼下已經不能視事,自己的娘家衛家也不是那麼可靠,簡虛白她倒是信任的,只是這位燕國公出身固然尊貴,卻因為年紀與資歷,在朝堂上還沒多少話語權,如今還陷在了宣明宮中!

  那麼如果顧韶對東宮存心不良,為什麼還要拖延時間,玩什麼兵分兩路弄清真相?直接跟魏趙二王那邊聯手,速度弄死太子也好、找理由易儲也罷,難道東宮現在還有還手之力?!

  「父皇!一定是父皇!」太子妃不覺得自己懷疑錯了顧韶,畢竟這大半年來東宮在爭儲中漸落下風,說全賴顧韶也許不對,但顧韶絕對沒盡力!如此看來,保下東宮,讓滿朝文武不敢擅動的,只能是顯嘉帝!

  ——雖然說顯嘉帝昏迷已經三兩日了,但以這位皇帝的成就,說他手裡沒點底牌,能在他失去知覺的這段時間裡依然震懾各方,怎麼可能?

  問題是這樣的猜測非但沒能讓太子妃鬆一口氣,反而越發覺得冷汗淋漓,「那麼我今兒借韓姬之手,給殿下下毒,是否也瞞不過去?!」

  雖然說她這麼做,天地良心是怕太子被坑,不得已為之,但傷了太子根基是事實,顯嘉帝作為太子的親爹,還是出了名的偏愛這個長子的親爹,會體恤兒媳婦的這個不得已嗎?!

  太子妃把顯嘉帝父子,換成了自己跟鍾陵郡王,仔細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反正是沒辦法對這種兒媳婦不留下任何芥蒂的——尤其她到現在都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顧韶有問題呢!

  「父皇素來喜歡鍾陵,可究竟殿下才是他的兒子,鍾陵怎麼也是隔了一層。皇祖母在殿下跟代國皇姑之間的選擇,不就說明了這一點嗎?」太子妃一時間只覺得寒毛倒豎,她不禁抬手按住狂跳的心口,驚疑不定的想到,「所以倘若父皇這回能夠熬過來,知曉了我做的事兒,縱然念鍾陵的面子,估計頂多也就是不明著處罰我,私下裡又怎麼可能不提醒殿下?」

  而她跟太子縱然是結髮夫妻,一旦太子得知此事,又哪能不生出罅隙來?

  畢竟太子妃這會可以為了整個東宮的前途,當真把太子毒得奄奄一息;將來會不會為了其他緣故,比如說早日做上太后,直接弄死太子?

  這種懷疑開了一個口子就沒有辦法彌補上去,到底太子跟太子妃只是尋常夫妻的情份,絕對深厚不到足以經受這樣的磨礪的程度。

  想當初宋宜笑坑的還只是跟簡虛白沒什麼關係的崔見憐等人呢,晉國長公主這個親娘可不就擔心兒媳婦心性過於狠毒,一旦借枕邊之便,對自己兒子不利,會讓簡虛白吃大虧?

  何況太子妃是實打實朝太子下手的?

  饒是太子妃素有城府,這會也不禁感到前途無亮:在今日朝會結束之前,她以為眼下的難題就是如何鬥敗魏趙二王;在察覺到顧韶的可疑後,她以為難度只是上升到頂著己方中流砥柱反水的可能,鬥敗魏趙二王;到此刻,她才知道,即使鬥敗了魏趙二王,等待她的依然可能是身敗名裂!

  這日子能過?!

  就在太子妃萬念俱灰之際,門被叩響了,詩婉有些急切的隔門稟告:「娘娘,角門來了一位姑姑,自稱是崔妃娘娘的人,帶了要緊的口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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