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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內憂外患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但顯嘉帝可也不是好惹的!

  聞言頓時拍案大怒:「春耕在即!北疆方寧!多少朝廷大事,積壓了一個年關等著商議!結果開朝你們就要求廢太子,對於這些關係社稷民生之事隻字不提,卻口口聲聲『為社稷計』!朕忍了!」

  「你們跟著要求徹查太子!朕也允了!」

  「如今朕指了太子的親叔父出馬,你們還不滿意!」

  甜白瓷繪萬里河山、描金沿的御製茶碗,伴隨著顯嘉帝的咆哮,被狠狠砸到底下的殿磚上,「索性你們來決定誰做太子!」

  「誰來坐在朕這個位置上!」

  「好不好?!」

  「臣不敢!」畢竟是坐鎮朝堂二十年的帝王,哪怕有恃無恐的裘漱霞,見他動了真怒,也趕緊跪倒請罪,「臣惶恐!」

  「既知惶恐,還羅嗦個什麼?!」顯嘉帝目光一一掃過跪伏滿地的群臣,包括太子,驀然起身,一腳踹翻御案,拂袖就走,「還不快去辦!!!」

  ……一直到御駕徹底揚長而去,才敢慢慢起身的文武百官彼此對望片刻,方醒悟過來顯嘉帝這是鐵了心給太子拉偏架,通過震怒而去,硬把差使推給伊王了!

  「無妨!」看出同黨眼中的憂慮,裘漱霞臉色雖然不太好看,卻依然鎮定,他沉沉的望了眼太子那邊,輕哼道,「陛下雖然屬意伊王徹查此事,但伊王他……有膽子趟這混水麼?」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低頭思索。

  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太子一系,此刻卻陷入一種難言的沉默里。

  「父皇既然將此事交與皇叔,咱們只管等著皇叔徹查之後,還大家一個清白就好!」良久,太子才在簡虛白頻頻使來的眼色里定了定神,溫文爾雅的鼓勵眾人,「柳振溪早已投靠裘漱霞,如今當眾自首,顯然是被趙王一系作為死士派遣出來,目的就是為了挑撥離間,我等怎可因一外人區區數言,自亂陣腳?」

  ——其實柳振溪剛才那番話,證明崔見憐謀害宋宜笑事小,揭露金素客膝下子嗣、盧以誠之妻黃氏也有份,才是致命之處!

  前者讓太子手裡關於金素客的把柄變得可有可無——本來金素客就是因為一群不肖子孫,才允諾投靠太子的。眼下這件事情卻被抖了出來,接下來除非太子完美解決此事,不然他還會不會繼續跟著太子走,可就不好說了!

  而這位六部之首的份量,在朝在野的影響力,對於太子、魏王、趙王這三方來說都是非常需要的。

  他若因此退出太子陣營,對於東宮來說,無論是士氣上還是實力上,甚至包括名望上,都是個巨大的打擊!

  不過相比之下,後者更加歹毒!

  因為就連太子的嫡親表弟簡虛白,都認為黃氏是太子妃的人!

  而如今崔見憐之事的結局,是崔見憐身敗名裂,隨二子一道魂歸黃泉!

  如果不算前朝的話,整個經過,收穫最大的,不是存心報復的宋宜笑,而是一派賢良淑德的太子妃!

  不但剷除了一個強力的情敵,連備受長輩們關注的雙生子,也一個都沒活下來!

  這種情況下,黃氏竟與崔見憐之前的動作有了牽扯,哪怕貴妃、崔家、太子這些人為了大局不計較,心裡能不懷疑,其實黃氏是受了太子妃之命,故意接近崔見憐,引誘攛掇她犯下大錯,免得危及太子妃母子的地位?

  太子妃是顯嘉帝親自為太子挑選的正妻,其父其兄都是顯嘉帝信重的臣子,也是太子最得力最忠誠的助力——但他們的忠誠肯定建立在太子妃母子地位穩固的基礎上!

  如今柳振溪把黃氏的所作所為揭露出來,等於在太子夫婦之間插了一根難以揮去的刺,這樣衛家能不擔心他日太子追究此事嗎?畢竟崔見憐是崔貴妃的親侄女,血脈的關係,不是一時失望透頂就可以徹底遺忘決裂的!

  衛家既然心有憂懼,接下來還會不會全力以赴的支持東宮,可不好說了!

  連太子岳家都態度搖擺的話,其他太子一系的人又會怎麼想?

  也就是說,趙王一派只是拋出一個柳振溪,便讓太子一系陷入內憂外患的處境!

  所以太子先暗示眾人,顯嘉帝到底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有九五至尊的支持,可見自己地位依然穩固;繼而提醒大家千萬別中計!

  「只是話是那麼說,大家心裡豈能沒個數?這芥蒂多多少少總要存下來了!」簡虛白回府後,私下裡對妻子道,「其實太子還是未經陣仗,在朝堂上被裘漱霞那邊壓住氣勢之後,就有點反應不過來——柳振溪才出來時,他就應該設法喝止,不讓他講下去的!」

  畢竟,「那種情況下,柳振溪奉裘漱霞之命出列請罪,還能有什麼好事?咱們這邊根本沒料到趙王一系如此果斷,且能說服他做棄子,是以毫無準備,那麼即使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但阻撓總是沒錯的!」

  宋宜笑詫異道:「你既然想到這些,太子沒出來,你怎麼不出列?」

  「這真是一門不到一門黑了!」簡虛白聞言啞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鼻尖,被她徉怒著打開了手,才道,「你在衡山王府時,明明論才論貌都在他們家四郡主、六小姐之上,但王府但有客人到,你會刻意去展示這一點麼?」

  「當然不會!」宋宜笑脫口而出,隨即恍然,「你是怕搶了太子的風頭?」

  簡虛白頷首道:「皇舅的態度擺在那裡,我不出這個頭,太子也不會陷入絕境,又何必多事?畢竟這天下將來是要交給太子的,若叫皇舅與太子認為我比太子機敏出色,你說他們會怎麼想?」

  顯嘉帝跟太子雖然向來對他很是寵愛,但作為今上與儲君,對帝位那種本能的敏感,註定走上朝堂的簡虛白,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肆意揮霍著他們的縱容與維護!

  宋宜笑聞言嘆了口氣,伸手撫了撫他臉龐:「辛苦你了!」

  「那還不好好慰勞慰勞為夫?」簡虛白順勢在她指上輕咬了下,壞笑著扯下了帳子……

  次日宋宜笑醒來時,他是早就出門了。

  算算時間,這會估計朝堂上掐得正熱鬧,宋宜笑不免暗自替丈夫擔心——畢竟這回趙王、魏王兩派聯手,來勢洶洶,太子這邊本來就落了下風,簡虛白既要保證太子不倒台,卻還要考慮不能太出風頭叫皇帝猜忌,這其中分寸拿捏何等之難?

  她心煩意亂之下,都沒什麼心思過問府里的事情了,正心不在焉的與巧沁說著話,小丫鬟報進來:「五小姐來了!」

  「五妹妹?」宋宜笑聞言忙去二門迎接,片刻後聶舞櫻進來,姑嫂見禮後,聶舞櫻蹙眉問道:「四嫂,這兩天出什麼事了嗎?我今兒過來的時候,總覺得街上車馬行人都有些不大對勁,瞧著一個個都緊張兮兮的!」

  「裘漱霞都當朝提出廢太子了,儲位之爭已經從暗流洶湧直接走到檯面上!」宋宜笑聞言苦笑,暗忖,「這天下腳下能不風聲鶴唳嗎?」

  但嘴上只淡淡道:「好像昨天裘表舅彈劾了太子殿下?」

  「表舅不也是太子殿下的親表叔麼?」聶舞櫻聞言吃了一驚,「他為什麼要跟太子作對啊?」

  這個問題就源遠流長了,解釋起來還要涉及到一些對長輩的議論,宋宜笑正在斟酌措辭,結果聶舞櫻卻擺了擺手,道:「算了!這些朝堂上的事情,聽著就頭疼,我不想知道了!」

  就說起自己的來意,「過兩天就是娘的壽辰,我備了一份禮,卻不知道合適不合適,想請四嫂幫我掌掌眼!」

  宋宜笑聞言笑道:「那咱們到暖閣里去看吧!那兒暖和,且窗外有顆紅梅,這會開得正艷,我記得你是喜歡梅花的!」

  果然聶舞櫻眼睛頓時一亮:「就知道四嫂疼我!」

  這天宋宜笑幫小姑子看完禮單,又招待她用了午飯,一直到晌午後,聶舞櫻才帶著一捧紅梅花枝告辭而去。

  送走她之後,宋宜笑頓時斂了笑色,回到內室蹙眉深思。

  片刻後錦熏躡手躡腳的端了茶水進去,宋宜笑看到她想起來一事,吩咐:「派人去尤家還有付家打探下,這兩家人的下落。」

  錦熏聞言道:「尤家不是跟趙媽媽一塊離開帝都了嗎?」

  「派可信的人追一追,送點東西吧!」宋宜笑說到這裡又沉默了——她當然知道尤家全被流放八百里了,原本倒還不是很擔心,畢竟流放是皇太后做的主,太后既允了簡虛白的求情,應該會叮囑對尤家手下留情的。

  可現在由於爭儲,裘漱霞說服柳振溪揭發了這起本來已被宮裡掩下去的醜聞,宋宜笑怎麼可能不擔心太后與顯嘉帝為了太子,把相關人員全部滅口?!

  自己靠著簡虛白,興許可以不在滅口範圍內。

  但之前已經得到皇太后寬恕的趙媽媽他們,卻未必安全!

  只是她才要讓錦熏派人去保護或提醒,旋即又苦笑:她手裡那點人,連尋常護院的水準都未必有,這樣的差事哪裡辦得成?

  說不得只能等丈夫回來撒嬌發嗲,求簡虛白派人了!

  嘆了口氣,宋宜笑改口道,「先派人去打聽下付家!」

  在鞭長莫及的情況下,也只能通過觀察付家的下場,確認趙媽媽他們的處境是否危險了。

  只是一個多時辰後,底下人報上來的消息不是太好:「付家一家前兩日都離開帝都了,說是要去投奔蜀地那邊一個發了財的親戚!」

  「付家在帝都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富戶,卻也不算窮困,需要千里迢迢去蜀地投親麼?」宋宜笑聞言變色,暗忖,「恐怕說是去蜀地,其實去了黃泉吧?」

  她撥了好一會鐲子才叫稟告的人退下。

  好不容易熬到簡虛白歸來,正要跟他說起這事,簡虛白卻先告訴她一個壞消息:「你道柳振溪昨兒個做什麼肯出頭承罪?」

  宋宜笑道:「可是破罐子破摔麼?」

  ——按照崔家的許諾,柳家本來就長不了了。

  「柳振溪的嫡長子柳秩音,三日前秘密過繼給了裘漱霞。」簡虛白平靜一句讓她幾欲吐血,「如今改姓裘,是裘秩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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