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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跟聰明人說話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這種忐忑在發現簡虛白不在場後,越發明顯。

  不想行禮如儀後,太后卻沒有動怒的意思,反而極和藹的招手道:「好孩子,你到哀家跟前來坐。」

  「謝太后娘娘!」宋宜笑吃不准太后的用意,恭敬的屈了屈膝,才依言到太后不遠處的繡凳上落座——她只坐了三分之一,可謂是畢恭畢敬。

  太后看得清楚,不禁輕笑道:「無需如此緊張!哀家難道還能吃了你不成?」

  玉果在旁笑道:「簡公爺方才可是賴您懷裡撒了好一會嬌的,您就是當真吃人,也肯定不會吃燕國夫人呀!不然公爺回府之後尋不著燕國夫人,再來找您要,您可怎麼辦呢?」

  「哀家就那麼一說,你還真編排起哀家吃人來了?」太后徉怒的嗔了一句,不待玉果回答,又轉向宋宜笑,道,「喊你過來也沒別的事,就是怕你才見了小崔氏心裡有疑惑,特來給你解釋下:是貴妃以為她那侄女會迷途知返,求哀家給那小崔氏一個臨死前挽回些許錯誤的機會!」

  說到這裡太后笑了起來,「貴妃這也是關心則亂了,哀家可不覺得那小崔氏會是知錯能改的人,是吧?」

  宋宜笑小心翼翼道:「回太后娘娘的話:太子側妃確實到死都不曾覺得自己有錯!」

  「那小東西不但害苦了貴妃與太子,連哀家當初也是走了眼了!」太后聞言點了點頭,感慨道,「早知道是那樣喪盡天良的東西,怎麼可能讓她進東宮,可憐了哀家那兩個雙生的曾孫了!」

  這話宋宜笑不太好接,畢竟崔見憐之前才污衊過她,這眼節骨上附和太后說小崔氏歹毒,未免顯得沒器量。

  至於反駁太后那就更蠢了!

  所以她急速思索了下,柔聲道:「如今四海昇平、海清河晏,正是明君當世之時,天佑大睿之兆,足見皇室福澤昌盛,太后娘娘必然還會有更多皇曾孫、皇曾孫女的!」

  「哀家倒還真想在這世上再賴些日子,至少看到你跟阿虛的孩子呢?」太后嘴上說著心疼曾孫,這會笑容卻可稱爽朗,可見也沒有很悲痛——這倒不是太后對膝下子嗣冷漠,而是太后青年時候前前後後就死了二子二女,後來奪儲時,又有三個女兒相繼鬱鬱而終。

  孫輩里,顯嘉帝的皇嗣,小產的不算,能夠落地的,少說也夭折了七八個!

  晉國長公主在長女與次子之間,也生了兩個襁褓里就去了的子女;

  代國長公主的長子是才會走路就因一場風寒沒了的。

  這許多經歷下來,太后再慈祥,對於小孩子的夭折也已經麻木了。

  何況東宮已有太子妃嫡出的鐘陵郡王,崔見憐就算不作死,她生的這兩個孩子,在太后眼裡也就那麼回事。

  所以這會感慨歸感慨,卻也沒有很往心裡去,笑吟吟道,「韋王妃是個會教孩子的,這點上連貴妃也不如她——看你跟小崔氏就知道了,那小崔氏依哀家看,純粹就是貴妃慣壞的!好在你跟阿虛往後的孩子應該不用哀家操心,哀家瞧你就是個懂事的!養出來的孩子一準大方又得體!」

  宋宜笑聽出話裡有話,顧不得害羞,忙起身請罪:「娘娘謬讚,臣婦年少無知,種種無禮冒昧之處,還望娘娘寬恕!」

  「又不是生而知之的聖人,誰沒有行差踏錯的時候呢?有道是不聾不痴,不做家翁!」太后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含笑讓她坐下,和藹道,「哀家也是少年時候過來的,當初也沒少叫長輩們操心,這會又何必為難你們?」

  接下來太后沒再說這個話題,只問了問燕國公府近況,就道乏讓她告退了。

  宋宜笑出了殿門之後,玉果忙給太后奉上茶水潤喉,同時不解的問:「娘娘不是最不喜恃寵生驕之人嗎?這宋夫人才給晉國長公主殿下和簡公爺惹了個大.麻煩,跟著不思己過,反而攛掇著簡公爺為了個乳母大早上的進宮來求您!這樣的人……」

  照往常,太后哪裡能容?!

  「你這話就是給晉國還有阿虛拉偏架了!」太后呷了口茶水,面上已無方才的慈祥可親,而是一片淡然,「哀家當然討厭恃寵生驕之人,但這宋氏雖然惹的麻煩不小,追根問底,她做的事情卻也是件件都有理有據!」

  太后眼中露出一抹複雜,「韋氏撇下她改嫁時,她才八歲,走到今天,固然肯定用了許多手段,可在哀家看來,更多的卻是委屈與無可奈何!」

  「正如阿虛所言:能做無憂無慮的掌上明珠,誰願意成天想方設法的算計人?」

  「何況她明知道小崔氏的靠山是貴妃與太子,卻還是堅持為丫鬟報仇——固然有些不分尊卑,卻也足見她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在哀家看來,這樣的人再怎麼心狠手辣,終究也有可取之處!」

  玉果原本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忽然注意到「重情重義」四個字,臉色一白,頓時把要說的話全吞了下去:太后當年陪先帝風風雨雨多少年,最後卻險敗於寵妃之手,即使贏了,可相濡以沫數十年的情份,多少回同生共死的恩義,十個孩子的見證——歸根到底卻要靠勾心鬥角來取得本該理所當然的東西!

  哪怕往事已遠,這位大睿最尊貴的女人,每每想起那段經歷,心裡又是什麼樣的滋味?

  所以,宋宜笑再不好、再鹵莽,憑「重情重義」這一點,站在私人角度的太后,就不怎麼想為難她——倘若先帝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太后母子又怎麼會受那些年的罪!?

  「何況她那樣的處境,若沒幾分心計,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太后沒注意到玉果的失態,繼續道,「那樣的話她的冤屈又到哪裡去說呢?」

  所以說到底,「宋氏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縱然要怪她歹毒,先該論罪的難道不是她父母祖母這些不慈之人嗎?一個女孩兒打小沒人護著已經夠淒楚了,還不許她自己護著點自己不成?!」

  況且,「阿虛這個做丈夫的都能寬容她,哀家何必做這個難人?」

  玉果這會哪還敢說宋宜笑不好?小心翼翼道:「娘娘言重了!其實這回的事情,本來就是崔側妃引起的,宋夫人純屬無辜——奴婢方才犯蠢了才會那麼問!」

  「其實哀家方才也不是沒有敲打那孩子!」太后知道她是看著簡虛白長大的,難免有所偏向,聞言也不怪罪,溫言道,「畢竟就像晉國擔心的那樣,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尋常吵吵打打,哀家也不是沒那器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那孩子若把對付小崔氏的手段用在阿虛身上,哀家可也是受不了的!」

  畢竟,「哀家對她的偏心也就是跟對小崔氏比罷了!阿虛可是哀家一手帶大的,除了太子之外,哀家孫輩里最親最疼的就是他!」

  玉果忍不住道:「既然如此,娘娘方才的敲打卻為何只是點到為止呢?」

  「那宋氏小小年紀就能從爹不疼娘改嫁、祖母不愛繼母不賢的處境裡謀取生機,這樣的人才,還用得著長篇大論?」太后搖著頭,道,「跟聰明人說話最好的一點就是不必贅言,點一句她就明白了——她要是聽得進去,已經足夠;她要是聽不進去,哀家說再多也無用,還費那功夫做什麼?」

  橫豎,「哀家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區區一個孫輩,再有才幹,還怕她翻了天去不成!?」

  到時候宋宜笑若不識趣,「哀家正可以告訴阿虛,哀家今兒個多麼的好言好語,足顯對她的信任!結果呢?她跟小崔氏一樣,辜負了哀家,也深深傷了哀家的心——到那時候哀家再說要從重處置她,你說阿虛還有什麼好講的?」

  太后揉著額,嘆道,「這也是從那暖美人身上總結的教訓了!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真真是正理!哀家是決計想不到,都這把年紀了,還得操這個心——你說這法子若對阿虛媳婦有用,回頭哀家是不是也對那暖美人好一點,把她慣得輕狂了,拿了把柄再翻臉,如此說服皇帝的把握,會不會大一點?」

  玉果聞言苦笑。

  ……宋宜笑自不知道太后的想法,她且喜且憂的出了宮門:喜是太后雖然話語中有些含義,但總體態度顯然是好的;憂的是自己方才根本沒機會提到趙媽媽的事,甚至連簡虛白的蹤跡都沒能問一句。

  如今她自己倒是好端端出來了,卻不知道乳母在什麼地方、是個什麼景況呢?

  抱著萬一的希望,她決定先回家看看。

  這時候雖然已近正月下旬,但因為倒春寒的緣故,半路上又下起雪來。

  雪裡夾著砂,噼里啪啦的打在車頂上,聽著都替外面的行人疼——宋宜笑偶爾掀起帘子朝外看,見街上的行人都在紛紛走避,便對錦熏道:「你問問外面,咱們要不要也找個地方躲一躲?」

  片刻後,侍衛首領撥馬到車邊稟告道:「夫人放心,這點雪砂不算什麼!如今天冷,車裡雖然有炭,但還是早點回府妥當,不知夫人以為如何?」

  宋宜笑本來就想早點回去,聞言道:「那就這樣吧!」

  說到這裡,那侍衛首領正要離開,卻恰好有名下屬過來回稟事情——因為離馬車很近,宋宜笑大致聽到幾個詞「雪砂」、「斗笠」、「士子」,便隨口問:「是什麼事?」

  「回夫人:方才屬下看到街角屋檐下,有名士子在避雪,瞧著衣裳有些單薄,便命人送了斗笠跟氅衣給他,如今說的正是這個。」侍衛首領忙道,「畢竟眼下春闈在即,若這眼節骨上染了風寒,可不是鬧著玩的——屬下也沒其他意思,就是不想那人十年寒窗付之東流!擅做主張之處,還請夫人責罰!」

  他其實也不是故意瞞著宋宜笑做好人,主要那人是個年輕男子,宋宜笑又也年少,當街做主送人家東西,哪怕是出於好心,也容易惹閒話;若宋宜笑說不送吧,傳了出去又難免被議論不善良不仁義。

  總之就是橫豎不對。

  所以還不如不告訴主母,以自己的私人身份去幫那士子。

  這個道理宋宜笑也明白,聞言輕笑道:「這是積德的事,有什麼好責罰的?」

  說了這句,又問他,「我之前出入好像一直是你跟著的?還不曾請教你姓名?」

  「賤名豈敢勞夫人見問?」侍衛首領明白自己這是被主母上心了,雖然說他不歸宋宜笑管,但現在誰不曉得簡虛白寵愛妻子?這會自是竊喜不已,暗想果然好人有好報,「屬下余士恆,字壽之!」

  車馬轆轤遠去,燕國公府一行人卻未注意到,街角剛剛穿戴好斗笠與大氅的年輕士子,正若有所思的收回視線:「那侍衛說是奉了首領之命援手於我,可回去時卻直接走向了馬車復命——這麼說,真正想助我的,是車中之人?」

  他不是世宦門第出身,又是前幾日才抵達帝都的,這會自然無法推測出那行人的來歷,但,「瞧規制絕非尋常權貴,待我金榜題名之後,自會再見,屆時總有還這個人情的時候!」

  這麼想著,士子方才釋然,一拂廣袖,洒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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