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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原來已視他為依靠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復入帳中——這中間宋宜笑為了表示對他的秘密毫無覬覦之意,特意避到了屏風後。

  一直到寂靜的室中傳出「喀噠」的機括開啟聲後,又過了片刻,蘇少歌的腳步聲出了帳子,溫言道:「夫人,書冊已經拿到,今晚多有得罪,還請夫人寬恕!」

  她才道:「無妨,只請公子以後莫對他人談及此事,免得人言可畏!」

  「這是自然……」蘇少歌話沒說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犬吠!

  夜深人靜,突兀的嘈雜聲本就容易驚人,尤其宋宜笑格外怕狗,聞聲便是一陣心悸,倉皇之間,失手將屏風後的一盞琉璃燈打落在地!

  蘇少歌本來已經打算走了,聽到聲響不免擔心:「夫人?」

  琉璃燈里燒著燈油,原是為了起夜用的,這會一翻下來,灑了宋宜笑大半條裙子,火跟著就燒了起來——宋宜笑忙不迭的想要撲滅,哪還顧得上回答他?

  索性那架屏風上部分鏤花刻草,頗有空隙,讓蘇少歌看到了火光,知道不對,臉色微變,快步衝到屏風後,翻掌如飛,幾下拍滅火焰,急問:「可有燒傷?」

  宋宜笑驚魂甫定,哆嗦了好一會才啞聲道:「不知道!」

  ……先被犬吠所驚,後遭油火潑身,她這會已是驚恐過度,整個人都麻麻的沒了知覺,哪裡感覺得出來受沒受傷?

  蘇少歌聞言無語,頓了頓方低聲道:「夫人,燒傷不是鬧著玩的,萬一落了傷疤更是大事。您是不是立刻去帳子裡,仔細瞧一瞧?若有傷處,得趕緊請太醫來診治!」

  宋宜笑知道他說的是正理,只是此刻半點力氣都沒有,勉強一舉步,頓時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到地上!蘇少歌見狀,只得伸手攙扶,誰知他扶住宋宜笑的時候,微微低頭,恰好看到她裙擺被燒得破破爛爛,許多地方隱露肌膚,不禁尷尬的轉開視線。

  只是他雖然可以做到非禮勿視,卻無法躲避鼻端傳來淡淡的幽芬,也忽略不了托住宋宜笑手臂的掌心傳來的膩滑觸覺。

  「人說溫柔鄉是英雄冢,還真是沒錯!」蘇少歌察覺到自己的心猿意馬,心頭不禁凜然,趕緊排除雜念,暗忖,「只是蘇家如今大難臨頭,若趙王不能登基,我蘇氏合族都有傾覆之禍——現下可不是風花雪月的時候!再說這宋夫人還是有夫之婦!」

  他驚醒之後,對宋宜笑便不復之前的關切,雖然依舊客氣,卻也藏了一份生疏,將她扶到榻上坐好,就退出帳外,輕聲道:「夫人若無其他吩咐,在下就先告退了!」

  「公子自便!」宋宜笑其實也不希望他多留,聞言點了點頭,待他跳窗離開後,才趕緊掀起裙裾,查看詳細——半晌後,她暗吁了口氣:「萬幸!」

  許是因為裙擺寬大,沒有貼住肌膚,滅火又及時,所以雖然燒了好幾個洞,人卻沒什麼事。

  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喊人了,把燒壞的裙子脫下來,便繼續安置了。

  只是許是之前受驚不小,儘管精神上覺得很睏倦,可躺下後卻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不期然的就想到了丈夫:「要他在就好了,好歹能壯壯膽!」

  她出閣也有幾個月了,早已習慣了與簡虛白同床共枕,卻還是頭一次意識到,他在身邊時,哪怕鬧了矛盾,總不至於像此刻一樣提心弔膽,無助又忐忑。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把他當成依靠了!」宋宜笑想到這裡猛然醒悟過來,悵然之餘,卻更迷惘,「只是新婚的新鮮終究會淡卻,也不知道往後他會不會變?」

  縱然簡虛白眼下是一個極溫柔體貼的好丈夫,可她七歲之前的父母不也是很好嗎?

  「祖母眼裡只有男孫,爹視宜寶如掌上明珠,娘一心一意為雲兒謀劃前途……」宋宜笑怔怔望著帳頂,滿眼都是對自己的嘲諷,「我曾經全心全意討好過的人,都棄我如敝履。又怎麼,還敢貿貿然的交出這顆心?」

  有些傷害如覆水難收,即使從頭再來,也難以忘懷。

  她輾轉反側的時候,露濃閣外不遠處,勁裝束髮的蘇少歌,正神情凝重的望著自己破損的袖子。

  一支白羽長箭,穿著一截衣袖,釘在他身後不遠的青石地磚上。

  這種青石地磚出自深山,極為堅固耐磨,所以常用於修築山徑。

  但這支羽箭卻透入石中三分,足見射箭之人的膂力何等驚人!

  「下次再敢冒犯我家夫人,這一箭取的就不是你的衣袖,而是你的人頭了!」略顯蒼老的嗓音從不遠處的假山後傳來,滿是冷意,「現在,給老子滾!」

  「在下一定謹記!」蘇少歌聞言,卻未生氣,甚至還朝假山的方向抱了抱拳,溫和道,「嘗聞呂先生有百步穿楊之能,今夜有幸見識,不勝欣喜!」

  「你知道了某家又怎麼樣?」那呂先生對他的好態度卻不買帳,嘿然道,「公爺手底下能人異士多了去了,你道這天下只有你們蘇家有點兒家底麼?再打我家夫人的主意,蘇念一那老匹夫也未必保得住你!還不滾,是要某家再送你一箭?!」

  蘇少歌莞爾道:「不敢,在下告辭!」

  他回到翠珠庭時,趙王正在急切的等候,看到他袖子上的破口,驚道:「表哥跟人動手了?難道阿虛表哥的人?」

  「嗯。」蘇少歌點了點頭,一邊將壞了的外衫脫下,一邊道,「原本已經避開諸多耳目了,誰想將要走時,那宋夫人不小心打翻了燈盞,火油潑身,差點出了大事,我總不能不管不顧的一走了之。這麼一耽擱,自然被發現了。」

  又說,「簡修篁對他那妻子看來十分重視,否則不會把呂輕鴻都暗暗留了下來!」

  「呂輕鴻?」趙王吃了一驚,「可是那個亂軍中三箭射死五員烏桓萬夫長的神箭手?」

  「不然如何能留下我半幅衣袖?」蘇少歌語氣雖然平和,卻隱含傲意,「我雖然精力沒全放在習武上,尋常箭手想用這樣的法子警告我,也未必做得到。」

  趙王這會可沒心情夸自己表哥身手不凡,卻埋怨道:「我當初就說那麼重要的冊子怎麼好帶出冀國公府?實在要給我看,抄份副本也比把原本拿出來好啊!副本好歹還能死不認帳,原本若落到太子那邊的人手裡,那可是賴都沒地方賴!」

  「正因為重要所以不能抄副本!」蘇少歌卻正色道,「而且年前就這麼幾天,我指點你處置事務都來不及,哪有功夫再給你挨個介紹咱們家這些年來籠絡到的人手?不拿記錄的冊子來給你看,你入朝後連哪些人是自己人都不知道,豈不要亂了套?」

  「那之前做什麼還要留在露濃閣?」趙王不解道,「我那會都說要貼身帶著了,你非說那樣不安全——結果現在好了吧?要不是那姓呂的還有點分寸,你今兒個沒準就回不來了!」

  蘇少歌無奈道:「還不是因為勸我們搬到這裡來的是袁雪沛?他跟簡修篁有多要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雖然他自己講這次出頭是因為他妹妹受了蔣小姐的託付,可我怎麼能不懷疑是簡修篁走之前叮囑了他什麼?」

  見趙王神情迷惘,他嘆了口氣,「之前簡修篁親自帶人來診治那位聶小姐時,帶的隨從雖然不多,卻都不簡單,呂輕鴻就是其中之一——咱們倉促搬地方,又還要注意避著玉山公主殿下,忙亂之中,誰知道會不會被他們趁虛而入,摸了緊要東西去?所以當時把冊子藏在露濃閣,等走時再去取,本該是最安全不過的。畢竟誰能想到咱們人都走了,卻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留在那裡?」

  其實他當時不肯告訴宋宜笑機括開啟之法,倒不是機括有多機密——露濃閣是清江郡主的產業,裡面的大件陳設也是清江郡主置辦的,那暗格其實常來占春館的人都知道,怎麼打開也是公開的秘密。

  蘇少歌之所以要親手去拿冊子,主要原因還是不想讓宋宜笑看到暗格里的東西!

  那可是記載蘇家幾十年來積攢的勢力的原冊!

  一旦泄露出去,那些明面上的盟友也還罷了,那些暗子可就慘了——尤其很多花費巨大代價送進敵人陣營的內間,若曝露身份,損失簡直不堪設想!!!

  不但幫趙王爭儲的事兒可以直接不用想了,冀國公府還能不能繼續存在都是個問題!

  所以哪怕袁雪沛約見他時講明了來龍去脈,蘇少歌還是選擇了謹慎行事。

  本來他這麼做雖然是多此一舉,但也無傷大雅——可誰能想到卓平安突發奇想,把剪柳樓燒了?

  又由於這季節的風向,跟清江郡主的種種顧慮,蘇少歌認為會一直空置下去的露濃閣,竟被臨時使用了不說,偏偏宋宜笑為了避嫌,還就選擇了他藏東西的書房入住?!

  雖然知道宋宜笑才第二次來占春館,未必知道枕下有暗格,可蘇少歌卻不敢拿合家前途與性命去賭這種可能——怎能不夤夜前去取走東西?

  他之所以親自冒這個險也是有緣故的:「今晚去的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任何人,多半已經死在呂輕鴻手裡!那樣就不是去拿東西,而是給呂輕鴻送大禮了。也就是我,他到底不敢直接下殺手!」

  又說,「且我之前一直把那宋夫人當步閒棋,如今瞧她在簡修篁心目中的地位,往後卻值得多費些心思了!」

  ……這些事情宋宜笑自是渾然不知,次日一早,月燈跟栗玉進來伺候她梳洗,聞到室中焦味,又見一條裙子燒了一半扔在腳踏上,都大吃一驚,問起經過,宋宜笑只道:「半夜起來不當心打翻了燈,還好人沒事。」

  饒是如此,兩個丫鬟也是嚇得不輕——事情稟告到清江郡主跟前,本來就打算回帝都的郡主,越發覺得占春館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還不知道要出多少事!

  當場拍板:「用過午飯,咱們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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