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 婆婆確實挺忙的!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這三口箱子,一口放著地契、房契;一口裝了珍玩古件;最後一口卻是琳琅滿目的珠翠之物。
裴家祖上是顯赫數朝的世家,史書記載的名門望族,自前朝科舉興起,才逐漸敗落。但作為嫡支,又沒出過太剽悍的敗家子,是以底蘊仍存。
多少年的積累,當然不可能是區區三口箱子能裝下的。宋宜笑估計,這些應該是裴家自本朝定鼎以來,在帝都所置。
雖然如此,也足夠巧沁等下人咋舌了:「裴家竟是這樣豪富?」
「人家數代積累,豈可小覷?」宋宜笑略作檢視,心知後兩口箱子裡隨便拿一件出來,都足夠尋常富貴人家做傳家之物了,也非常驚訝。
但轉念想到上回在簡離邈處所見,也就釋然了,「這些東西我瞧著比上回在三叔那兒看到的還差一點,真正頂尖的恐怕早就送回幽州了!」
別看裴家現在權勢不如簡家,要論祖上,裴家世代官宦;簡平愉幼時可貧困得緊,他又愛惜羽毛,權傾朝野那會也號稱「清廉」。所以宋宜笑覺得簡離邈能有那一屋子連城之物,裴家現在送來這三口箱子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說為什麼燕國公府沒這樣的富貴氣派,庫房所藏別說比簡離邈那,比這三口箱子也差得遠,應該是簡離曠與晉國長公主都還在世,還沒給子女分家的緣故吧!
她給丫鬟們略說了幾句在簡離邈府中所見,待眾人的震驚之情散去,又許諾以後若有機會,會輪流帶她們去簡離邈那開眼界,就開始做正事了:先叫人把每一件東西都拿出來,與隨箱子送來的名冊一一對照。
核對無誤後,再把東西原樣收入箱中,重新上了封條,這才吩咐:「先放到庫里去,明兒個著人出去分頭打探行情,再派人去把那些地契、房契的具體情況與我弄清楚了來報!」
這麼多東西一口氣賣出去的話肯定要吃虧,吃的虧還不小——不然裴幼蕊也不會託付過來了。只能徐徐圖之,才不至於被砍價。這種細水長流的賣法,對行情卻要一直留意著了。
巧沁等人齊聲答應。
錦熏看了看天色,上來道:「奶奶看了這一下午東西,該歇歇了!」
宋宜笑聞言,掃了眼屋角銅漏,知道簡虛白快回來了,到時候肯定要問自己今日去婆婆那兒的經過,便頷首:「也有點餓了,叫廚房做兩碟點心來。」
——她今天午飯是在晉國長公主府用的,饌飲自是無不精細,無奈先有姬明非,後有公婆當著她的面大戰一場,要不是婆婆沒發話不敢走,她早就躲得雲深不知處了。
這種情況下被婆婆留飯,哪還有什麼胃口?
吃了錦熏取來的單籠金乳酥、貴妃紅,宋宜笑端起溫熱的玫瑰露呷了口,正要說話,瞥見簡虛白邊扯著盤領邊走進來,忙拿帕子擦了擦指尖,起身相迎:「回來了?熱麼?」
不想立刻招來簡虛白冷冷一瞥:「你做的好事!」
宋宜笑莫名其妙,待他揮退下人,放下遮擋的手,看到他頸側已成瘀紫的傷口,才恍然——她趕緊咬住唇,忍住笑,用儘量顯得溫柔關切的語氣道:「天!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快讓我瞧瞧!」
「瞧什麼瞧?」簡虛白冷笑著拂開她,「你瞧瞧它就能好麼?還不快去拿傷藥來!」
宋宜笑自知理虧,依言取來傷藥之後,又去外間喚人打了熱水,親自端進來,絞了帕子給他擦臉——如此一番殷勤,簡虛白仍是面寒似鐵,正眼也不看她一下,自己去內室換了家常袍服,散了長發遮住傷處,才走出來,冷冷問:「娘那邊怎麼說?」
「娘說會親自去辦。」宋宜笑把還剩兩個的單籠金乳酥碟朝他推了推,「餓麼?飯還要過會,先吃點墊墊?」
簡虛白沒理會,只冷聲問:「可跟娘說了時間緊急,若十日之內調令下不來,義姐父女仍舊會起程往北?」
「自然說了。」宋宜笑索性將跟婆婆的整個談話過程描述了一遍,這才提起公公,「我今兒去的時候,娘還沒起,就在外間等了會,恰趕著爹過去,看到我,就問起人手之事。」
「場面上隨便敷衍兩句就是。」簡虛白輕描淡寫道,「若是私下裡,你只管全部推到我身上,叫他來問我!」
宋宜笑道:「我告訴了爹裴大學士要致仕,帶義姐回幽州去,託了咱們幫忙變賣產業,所以這些日子怕是抽不出空來做其他事了。爹聽之後也沒什麼話說,就這麼走了——後來娘知道這事,非常生氣,當著我面喊了爹回去,兩位長輩著實理論了一番,我當時又不敢走又不敢留的,真真是尷尬得沒法說!」
說公婆理論一番,這話是給公公留面子了。
實際上,當時純粹是晉國長公主單方面訓斥簡離曠——宋宜笑到這會回想起來公公彼時的表情,都覺得心驚。
只是她一個做兒媳婦的,斷沒資格去管公婆之間的事情。
這會特特跟簡虛白提到,若簡虛白肯去勸和,也算是委婉的幫了公公一把了。
「娘向來不喜歡爹管她的事,爹又不是不知道,還要插手插嘴的,娘不找他算帳才怪!」然而簡虛白聞言,只淡淡道,「下回你遇見他們吵架,只管出門去尋五妹妹說話,若後來娘還要找你,自然會派人傳你回去。不然你跟五妹妹說完話就可以走了。」
又說,「娘對咱們做晚輩的向來不大拘束,大規矩上不犯錯,小事都不很計較的。畢竟娘也不跟咱們一道住,長公主府里需要她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哪來的閒功夫老是盯著兒媳婦的一舉一動?」
「婆婆確實挺忙的!」宋宜笑想起今兒的姬明非,不禁再次暗吐一口血,「我道婆婆從不主動過問燕國公府的事,是給我面子,合著是騰不出空?」
她看出簡虛白壓根沒有給父母勸和之意,甚至教唆自己也冷眼旁觀,自然不會繼續——人家親兒子都不急,她一個做兒媳婦的急什麼?
所以就沒再講簡離曠,只道:「娘說今兒下午就會去設法,待有了消息,會立刻派人來告訴。」
簡虛白微微頷首,正要喚進下人伺候,瞥見她神情古怪,心頭一動,就問:「還有事?」
「……沒有了。」宋宜笑本想問他姬明非的,畢竟這位表哥的作為堪稱驚世駭俗,作風之瀟灑剽悍,更是叫人甘拜下風,偏還是親戚,不同於上回喬先生只是個樂師,她心裡既好奇又不解,自然而然想跟丈夫打聽一下——但話到嘴邊,想想這到底是長輩的隱私,還是不要提了,頓時又吞了回去。
「到底什麼事?」只是她這番遲疑落在簡虛白眼裡,不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簡虛白微微眯了眼,卻打算追根問底了,「你自己去鏡子邊照照,這是沒話說的樣子?」
宋宜笑見搪塞不過,才小心翼翼道:「我今兒在娘那邊,看到一個人,名叫姬明非,說是……咱們親戚?」
一聽這個名字,簡虛白也是一怔,隨即亦露出想吐血的表情,臉色陣青陣白了好一會,才含含糊糊道:「算是親戚,他是姬表哥——我是說姬紫浮的嫡親堂哥,父母早逝,是老富陽侯親自帶大的。為了區分他跟姬表哥,我跟五妹妹都喊他姬大表哥。」
「呃,我瞧他行事,怪與眾不同的。」宋宜笑竭力想著不含貶義的措辭,「以前也沒聽你提過,所以隨便問問——沒其他事了,瞧你一頭汗,要不要現在先去沐浴?」
簡虛白見她扯開話題,也是暗鬆口氣,顯然他對於姬明非跟晉國長公主的關係也是心知肚明,這會也顧不得跟妻子賭氣,立刻借坡下驢:「你去讓他們預備,我等會就去浴房!」
宋宜笑出門之後被秋風一吹,才察覺到自己也是一頭的冷汗,拿帕子隨便擦了幾下,又定了定神,才喚過人,吩咐下去。
她再回屋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但看簡虛白儀態端莊的坐在那裡品茗,他修長白皙的指節優雅的輕托著甜白釉繪墨竹叢的茶碗。乍看過去,但見少年烏髮雪肌,顏如玉、唇似血,黑白紅三色輝映之下,竟是滿堂富貴也掩不了那一瞬觸目驚心的驚艷。
只是他神情冷淡中透著矜持,一臉的波瀾不驚。
「錯覺吧?」於是宋宜笑也就沒當回事,坐下之後告訴他:「已經去廚房抬水了,半刻之後應該就好。」
簡虛白放下茶碗,平淡的點了點頭。
過了會,底下人來稟告浴房已經可以用了,簡虛白起身前去後,宋宜笑命人進來收拾剩下的茶點,才猛然醒悟過來:「方才乳酥剩了兩個、貴妃紅剩了一個……這會怎麼都沒了?」
丫鬟斷沒膽子偷吃還沒撤下去的點心——再說剛才夫妻兩個說話,是清了場的!
這三個點心去了哪裡,不問可知!
「這人!」宋宜笑想清楚經過,不禁哭笑不得,搖頭暗嘆,「你當著我面吃我推到你跟前的點心,有那麼沒面子嗎?!」
也不想想當初還沒成親時,是誰理直氣壯要求「借」她半張榻的!
「一忽兒不要臉,一忽兒死要面子!」宋宜笑越想越覺得自己之前對他的評價是對的,「這還不算喜怒無常,這世上還有喜怒無常的人嗎?」
依靠這麼個人過日子真是太沒安全感了,退路什麼的,果然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