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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洞房花燭夜(下)

2024-01-18 16:47:30 作者: 繁朵
  他抓起扔在腳踏上的外袍胡亂披了,過去打開門——本來以為翠縹已經把夜烏膏兌好了水,開門之後接過來喝完就成了,誰知門口的丫鬟手裡卻只拿了個玉盒。

  「奴婢發現之後嚇壞了!」察覺到他目光的不善,翠縹臉色蒼白的解釋,「所以……」

  「給我倒盅水!」簡虛白沉著臉奪過玉盒,轉身吩咐宋宜笑,就待關門——但!

  翠縹及時關切道:「案上的水不知道熱不熱了?長公主殿下叮囑過,入了秋,您就不能喝涼水了!」

  斜倚榻上的宋宜笑動都沒動:「肯定涼了!你再去取壺熱的來吧!」

  見翠縹離開,簡虛白暫掩了門,把玉盒塞進袖子裡,卻沒進帳,而是拿起案上的瓷壺,打開看了看,見內中果然一點熱氣都沒有,目光閃爍片刻,淡聲問:「你怎麼知道水肯定涼了?」

  「翠縹那麼周到的人,既然都提醒你不要喝涼水了,那顯然是猜到這水已經冷了。」宋宜笑無聲的勾了勾嘴角,才若無其事道,「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難道不是你的身體嗎?翠縹說你方才吃的夜烏膏……有問題?」

  「她既然沒說什麼問題,也沒請大夫來,顯然是不要緊的。」簡虛白把壺丟回案上,臉色難看的走進帳子裡,見妻子半支著身體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心頭有些莫名的煩躁,俯身過去勾了勾她下頷,「你明後日得空了好好盤問下,什麼時候不能發現我吃的藥不對勁,偏偏今兒個晚上發現?」

  宋宜笑一聽這話就撥開他手,坐起身,正色道:「這差事可難為我了!不說她伺候你多年,單是太后娘娘跟前出來的人這一條,我也得對她客客氣氣的!再說今兒個晚上的事……」

  遞過去一個嗔怪的眼神,「我好意思提?」

  她本來就長得好看,如今燈下看美人,越發嬌嬈艷麗,這眼波遞得盈盈又脈脈,說不出的醉人——簡虛白眯眼盯了她好一會才出聲:「那我自己問吧!」

  「看來這個翠縹在他心目中倒還有幾分地位。」宋宜笑聞言笑了笑沒作聲,任他伸手摩挲著自己的臉頰,心裡卻暗暗盤算,「不然方才那種情況下打擾了他,不至於只是看了番臉色,連聲呵斥都沒挨……哈!要不是這樣,估計她也不敢挑這時辰來折騰了!」

  不過簡虛白也不是不懷疑翠縹,顯然這位的地位有是有,可也不是特別高。

  宋宜笑分析了會,心裡漸漸有了底。

  這時候翠縹也終於取了熱水來,利落的兌上熱水,又服侍簡虛白服下,方告退下去。

  「上回你服了夜烏膏才行動如常的。」這中間宋宜笑只是袖手旁觀,待簡虛白回到帳中,膩到自己身上時,才好奇的問,「這回怎麼?」

  「那次因為在衡山王府,一群人盯著服解藥不方便。」簡虛白在她頸側蹭了蹭,隨口道,「誤了時辰毒性發作才會那樣,平常按時服藥,自是無妨。」

  宋宜笑靠在他懷裡,任他上下其手,輕笑道:「那你也太不小心了!這麼緊要的東西,還是入口的,吃差了竟也不知道,還要翠縹來提醒?」

  「明兒不管她說什麼理由,先扣她三個月例錢做教訓。」簡虛白知道她說來說去,無非是被打擾了不高興——他也不高興呢,不過打從他五歲入宮,一直就是翠縹伺候的,多年下來怎麼也有感情了,自不想罰得太重。

  考慮妻子的心情,就道,「免得下次繼續這樣沒規矩!」

  「你就行行好,饒了我吧!」這會兩人都是衣裳半解,宋宜笑就伸著蔥管似的纖指,一下下點著他赤.裸的胸膛,嘟了嘴抱怨,「我這才進門,太后給你的體己人就挨了罰,傳了出去,誰會相信太后跟前的人會輕易犯錯?一準覺得是我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她殺雞儆猴呢!」

  簡虛白中毒的事情說了不能外傳的,如此翠縹半夜闖來的理由也不能對外說——這樣罰她能不惹非議?

  宋宜笑嘴上嬌嗔,心中冷笑:「罰她的話,我會被認為一過門就迫不及待拿太后的人開刀!不罰的話,不說這口氣咽得下去咽不下去,就說新婚之夜被個丫鬟打擾了竟不了了之,我往後還怎麼端主母的款兒給這國公府上上下下立規矩?!」

  她倒是小覷了這翠縹了!

  本以為自己才跟簡虛白行完結髮禮,就趕緊湊上來要名份的丫鬟,一準是個急功近利城府有限的。誰想這才轉個身,就擺了自己一道不說,明兒個簡虛白去問了,不定還有什麼後手呢!

  宋宜笑當然不能讓她如願!

  只是這會簡虛白顯然沒什麼心情繼續說翠縹的事,他一邊解著妻子的訶子,一邊敷衍道:「不過是個奴婢,怎麼處置不可以?回頭咱們一起想!」

  你要真覺得只是個尋常奴婢,你倒是來點實際的,要麼打發出去、要麼還給皇太后啊!

  宋宜笑眯了眯眼,忽然就不依起來:「雖然翠縹沒說你吃差的那所謂夜烏膏是什麼,但我想你既然中毒在身,還是保養為上……明兒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怎麼老惦記這些不打緊的事?」簡虛白見她反抗,還以為是欲拒還迎,興致倒更好了,在她肩上輕咬了一口,笑道,「今晚這是什麼日子,居然分心!瞧我怎麼收拾你!」

  誰知宋宜笑卻板起臉,正色道:「你道我跟你開玩笑?!如今咱們是夫妻,你要有個好歹,被拖累的可是我!我能不對你身體上心麼!」

  就用力推開他,拉了錦被蓋到已沒什麼衣物遮蔽的身上,淡淡道,「來日方長,等你看了大夫再說!」

  簡虛白萬沒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能不順到這地步——先是被妻子踹下榻,這還能說是意外,畢竟熟睡的人昏昏沉沉中發現自己在被人輕薄,難免反應過激,相比在含霞小築那天晚上的誤會,今晚宋宜笑算是手下留情了。

  繼而被丫鬟打斷,理由偏偏是擔心他身體,也不好發作。

  結果服了解藥,好容易再纏綿起來,妻子竟忽然扯了個理由,要偃旗息鼓了!

  他怒極反笑:「怎麼?你怕與我歡.好,也中這毒麼?」

  「你想多了!」宋宜笑聽出他的不悅,卻依舊沒有放開錦被,語氣平淡道,「我是擔心你,再說親都成了,你急什麼?」

  「我急什麼?」簡虛白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俯瞰了她片刻,忽然調整了下姿勢,騰出一隻手來按住她肩,漸漸用力,眼中寒意也漸漸上來,「我、一、點、都、不、急!」

  這句話他差不多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說完之後,直接起身下榻,從地上拾了件外袍一裹,就朝外走。

  宋宜笑在帳子裡看著他背影,眼神複雜,卻始終沒有挽留的意思——翠縹想讓她吃個啞巴虧?她偏偏要把事情鬧出去!

  當然簡虛白中毒的事不可泄露,她作為一個端莊的正妻,也不可能親自去跟皇太后還有晉國長公主稟告這樣的事。

  但,她不說,這兩位可以問!

  怎麼問?

  自然是發現不對才問。

  至於說這個不對……

  宋宜笑作為賢良淑德的新媳婦,那肯定是時刻保持著端莊得體的微笑,別管遇見了什麼事,都聲色不露的。

  「所以,引這兩位垂詢的人選,也只能是簡虛白了。」宋宜笑看著已經走到門邊的丈夫,淡漠的想到,「他今晚離開這樣大的事,長公主跟太后那邊怎麼可能不收到消息?以這兩位對他的關心,不可能不過問!」

  而新婚之夜分居這樣的事,也不可能只問一方。

  等宋宜笑也被問起來,她就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訴兩位長輩,翠縹是多麼「體貼細緻」的丫鬟!

  「就不信這兩位會瞧不出這丫鬟的算計,且放任不管!」宋宜笑心中冷笑,即使翠縹是太后跟前出來的、太后也有意讓她給簡虛白做姨娘。但,自恃資歷欺侮才進門的正妻,太后也容不得她!

  畢竟妻妾有別,本來太后想方設法讓簡虛白速速成親,就是心疼他獨居這偌大的燕國公府,沒人主持中饋。結果現在主持中饋的人才進門,還沒來得及替簡虛白打理後方呢,太后給的人倒先坑起了外孫的助手!

  太后不生氣才怪!

  至於說宋宜笑的做法——打著擔心丈夫身體的旗號雖然未必瞞得過去,但才進門的新媳婦麼,使點小性.子,做長輩的總要給點面子的,尤其還是丫鬟不守規矩在前!

  「他不因愛慕而娶我,倒也有好處,那就是有時候也沒必要太在乎他的心情。」宋宜笑把自己的盤算梳理一遍,覺得沒什麼問題了,懶洋洋的打個呵欠,把錦被蓋蓋好,就待安置——誰想眼角卻瞥見簡虛白陰著臉走了回來!

  她不由愕然:「這人……」該不會想霸王硬上弓吧?

  但簡虛白回帳之後,理都沒理她,逕自上了榻,扯了錦被蓋上,臂一枕,眼一閉,卻就這麼睡了!

  宋宜笑:「……」

  不!!!

  你不拂袖而去了,萬一長公主跟太后不知道咱們新婚之夜出了岔子怎麼辦?!

  太后跟長公主不提,我又不能主動說,還怎麼收拾翠縹這個不安份的丫鬟!

  連個丫鬟都壓不住,往後你讓我還怎麼做燕國公府的女主人!

  說好的出身顯貴頤指氣使呢?

  你都走到門口了就應該摔門而去——而不是生生忍下這口氣跑回來好不好?!

  ……但這些話她能說麼?

  不能!

  所以她只能默默的咽著淚,悲哀的想:我果然是命犯黃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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