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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5:16:43 作者: 許湖
柏樂安也望向梁樹,「我去隧洞那兒轉轉,附近有個瀑布,你是跟我一起,還是在這玩?」
這還用選嗎?當然是要和喻嶺進去打麻將。
梁樹正想裝作兩難拿不定主意地先糾結一會兒,就又聽到柏樂安說:「算了算了,那邊路不太好走,還得爬坡,你就先在這玩兒吧,讓喻嶺幫忙看著點兒,別讓他們坑你。」
倉庫里角落裡堆了一些雜物,正中間是兩台自動麻將機。
兩桌都坐滿,旁邊還站著好些看牌的人。
裡面不止有中國人,還有不少異國面孔,東南亞長相,膚色偏棕黑,短鼻低梁,面部輪廓很深。
見到喻主任領著個生面孔過來,正在看牌的斯里蘭卡人很熱情地打招呼:
「麻將!」
「麻將!」
梁樹:「啊?」
「你好的意思,跟你打招呼呢。」喻嶺笑道。
梁樹一臉狐疑:「真的假的?」
「嗯,真的,騙你幹什麼。」
「麻將麻將!」於是梁樹也沖他們一笑。
也有些人根本沒注意到梁樹進來,手上夾著煙,聚精會神,打得正投入。
「哈哈哈胡了!」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高喊,眉間難掩喜色。
一時間,嘆氣聲與噓聲一同響起。
「老胡這牌打的,手真臭!」
「晦氣,不打了不打了,吃飯去!」被稱作「老胡」的高壯男人罵罵咧咧地站起身。
「喻主任來了,喲還有一個,這不正好倆人,我也不打了啊,吃完飯接著來。」
牌桌上只剩兩人,喻嶺和梁樹拉開塑料凳子坐下。
旁邊人遞給喻嶺一支煙,喻嶺接過來,轉而遞給梁樹。
「我不抽菸。」
喻嶺也不意外,把手抽回來,咬著煙自己拿火機點上了。
其他人也幾乎人手一支煙。
房間裡煙霧繚繞,梁樹用手揮開眼前的裊裊煙霧,以免影響他看牌。
隔壁桌聲音很大,不管牌順不順,人人都面紅耳赤,大呼小叫。喻嶺倒是沒那些臭毛病,就只是安靜地抽菸,手指隨意地在牌面上緩慢摩挲,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梁樹不太受得了煙味,印象中喻嶺菸癮不大,也很少在他面前抽菸。哪像現在,一支接一支地抽,像個幾十年煙齡的老煙槍。
梁樹在旁邊吸了不少二手菸,肺都快咳出來了。
梁樹右側坐著的人戴一副四四方方的黑框眼鏡,挺斯文,在一群當地民工中顯得氣質出眾。
其他人都喊他「丁總」。
「小梁,剛來這裡還習慣嗎?」
梁樹剛想說話,「咳咳咳……」被濃重的煙霧嗆得止不住咳嗽,臉憋得通紅。
喻嶺看他一眼,默不作聲把煙掐了。
梁樹沒有注意,他緩過來氣,實話實說道:「不太習慣。」
「還早著呢,待著待著就習慣了。」丁總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
梁樹問:「您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內戰還沒結束的時候我就在這裡了。」
「內戰?」梁樹吃驚道。
丁總回憶道:「大概……08年的時候吧。」
梁樹更驚訝了,「哇,這麼久!」
「你聽別他瞎吹啊,」另一人打斷他們,「這人老能忽悠了,他前年才過來的。」
「嗨,看破不說破懂不懂?逗逗新人多有意思,就這點樂趣你還都給我剝奪了,你說是不是啊小喻?」
喻嶺點了下頭,嘴角噙著笑,「是有意思。」
這裡經濟落後,周圍沒什麼娛樂設施,交通閉塞,手機信號也時好時壞,不開工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消遣方式不外乎抽菸喝酒、打牌吹牛。
梁樹從牌桌上獲得了很多信息。
比如,項目上僱傭了許多斯里蘭卡當地的民工。
比如,這兩台自動麻將機是從當地華人那兒買的二手貨,用項目部的貨卡拉回來的。
再比如,工區已經有一個多月沒開工了。
至於為什麼沒開工,倒沒人提起。
「小梁,」丁總跟喝多了似的,逮著新人絮叨個沒完:「你還不知道吧?421暴恐那天,當時小喻就在科倫坡機場,人差點沒回來!」
梁樹手一抖,剛起的紅中沒拿穩,「啪」地掉在了地上。
第27章
「小喻的心理素質是真不錯!當時其他人都嚇傻了,只有他冷靜得跟沒事人一樣,帶著監理他們躲避襲擊,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丁總一隻手打牌另一隻手比劃,聲情並茂,講到激動處,唾沫星子飛濺。
從他略顯浮誇的敘述中,梁樹逐漸拼湊出了那場暴亂的原貌。
上個月,這裡發生了一場大規模暴亂,一群瘋狂的暴徒在附近的酒店和教堂製造了數起恐怖襲擊。
當時喻嶺正好去科倫坡機場接從歐洲來的監理一行人,從聖安東尼路經過時,這條路的另一端恰好有一所教堂發生爆炸。喻嶺他們離暴亂發生的地方距離還不到兩公里,親眼目睹樓房被炸成廢墟,道路兩旁留下密密麻麻的彈坑與斑駁的血跡。
那場面驚心動魄,足以令人銘記終生。
當時車上一共四個人,他們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從來沒有經歷過戰亂的人,在一個陌生國度忽然遭遇恐怖襲擊,其他人都嚇得不輕,尤其是那個司機,出了一身冷汗,臉上汗津津的,握方向盤的手抖個不停。於是喻嶺直接打開車門讓司機去副駕駛,換他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