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胃痛

  高山市，早上，飛騨高山溫泉假日酒店。

  從在酒店的床上獨自醒來時起，成瀨就有些不安。

  一路追尋的期望，與連夜趕過來的迫不及待，一夜之間又盡數轉變為躊躇。

  他馬上就能找到尚子了。

  這也意味著，他馬上就要再次面對尚子了。

  「……」

  在胸口輕輕捶了兩下，成瀨還是坐起身來，讓自己在真正找到尚子之前，先不要多想。

  洗漱，去樓上的餐廳吃過早餐，他醒得早，離開酒店時也才剛過八點半。

  酒店就在車站附近，到上一之町，大概要走上半個小時，而郵局上午九點開始上班。

  昨天下午從東京寄的快件，說是能在今天中午十二點之前寄到這邊。也就是說，順利的話，他中午就能等到過來取件的尚子。

  路過一家便利店時，成瀨進去買了個口罩，準備等人的時候戴上，以免尚子先看到他而逃脫。

  迎著朝陽繼續往前，來到宮川的河邊，他又沿河往下走著。

  對岸就是宮川朝市，此時正是早上最熱鬧的時候。

  成瀨遠遠望著，腳步未停，一直走到高山陣屋附近的中橋，才從橋上過去。

  往前走了一段，他看著地圖，在路口轉了個彎，走到另一條街道上。

  時間是上午九點，路上沒什麼人，兩邊的店鋪陸陸續續地開門，還比較冷清。

  走了幾分鐘，路邊出現一間毫不起眼的米黃色建築，如果不是門口立著的紅色郵筒，成瀨估計自己走過去都不會注意到這是郵局。

  【高山·上一之町郵便局】

  確認了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他也停了下來。

  時間剛過九點，郵局也才剛剛開門，裡面只有一名郵局的工作人員在忙碌著。

  成瀨左右看了看，街道上一片冷清，別說尚子，路人都沒幾個。

  他就在這裡等著的話，未免太顯眼了些。

  郵局斜對面是一家規模不大的料理店，此時也剛開門沒多久，成瀨成了今天第一個上門的客人。

  「歡迎光臨『春之味』……啊呀，今天的第一位客人真是漂亮呢，感覺心情都變好了。」

  店主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阿姨，熱絡地說著同樣漂亮的話，招呼著客人。

  成瀨要在這裡等一上午，或許更久的時間，於是也擠出笑容，回應著她的招呼。

  「請隨便看看吧。」

  他看了眼菜單，這家店主要提供的是炸肉餅，換個時間過來，他或許很有食慾，眼下只覺得油膩。

  店裡也提供座位，而其中一個位置就在格子窗邊，用來觀察對面郵局的動靜再合適不過。

  「一杯鮮榨果汁。」

  「這就可以了嗎？」

  「我剛吃過早餐，現在還不餓。」成瀨實話實說，轉而又說道：「我想等到中午的時候，再品嘗這裡的美味。」

  店主阿姨也沒說什麼，微微一笑，讓他隨意，接著便為他準備起了果汁。

  成瀨走到格子窗邊坐下，視線透過窗戶，望向對面的郵局，開始了自己的等待。

  果汁很快送了過來。

  「請慢用。」

  「謝謝。」成瀨接過，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客人是在等人嗎。」眼下沒有其他客人，店主阿姨多問了一句。

  「是的。」

  「大學生？」

  「是的……」

  成瀨面不改色地又應了一聲。

  到底是逃學，說出來不太好聽，在這種上了年紀的大人看來，大概也會有些微妙。

  「來這邊找一個朋友。」

  「原來如此。」

  店主阿姨也沒有多問，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成瀨望著窗外，繼續等待，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在這段時間裡，外面街道上走過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店裡都來了幾個買了炸肉餅邊走邊吃的人，只是對面的郵局始終沒什麼動靜。

  這棟比青柳鄉下的地方郵局還要小一些的建築，也比那邊更加冷清，仿佛這就是他之前未曾注意過的所有郵局的常態。

  成瀨繼續等待，也只能等待。

  一個小時過去了。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到中午，春之味的店裡已經完全熱鬧起來，在門口排隊買炸肉餅的人也不少。

  肉餅在油鍋里滋滋地炸著，成瀨也在逐漸無法忽視的焦慮里倍感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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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剛到中午，時間還早，他安慰著自己。

  不是已經做好在這裡守上一整天的準備了嗎？

  才剛到中午而已……

  外面街道上走過的人比早上多了許多，儘管明白自己只需要盯著走進郵局的人即可，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打量走過的每個行人。

  不是尚子。

  不是。

  不是尚子……

  眼睛也盯得酸了，可越是這樣，他越無法停下來。

  他必須做點什麼，哪怕沒什麼意義，來抵擋焦慮不斷的侵襲。

  早上點的那杯果汁早就喝乾了，到了中午，他也沒有半點食慾。

  不知不覺，腦海里的焦慮流進了胃裡，灼燒胃壁。

  「唔……」

  再耐心一點，成瀨忍著突然的胃痛，提醒自己。

  「沒事吧？」坐在旁邊的一個中年人見他神情不太對勁，問了一句。

  「我沒事……」

  「身體不舒服嗎？」

  「稍微有點……坐一會兒就好了。」

  對方又看了看他，也沒多問，過了一會兒，吃完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

  成瀨拿出早上在便利店買的口罩，戴了上去。

  過了中午這一會兒，店裡的熱鬧漸漸落了下去，他坐著不動，胃裡的情況也慢慢好轉，至少沒之前那樣絞痛了。

  他還是沒什麼食慾，起身來到前台，只要了杯熱水。

  「朋友還沒有過來嗎。」店長阿姨問了一句。

  「是的……」

  成瀨想了一下，又拿出手機，翻到尚子的照片給她看。

  「請問，您在這邊見過這個女生嗎？」

  「我看看……」

  她將手機接過去，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慢慢搖頭。

  「很可愛，但是我沒什麼印象呢。」

  成瀨心裡頓時一沉，又立即安慰自己，尚子應該不在這邊活動，而這個阿姨每天要接待那麼多客人，哪怕見過大概也不會留下印象。

  「我知道了……」

  「客人不吃點東西嗎？」

  「不，暫時吃不下去。」

  接過熱水，他又回到窗邊坐下。

  郵件包裹今天上午就送過來了，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還是不見尚子的蹤影。

  是沒注意到消息嗎，還是暫時抽不開身？

  對了，今天是星期四，尚子可能在上課。她說不定轉到這邊的學校來了。

  不對，他之前才打電話問過這邊所有的高中……

  胃部又開始隱隱作痛，成瀨不由得想在桌上稍微趴一會兒，又抬眼望了望窗外的郵局。

  大半天過去，郵局也不像早上那麼冷清了，不時有人進出，此時就有一個矮個的短髮女生剛走進去。

  「唔……」

  胃裡翻湧，成瀨低下頭。

  他又猛地抬頭。

  咣！

  「……」

  小餐館裡倏地一靜，客人們都循聲望向窗邊撐著桌子突然站起的男生。

  「不用找了。」

  在前台丟下一千日元，成瀨走出料理店，徑直步向對面的郵局。

  玻璃門也在此時打開，剛才進去的那個短髮女生從裡面走了出來，低頭看著手上的包裹。

  察覺到身前有人停下，她抬起頭，眼睛忽然睜大。

  「……」

  成瀨摘下口罩，她身體顫抖起來。

  「尚子。」

  啪嗒，尚子手裡的紙箱掉到了地上。

  接著，她轉身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