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暮沉

  從美山湖回去時，成瀨選擇帶上海星。

  海星很意外，又看了看森見，後者只是稍微有些遺憾地笑了笑，然後便坐上了瀧川光的車。

  「你想走回去？」見她還在發呆，成瀨扭頭問了一句。

  「沒有……」

  海星站在摩托車旁，面對他的邀請，卻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車好高啊。」

  「踩著這裡，扶著春海就能上去了。」瀧川光在旁邊提示道。

  終於爬上車，擠坐在他身後，海星又看了看森見。

  她看得出來，她是哭過的。

  但他們回到這邊時，卻又都十分平靜。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太高了不習慣嗎？」森見也望了過來。

  「啊……還好。」

  海星收回視線，身子挪了挪，兩邊大腿緊貼著他，「就是稍微有點擠。」

  「春海的車是賽車，從設計上來說，本來就不適合帶人。」瀧川光說道。

  「是啊。」

  成瀨將頭盔遞到身後，「尚子每次上車都很費勁，我都已經有點後悔買這輛車了。」

  「但是很帥啊。」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嗯。」

  這也是他選中這輛車最主要的原因。

  「如果重新選擇的話，春海會買什麼？」瀧川光又問道。

  「你那輛超級幼獸。用來通勤再合適不過了。」

  「哈哈。」

  戴上頭盔，成瀨提醒了一下身後的海星，接著便一擰油門，沿著大壩往前騎去。

  車一啟動，她就緊緊抱住了他，生怕被甩下去。

  瀧川光帶著森見，也很快跟上。

  感覺到她如釋重負地趴到了自己的背上，瀧川光微微偏了偏頭，只是很快又轉了回來。

  現在這種狀態，也不好交流。

  穿過大壩，鑽進美山湖另一邊的山林里，沿著修築水壩時留下的道路騎行片刻，兩輛摩托再鑽出樹林時，已經到了縣道旁。

  成瀨打了個手勢，先騎上縣道，瀧川光回頭看了看，也立即跟上。

  回去的路上，他們同樣沒有任何停留，二十多分鐘後，四人回到了青柳。

  在酒店門口放下海星，她下車時又費了不少力氣。

  「上車下車都好麻煩啊。」

  瀧川光停在一旁，「習慣了就還好。」

  海星撇了下嘴，她倒是想習慣，問題是她有習慣的機會嗎？

  「回去了。」

  放下海星後，成瀨跟三人打了個招呼，便直接回家了。

  目送他消失在前方的路口，餘下的三人才收回注意力。

  瀧川光扭頭看向還坐在後面的森見，「一葉呢，要回家嗎，我送你。」

  森見想說時間還早，她要留在書店這邊，但她現在確實也更想一個人待著。

  「好。」

  不過在回去之前，她還是先去書店打了聲招呼，讓父母不用準備自己的晚飯。

  調頭再回來，海星還在酒店門口站著，對兩人揮了揮手，目送著她們。

  「我回來了……」

  跟爸爸打了聲招呼，海星回到樓上的房間，又徑直來到窗邊，眺望著街道對面房屋後面的大片田野。

  在她的房間，也是能看到森見家的宅院的，不過也只是能看見而已。

  連接這邊與那邊的道路，也能看到一點。

  她在窗邊站了一會兒，遠遠地看見一輛摩托車出現在縣道上，帶著幾分先入為主，她也依稀能看清上面坐著的兩道身影。

  應該發生了什麼吧？

  雖然一葉和他看起來都很平靜的樣子。

  海星忍不住回想年初時的自己。

  那個時候，她也覺得自己表現得很平靜來著，但別人眼裡的她，又是什麼樣子的呢？

  她發了下呆，回過神時，遠處縣道上那輛小小的摩托車已經看不見了。

  在院子裡停下，讓森見先下車，瀧川光跟著將車一停，也下來了。

  森見沒說什麼，開了門，她卻沒有跟著進來，而是從外面走到客廳的緣側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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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喝什麼。」

  「水就可以了，我稍微坐一下就回去。」

  森見去倒了兩杯水，來到緣側。

  「謝謝~」

  接過水杯，瀧川光一口氣喝下了大半，「從商場回來的時候就想喝水了，渴死我了。」

  森見在她旁邊坐下，也喝了一小口。

  「還要嗎。」

  「一杯就夠啦。」

  將空了的水杯放到一旁，瀧川光往後躺下，望著天上大片大片染成金色的雲層。

  「這樣的天氣，能持續到明天嗎。」

  「好像不能。」

  「真遺憾……」

  森見又喝了口水。

  躺了一會兒，瀧川光爬起身來，「我該回去了。」

  「路上小心。」

  她回頭看了看她，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只露出一個笑容。

  「拜拜。」

  瀧川光騎車離開，森見放下水杯，也在地板上躺下。

  望著天空，她抬起了自己的手，五指張開。

  風從指縫間掠過，雲也無法抓住。

  但她抓住了他。

  眼前的道路有三條，她直接排除了那條名為「放棄」的選擇，於是還剩下兩條。

  而在這兩條路里，無論選擇哪邊，前提都是不能只有她一頭熱。

  而現在，她終於得到了確認——雖然在他口中只有否認。

  他也喜歡她。

  她識趣地沒有比較這份喜歡的份量，只要存在就夠了。

  「……」

  真的夠了嗎？

  自欺欺人是沒有意義的，尤其是與自己獨處的時候。

  而她現在也不是一無所有，可以抱著屬於自己的那份喜歡，稍微比較一下了。

  有了這份底氣，她很快便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在他心裡永遠不可能成為第一的事實。

  或許……連第二都算不上。

  想起從美山湖回來之前，海星臉上那副不加掩飾的探究神色，森見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大概還不知道，即便被他不斷推開，又老實地退縮至今，她在他心裡也占據著不亞於尚子的份量。

  甚至在很久之前，他的心裡就只有她。

  只是後來者居上，尚子占據了那個位置，也成為他現在唯一承認喜歡的人……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也喜歡她。

  她放下舉起的胳膊，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著其中依然激烈的跳動，又忽然笑了起來。

  「不過是被發現了……就露出一副要死了的表情，笑死了……」

  他想當一個一心一意的完美男朋友，可他的心並不是鐵板一塊，雖然此時依然無比堅硬——回來的時候甚至都不讓她上車了。

  而這只不過是開始，她也差不多能猜到他接下來的應對手段。

  她並不是很在意。

  除非他明天就帶著尚子跑去東京，不然再多掙扎也改變不了什麼。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八成會冷漠以對，會無視她。

  而她正好也需要一段時間，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只有冷靜下來，她才能更加清晰地看見自己剩下的兩種選擇背後，是怎樣的抗力。

  「……」

  吐出一口氣，森見又抬起胳膊，對著天空張開手掌。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