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共犯

  滴滴滴滴——

  鬧鐘準時響起。

  抬手關了鬧鐘，森見掙扎著坐起身來，眼睛還是閉著的。

  混沌的意識在腦海里衝撞片刻，逐漸歸於寧靜，她打了個呵欠，起身下床。

  光著腳走到窗邊，新綠的田野一片寧靜，河流嘩嘩流淌著。

  朦朦朧朧中，今天的天氣似乎也還不錯，她伸了個懶腰。

  脫去黑色吊帶睡裙，再換上制服，她摸了摸，找到眼鏡戴上，接著便下樓洗漱去了。

  簡單準備了點早餐，她打開電視，一邊吃一邊看著早間新聞。

  「唔……沖繩已經入梅了啊。」

  吃過早餐，騎車出門。

  看著兩邊不斷倒退的水田，她再次感覺自己學會騎單車是個極為明智的決定。

  到自家書店，將車停在門口，她打了聲招呼便去上學了。

  她家住得最遠，但今天又是她最早來到巴士站台。

  拿出單詞本，翻到中間靠後，森見低頭默記著，打發著巴士或者說同伴們過來之前的時間。

  淡霧散去，朝陽慢慢升起，站台這邊等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偶爾也會有穿著津高一年級制服的學弟學妹跟她打招呼，不過也聊不上幾句，新生們關注的都是些她不感興趣的內容。

  又過了一會兒，一聲呼喚將她從沉思中喚醒。

  「一葉。」

  她抬起頭，「尚子。早上好。」

  「早上好。」

  她看了眼她身後的成瀨，只是點了下頭。

  「這個時間，人已經很多了呢，大家起得越來越早了呢。」

  「天氣暖和起來了……你們倆也坐不了幾天巴士了吧。」

  「嗯哼……不過還是要再等一段時間呢。」

  簡單聊了幾句，三人繼續等車。

  沒過一會兒，海星還沒來，瀧川光騎著車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里。

  「早上好~」她在站台前停下。

  森見推了推眼鏡，「『病』好了嗎。」

  瀧川光笑了一下，「差不多了。」

  森見扭頭看了眼成瀨，她也望過去，跟他和尚子打著招呼，就和往常一樣。

  已經和好了嗎……

  森見的視線在瀧川光和成瀨臉上來迴轉了轉。

  她只知道他們昨天下午去她家探病，然後撲了個空——海星告訴她的。

  什麼時候和好的？

  「……筆記的話，還是問森見要吧，我記的也沒她完整。」

  回過神時，話題已經聊到了她的身上。

  「咦？」

  「這幾天下午的課有點好睡，漏記了不少內容。」

  「春海終於也發現上課的時間很好睡了！」

  「不，只是這幾天訓練有點累而已，跟你還是不一樣的。」

  他說著，朝她望了過來：「你前天不是準備了筆記要給她當慰問品嗎，現在可以拿出來了。」

  森見點了下頭，又看向瀧川光，「現在就要嗎？」

  「不著急。」

  她微微一笑，「等到考試之前再借我吧，到時候抄一遍，就當是複習了。」

  「你就偷懶吧。」

  幾人又聊了一小會兒，瀧川光拍拍后座，看著森見。

  她也沒多說，直接坐到她身後。

  「走了，學校再見~」

  「路上小心。」

  坐上摩托車，她載著她很快就過了下青柳橋，將站台和他們都遠遠拋在身後。

  「光。」

  「嗯？」

  「你跟春海已經和好了嗎？」

  「我們又沒吵架的說……」

  森見往前湊了湊，下巴抵著她的肩，在後視鏡里盯著她。

  「好啦……」

  瀧川光笑了一下，也明白她的意思，「春海答應提車之後，跟我一起去十三湖看看了。」

  她稍微怔了怔。

  「是嗎。」

  「嗯，昨晚在便利店買東西的時候碰到了。」

  瀧川光簡單地說了下昨晚的事情。

  「啊，還有！」

  她忽然想起一件同樣重要的事情，「岩木川的源頭，不在岩木山腳啊！」

  森見又是一怔。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哦，我昨天下午去看過了。」

  「……你逃學就為了這種事嗎？」

  「如果將來考試的時候出現了『岩木川的源頭在哪裡』這種題目，一葉和春海都要答錯了。」

  她努力讓自己的逃學更具合理性。

  森見笑了一聲，又往前靠了靠，趴在她背後。

  「那正確答案呢？」

  「唔……不是岩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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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

  十多分鐘後，來到津高門口，瀧川光左右看了看，只是稍微減速，直接騎了進去。

  「遲早有一天，我也會被教導主任當成共犯。」

  「放心吧，我是看準了沒人，才會騎進來的。」

  瀧川光停下車，又回頭一笑。

  「等春海能騎車來學校了，肯定也會跟我一樣的。」

  「誰知道呢……」

  停了車，兩人從停車棚出來，一起上樓，到四樓才分開。

  「早上好。」

  「早。」

  來到座位上，又過了差不多半小時，後桌才來到教室。

  「光說你答應她了。」

  「嗯？……嗯。」

  森見轉過身來，「怎麼現在又突然不怕麻煩了。」

  「她這兩天的這種狀態，才更麻煩。」成瀨說道。

  「但是光的問題，不是這兩天才出現的吧。」

  「她的問題來源不是我，也不是我能解決的，還是先把眼前的解決了再說。」

  「誒——」

  胳膊搭在他的桌上，她撐著腦袋，拖長了聲音。

  「光撒撒嬌，這種麻煩的事情你也會答應啊。」

  「誰讓她騎車送了我一個月呢。」

  「沒想到我說的話這麼有份量。」

  「跟你沒關係。」

  成瀨看她一眼，「我自己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

  她哼了一聲，沒有轉回去，而是在他的桌子上趴下了。

  「成瀨。」

  「嗯。」

  「你有沒有想過……」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這樣下去，你遲早會傷害所有人。」

  「……突然說什麼呢。」

  「隨便聊聊。」

  她撐著桌子坐直身體，「只是一點突然的感慨而已。」

  成瀨看了她幾秒，說道：

  「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是那些被傷害的人自找的。」

  「你把自己摘得真乾淨。」

  「到那時候我也會這麼說，明白這一點還要繼續靠近，不是自找傷害是什麼？」

  森見換了只手托著下巴。

  「成瀨，如果哪天你被大卸八塊了，把腦袋留給我吧，我想看看你是不是死了嘴還是硬的。」

  「……」

  他將她的胳膊往外推，「我一大清早來學校，不是來聽你胡說八道的。」

  森見還是轉過去了，趴到了自己的桌上。

  他說得沒錯，要是哪天在他那裡受到傷害，都是她自找的。

  可他難道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雖然擺出了一副抗拒的姿態，可稍加掩飾，還是能繼續靠近他。

  彼此都是共犯，而犯下的錯誤是一團看不見的毒霧，遲早有一天，會將所有人裹挾其中，傷心蝕骨。

  她看得清楚，但回過神來，也早已經失去回頭的時機。

  或許只有遍體鱗傷、一顆心變得麻木不仁，才能真正地掙脫出來。

  只有這種結果。

  他會彷徨猶豫，會悄然動搖，但不會離開尚子。

  或者……

  乾脆讓所有人都一直沉淪在這團毒霧裡。

  「……」

  森見渾身一激靈。

  「成瀨。」

  成瀨望著窗外，扭頭看了她一眼。

  沒完沒了了……

  「怎麼了？」

  森見張了張嘴，又搖搖頭。

  「不……沒什麼。」

  她又轉了過去。

  「我大概是有病。」

  「你也想請假了？」

  她沒說話。

  成瀨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輕輕踢了下她的椅子。

  「到底怎麼了。」

  過了大半分鐘，她才轉過來。

  「我在想，你跟海星做一次，她大概就能徹底死心了。」

  「森見一葉，你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