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疼痛與安慰

  噠噠噠，噠噠噠——

  成瀨敲著鍵盤，回復著遊戲裡的消息。

  跟以前的朋友交流了片刻，對方下線休息，他也雙手離開鍵盤，身體往後靠了靠。

  隨意的視線，又不自覺地落到一旁的白嫩雙足上。

  沒穿襪子，睡褲只到腳踝上方一點。

  兩隻腳交迭在一起，踩在椅子邊緣，因夜的寒冷而時不時相互摩擦，產生熱量。

  「有消息。」海星忽然說道。

  「……」

  成瀨又望向遊戲裡，點開新收到的消息，隨手回復一句，拒絕了對方的組隊邀請。

  「又不去嗎？」她也看見了他回復的內容。

  「嗯。」

  「為什麼？」

  「因為他們要下的副本比較困難，就算全程順利，也至少得打一個多小時。」

  「一個多小時啊？都這個時間了……」

  「對他們來說還早。」

  「什麼是副本？」

  「唔……就是挑戰怪物，獲取獎勵的地方。」

  「噢。」海星抱著雙腿，靠在椅子上，繼續看著。

  「你還不困嗎。」

  「嗯。」

  成瀨沒說什麼，繼續做任務。

  這大概是海星唯一能看懂的部分，只是要稍微照顧一下她的閱讀速度。

  「既然這麼緊急，為什麼他不能自己把東西送過去？」

  「因為前面說了，他得留下來看守城門，不能擅離職守。」

  「說了嗎？」

  「嗯。」

  他差不多已經掌握了她接受文字信息的速度，隔幾秒點一下滑鼠，讓對話繼續下去，最後點擊確認，接受了這個最常見的跑腿任務。

  控制角色在異世界的大地上奔跑著，從一處到另一處，再到下一處，如此重複，一個任務結束後是另一個任務。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了零點，在不間斷的鍵盤聲里，流動的速度似乎也變得更快了些。

  夜越來越深，海星的話也越來越少。

  某一刻，成瀨扭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她保持著環抱雙腿的姿勢靠在椅子上，而眼睛已經閉上了。

  「……」

  他嘆了口氣。

  「海星。」

  她倏地睜眼。

  「我要睡了。」

  「啊？……噢……任務不是還沒做完嗎？」她看著屏幕說道。

  「馬上就能做完了。」

  「那我等你做完再說……我想看看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你連開頭都沒看到吧，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任務了。」

  「看到了！那時候還醒著的……」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委託任務而已。」

  成瀨控制角色加速往前跑著，爭取儘快做完最後兩環任務。

  「很多任務都是這樣，劇情雖然長，但也沒什麼內涵，只是維持在線時間的一種手段……」

  海星又沒聲兒了。

  他扭過頭，她搖晃著腦袋，又閉上了眼。

  「……海星。」

  「啊！」她一個激靈，陡然驚醒，身體不受控制地歪倒向另一邊。

  「餵……」

  成瀨連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而她連人帶椅子都已失衡，拉人不成，反受其害。

  咣當！

  椅子倒在地上，兩人也都沒能倖免。

  「……」

  海星緊閉著眼，縮成了一團。

  比起摔在地上的疼痛，她受到的驚嚇更多。

  再睜開眼，成瀨伏在她的椅子上，捂著胸腹之間的位置哼哼不已。

  「……」

  椅子磕到骨頭了。

  再多的睏倦也在此時煙消雲散，海星連忙爬起來，又有些手足無措。

  「對不起……」

  她爬過去，不知道該幹什麼好。

  而成瀨忍著疼痛，抬頭對她揮了下手，讓她趕緊回去睡覺。

  「對不起，我……」

  「——你再不回去，我就讓你也磕一下。」

  她看了看他，又慢慢點頭。

  「如果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

  成瀨啞然。

  「……バカ。」（ba ka）

  疼痛難忍，他又趴到了椅子上。

  「怎麼會有你這種傻瓜……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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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星沒說話，挪著膝蓋又靠近一點。

  強烈的內疚令現在的她任打任罵，絕不還嘴，雖然他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她又望了望房間外面，也不知道剛才椅子倒下的巨大動靜，有沒有吵醒其他人。

  她突然有些害怕尚子和松千秋其中任何一人的出現。

  好在她們都沒有被吵醒。

  在椅子上趴了一會兒，胸腹間的劇痛終於有所緩解，成瀨又慢慢抬起身子。

  海星跪坐在旁邊，咬著嘴唇看著他。

  「……你早點去睡不就沒事了嗎。」

  「對不起……」

  見他臉上仍帶著幾分痛苦，海星又試探著慢慢伸出小手，在他胸口摸了摸。

  「……」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隨著注意力轉移，疼痛也似乎減輕了不少，成瀨也就默許了她的舉動。

  而他的沉默對她來說與鼓勵無異，海星又挪了挪雙腿，靠得更近，手掌往下撫摸著。

  「是這裡嗎……」

  「也就是兩邊肋骨撞到的地方比較痛……」

  成瀨低頭看著她緩緩移動的小手，「你還是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海星低著頭當沒聽見，手掌隔著睡衣，在他的胸腹間繼續撫摸。

  「是這裡嗎……」

  「……」

  「這裡？」

  「……嗯。」

  她小心翼翼，而手掌柔軟溫熱，覆蓋著，撫摸著。

  他低頭看著她的手，疼痛並未消失，只是已經失去了自我保護的警示意義。

  「這邊也是嗎。」

  「嗯。」

  她輕輕撫摸著他胸腹兩邊的肋骨，重複著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實際意義的動作。

  寂靜之中，她靠得更近了些。

  「別的地方……不要緊嗎。」

  察覺到他的疼痛似乎已經漸漸消退，她又摸向別處。

  雙手往上，各占一邊，撫摸著他結實的胸膛，再是鎖骨，肩膀。

  「……」

  看到她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成瀨還是沒忍住。

  「你在幹什麼。」

  「……啊。」

  海星瞬間清醒過來，臉色通紅，雙手又回到原來的位置。

  「我已經沒事了。」

  成瀨望著一旁，她的越界來自他的默許，可這已經不只是安慰了。

  「嗯……」

  海星有些不舍地鬆開雙手。

  「真的沒事了嗎。」

  「真有事也不是你摸幾下就會沒事了的。」

  成瀨在疼痛最明顯的地方按了按，雖然還有些疼，但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明顯了。

  「……對不起。」海星又低下頭。

  「你回去睡覺吧。」

  「嗯……」

  跪坐了半天，腿都已經麻了，她剛起身，腿又一軟，直接趴到了他的身上。

  成瀨猝不及防，直接被推倒在地，腦袋在地板上砸出一聲悶響。

  「……」

  他張了張嘴，望著天花板。

  海星羞愧難當，想死的心都有了。

  「對不起……」

  感受著背後的冰涼，還有腦後的疼痛，以及她慢慢伸到他腦袋下墊著的手，成瀨兩眼一閉。

  「真是夠了……趕緊從我的房間離開。」

  「……」

  海星再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地爬起身，逃回自己的房間了。

  望著敞開的房門，成瀨在冰涼的地板上又躺了一會兒，然後才坐起身來。

  摸了摸腦後，他又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還好，沒出現那種一手血的情況……

  「真疼啊……」

  他爬起身，在床尾坐了一會兒，又將倒地的椅子扶起來，坐了上去。

  疼痛是身體的警告。

  或許也是對身體之外的其他事物的警告，即便是看不見的東西。

  比如重新拉近的距離，還有縱容與默許。

  「……活該。」

  深深吸了口氣，成瀨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

  「疼疼疼疼……跟她靠得太近果然沒有好事。」

  將椅子搬回餐廳，他回到房間，關了電腦，倒頭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