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下一班巴士

  留在教室幫忙上色的成瀨，一直忙到傍晚五點，幾乎沒有停下來歇口氣的時間。

  「今天就到這裡吧。」

  既然要準備道具，C班的文化祭執行委員田中孝二自然也留了下來，此時招呼一聲，宣布解散。

  蹲在地上的成瀨和伊東對望一眼，彼此都鬆了口氣。

  「就這樣吧。還有一大半呢，明天下午再繼續。」

  「嗯。這些複合板要收起來嗎？」

  伊東搖搖頭，又摸了摸上面的顏料，「好像幹得差不多了，不過還是放在教室里晾著吧。」

  成瀨收拾畫筆和顏料盤，又提起那一小桶已經洗得渾濁的水，準備去倒掉。

  還沒走到轉角，他便看到了底下從二樓連接走廊過來的尚子。

  「糟糕……」

  他忘了她還在手工社那邊等著他。

  成瀨加快腳步去清洗水桶，再出來時，尚子已經上到三樓了。

  「尚子。」

  聽見呼喚，她下意識地回頭，臉上還保持著沉思的表情，看見他才一下子轉變為驚訝。

  「春海……」

  她也注意到了他手裡的水桶。

  「原來春海留下來幫忙了嗎。」

  「嗯，抱歉。」

  尚子搖頭表示不在意，又微微一笑，「結束了嗎？」

  「剛結束。我去拿書包，回家吧。」

  「好。」

  拿了書包，跟其他人打過招呼，成瀨一邊下樓，一邊跟尚子說起剛才幫忙的事情。

  「難怪春海的衣服上都沾到顏料了。」

  尚子在樓梯轉角處停下，站在他面前，拉起制服外套，摳了摳胸口附近已經變硬的藍色顏料。

  「是嗎，我都沒注意到。」

  她用指甲摳了兩下，收效甚微，抬眼看著他：

  「這是今天剛換的新制服。」

  成瀨抿唇，「應該洗得掉吧……」

  「我沒洗過顏料呢，回去再看吧。」

  「嗯。」

  放開制服，她又在他胸口輕拍兩下，替他撫平。

  「春海感覺怎麼樣？」

  「尚子是說幫忙的感覺嗎？」

  「嗯。」

  「還算不錯吧。」成瀨往下走著，「一群人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且不說結果，至少這種氛圍感覺很好。」

  他扭頭看她，「大概就跟尚子在手工社幫忙準備文化祭作品的感覺差不多吧。」

  尚子卻露出了有些為難的表情。

  「那個作品的話，現在出問題了呢。」

  「怎麼了？」

  樓梯上下還有其他學生，尚子用目光示意，表示待會兒再跟他解釋。

  「春海那邊呢？中原老師找你，是為了升學志願的事情吧。」

  對於這件事，成瀨早已擺脫了之前的情緒，平靜地說道：「已經解決了。」

  「是嗎。」

  「我說二年級和三年級都想跟尚子在一個班，小雪就沒說什麼了。」

  尚子看了看他，臉上的笑容隨心意流淌。

  兩人離開學校，路過羽海野咖啡廳時，成瀨悄悄朝裡面瞥了一眼，這次倒沒看見什麼眼熟的人。

  尚子在此時忽然開口：「上個星期，春海說有些事情要處理，就是在這裡吧？」

  成瀨一怔。

  是海星跟她說了什麼嗎？

  「現在在手工社，到處都流傳著春海約了六十多個女生在這裡約會的事情呢。」

  「……」

  怎麼不說成六百個女生？

  成瀨很快意識到，這是被他約去咖啡廳的那幾個女生自己說出來的，本意無非是炫耀而已。

  他多少有些尷尬，也沒打算告訴尚子自己其實是在調查。

  「哪有那麼多的女生……而且也只是喝咖啡和閒聊而已。」

  「『喝咖啡和閒聊而已』？」

  尚子身體微傾，歪頭看著他，「春海都沒帶我去過這種地方呢。」

  「……」

  成瀨停了下來，又拉住她。

  「坐下一班巴士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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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往回走，快走進咖啡廳時，成瀨忽然看向尚子：「感覺你今天似乎有些開心。」

  平時的尚子，是不會說出剛才那種話的。

  「就像是……放下了什麼事情？」

  尚子笑了笑，沒有否認。

  「大概吧。」

  一樓還有空位，不過成瀨去過咖啡廳的二樓，覺得還是樓上的氛圍更好些。

  兩人各要了一杯咖啡，又要了一小塊蛋糕，在二樓靠窗的位置相對坐下，尚子先說起了手工社眼下遇到的問題。

  「『樹』倒了？那應該是設計的問題吧。」

  成瀨在手工社待了這麼多天，對他們要在文化祭上展示的紙蘋果樹也早有了解。

  「嗯，現在正在商量該如何改進，重新設計別的方案已經來不及了。」

  「只是想讓那棵紙樹變得穩固，其實還是有很多辦法的吧？比如用膠水。」

  「不行，那樣就違背設計的初衷了。」尚子搖頭道。

  「環保？」

  「嗯。」

  成瀨想了想，「在內部用鐵絲之類的東西串連呢？」

  「那樣就太簡單粗暴，無法體現設計感了。」

  「……」

  成瀨抿抿唇，斜眼望向窗外。

  尚子笑起來，「這就是手工社麻煩的地方。」

  笑罷，她停頓數秒，再開口時聲音低了好幾分。

  「我在暑假去社團幫忙的時候，曾提過一點改進的建議，然後到了今天，那個建議被一個學姐說成是導致她們沒有及早發現設計有問題的關鍵。」

  成瀨一下子望了過來。

  「高橋？」

  尚子微微睜大眼，「春海對我們社團的人還真是了解呢。」

  「唔……多少能猜到一點，剛好猜中了而已。」

  成瀨掩飾著，心裡則更多是意外：尚子今天居然會主動跟他提起自己遭受針對的事情。

  「能猜到嗎……那春海應該也已經知道，高橋學姐偶爾會針對我這件事了。」

  成瀨沒有否認，而是反問：「只是『偶爾』嗎？」

  尚子笑了一下，沒有改變自己的說法，又接著說了下去：

  「我一直覺得，在女生居多的社團里，遇到這種事是難以避免的；而學姐們通常也不會做得太過分，所以我……」

  「能忍則忍。」成瀨看著她說道。

  「是呢，畢竟她們不是我待在手工社的理由。一直沒告訴春海，也是不希望你為我擔心。不過，還是被春海察覺到了呢……」

  成瀨輕哼一聲。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店員端著咖啡和甜點來到二樓。

  「您的咖啡和蛋糕，請慢用。」

  店員很快下去，成瀨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尚子則先嘗起了蛋糕。

  「好甜……」

  看著笑容在她臉上綻放，成瀨也嘗了口蛋糕。

  舌尖感受著奶油的甜膩絲滑，他心裡卻冒出了疑問：既然如此，讓尚子覺得開心的事情又是什麼？

  她很快告訴他答案：「部長今天站出來為我說話了。」

  「嗯？」成瀨更意外了。

  那個「中立」的部長，居然站到了尚子這邊？

  「在高橋學姐將責任推到我身上的時候，部長當著所有人的面訓斥了她。」

  「真的假的……」

  「小川學姐也為我說話了。」尚子微笑道。

  看著她唇上的一點奶油，成瀨伸手抹去，「所以伱才這麼開心？」

  「還有……」

  尚子臉頰變紅了些，半天才接著說道：「部長把我叫出去聊了一會兒，她好像有個特別的打算，春海能猜到是什麼嗎？」

  成瀨端起咖啡，「難道是要尚子來接替她成為下一任部長？」

  「啊……」

  她愣住了。

  他只能假裝驚訝：「我又猜對了？」

  「不知道……」

  尚子搖頭，「部長好像有這個意思，但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我看好尚子。」成瀨說道。

  「謝謝。」

  她露出笑容，轉而又變得十分認真。

  「所以，我這邊春海不用擔心，最近這段時間就留在C班幫忙吧——我想自己解決手工社那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