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手工社

  第二天早上，成瀨家。

  用過早餐，尚子正打算收拾，成瀨擦擦嘴站了起來。

  「我來吧。」

  尚子點點頭，回到自己家裡。

  一小會兒後，她提著袋子過來道別，說是傍晚才會回來。

  「路上小心。」

  送走尚子，成瀨回餐廳看了一眼，松千秋還在繼續吃早餐。

  「別走。」

  她叫住轉身離開的兒子，「尚子穿著制服，是要去學校吧。」

  「嗯。」

  「去學校幹嘛？」

  「幫忙。」成瀨回到餐廳，在松千秋對面坐下。

  「開學後不久就是文化祭，不少社團從暑假就開始準備了，尚子加入的社團似乎每年都挺忙的。」

  「什麼社團？」松千秋問道。

  「手工社。」

  她喝了口味噌湯，放下碗後又拋出一個問題：「春海怎麼不跟她一起去學校？」

  「除了尚子誰也不認識，去做什麼。」成瀨說道，「而且我現在還沒有正式入學，想光明正大地進學校，還得申請入校許可，太麻煩了。」

  松千秋一邊咀嚼一邊點頭，大概是認可了他的理由。

  「這樣的話，春海白天就待在家裡陪媽媽看劇本吧。」

  成瀨立時眉頭一皺。

  「什麼表情嘛！」

  「我等著洗碗。」

  縣立津高，副樓，手工社的部室。

  「來得真早呢，尚子。」

  尚子抬起頭，對來人笑了一下。

  「早上好，小川學姐。」

  小川理奈還以微笑，放下挎包，嘴裡說道：「真抱歉呢，暑假還沒結束，就讓你過來幫忙。」

  尚子搖了搖頭，「畢竟是慣例了，而且我也沒什麼事情。」

  「是嗎，那就好。最近怎麼樣？」

  尚子本想更加平靜地回答，笑意卻從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

  「很開心。」

  「很少見到尚子這麼直白地袒露自己的情緒呢。」小川理奈稍微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有一個重要的朋友，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也為你感到開心。」

  「謝謝。」

  兩人相視一笑。

  閒聊間，又陸續有其他手工社的部員過來，一年級、二年級都有，大多是女生。

  「早上好~」

  「大家來得都很早呢。」

  「早上好，部長，高橋學姐！」

  每年文化祭，手工社最主要的活動，就是展示各種精心製作的手工作品。

  作品有大有小，風格與類型也各有不同，絕不重複；

  有的凸顯設計者的巧思，有的在材料選擇上別出心裁，也有主要以驚人的工作量來吸引人眼球的作品，而這通常也會作為手工社當年共同努力的代表——這已經成為文化祭的慣例。

  今天大部分部員匯集於此，就是為了協助完成這項工程量巨大的作品。

  今年的作品是一棵紙蘋果樹，主體枝幹、分枝、葉片乃至果實，完全以暑假裡回收的廢紙作為材料。

  最終組裝完成的紙蘋果樹將有三米多高，在學園祭的三天時間裡，這棵巨大的紙蘋果樹將會擺在學校中庭，供所有人參觀。

  設計與組裝都不是尚子需要考慮的事情，與其他一年級成員相同，她只要將廢紙折迭成指定的形狀即可。

  摺紙沒什麼難度，幾十次後，就只剩下枯燥的重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有許多人陪著一起枯燥。

  「手酸了……」

  一個一年級女生揉揉手腕，靠向尚子，接著目光一掃，大致地數了下她面前已經折好的部分，「尚子的速度好像有點慢哦。」

  「不……」

  尚子剛要解釋，對面一個二年級的學姐望了過來，「一年級的別偷懶啊。」

  「是——」

  兩人一起提聲回答，又對望一眼。

  「對不起……」

  「沒事。」尚子搖搖頭，又拿起一個已經折好的部件給她看，「既然要組裝成大蘋果樹，那結構必須得穩固才行。在這裡多折兩道，不會改變連接處的形狀，但能讓承受的重量變得更高些。」

  「啊……好像是這樣。」

  「——一年級的，不要閒聊。」又是那位學姐。

  連帶著幾個一年級的女生，也都朝這邊投來了意味不明的視線。

  「太嚴厲了，高橋。」

  站出來為她們說話的是小川理奈，「現在還是暑假哦。」

  未等那個二年級女生作出回應，小川又說道：「不過時間有點緊張，你們兩個也要稍微注意一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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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回答之後又悄悄對望，剛才主動搭話的那個女生迅速又隱蔽地吐了吐舌，尚子只是一笑。

  又折好一份，她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向社團前輩提出改進的建議，忽然注意到社團門口多了道探頭探腦的身影。

  是個女生。

  尚子望向她胸前的紅色領帶，是一年級的女生。面容她有些印象，但沒說過話。

  「有事嗎？」

  小川理奈離門口最近，也發現了那人，自然而然地起身過去了。

  「那個……」

  在門口跟來訪者說了幾句，她忽然扭頭看了眼尚子，若有所思。

  「她現在有點忙，要不伱中午的時候再私下……」

  「——理奈，怎麼了嗎？」

  見她半天沒解決，部室里的另一個二年級女生開口了。

  「部長……」

  小川理奈在心裡嘆了口氣，望向尚子，「是找尚子的。」

  尚子有些意外，迅速掃望一眼部室里反應不一的眾人，起身來到門口。

  看見那個一年級女生手裡拿著的布偶，她什麼都明白了。

  「那個，此花同學，我聽班裡的同學說，此花同學很擅長修補布偶，所以想請你幫忙修補一下……」

  「我看看。」

  尚子接過布偶，翻轉過來，肚子和背部有幾個指甲蓋大小的破洞。

  「可以修補嗎？」

  「問題不大。」

  尚子點點頭，在對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後又說道：「不過我現在沒有時間。可以讓我帶回去修補，明天再拿過來嗎？」

  「嗯嗯，當然可以。」

  小川理奈一直沒進去，抱著手臂在旁邊看著，直到那個一年級女生離開前向兩人道謝，才點點頭。

  「現在整個津高都知道，手工社有個女生很擅長修補這些小東西了。」

  尚子笑了笑。

  「平時倒還好，現在……」

  小川理奈沒有說下去，但她知道，尚子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明白。我不會耽誤大家的時間的。」

  「既然是來幫忙，說什麼耽誤啊。」

  小川理奈拍了下她的背，「進去吧，我來跟部長解釋。」

  「謝謝。」

  尚子點點頭，接著又想起剛才的發現。

  「等一下，小川學姐……」

  聽尚子說完，小川理奈跟著她回到位置上，拿起一塊折迭好的部件仔細看了一會兒。

  「確實如此呢。」

  她想了想，拿著摺紙部件走到部長杉山律子身邊，彎下腰跟她說明起來。

  「這樣多折兩道，不會改變形狀，但是能提升不少強度……組裝的時候……不不，那棵蘋果樹組裝起來可是有三米高哦，律子也不希望它倒下吧……雖然麻煩了點，趁現在還沒有……」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小川理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杉山律子站了起來。

  「大家請停一下——」

  所有人都望了過去。

  如此這般說明了一番，杉山律子最後說道：

  「請大家將之前折好的部分都拆開，按照剛才說明的方式，重新折迭起來。」

  「誒——」

  「這件事關係到最終能否成功組裝，大家不能偷懶哦。」

  「是……」

  有氣無力地回應一聲後，手工社的部員們只能暫時停下手上的活兒，重新拆解之前已經完成的部分。

  雖然部長杉山律子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看見了小川理奈跟她商量的過程，以及小川理奈是從尚子那裡拿了一個摺紙部件過去，自然而然地，尚子成了某些人眼中的「罪魁禍首」。

  「啊~」

  坐在尚子斜對面的一個一年級女生，忽然發出奇怪的聲音。

  「還想著這兩天就能全部完成呢，現在看來是不行了，時間真是不夠用呢。」

  「就是說……」旁邊有人附和。

  一邊說著，兩人有意無意地朝尚子這邊投來諸多視線，而她只是垂眼繼續折迭。

  至於之前那名提醒一年級不要閒聊的學姐，此時只是掃了眼尚子，置若罔聞。

  「尚子……」

  尚子旁邊那個女生，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沒事。」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其實，我還有點羨慕她們。」

  「誒，什麼？」

  尚子微微一笑，再次搖頭。

  要是她也能像她們那樣，毫無顧忌地發泄自己的情緒就好了。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