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1——紛紛紅紫已成塵

  前世。

  顧謝氏被「殺」，顧子辰重傷初醒後，不待休息，便拖著虛弱的身子趕去刑部，勢要從被抓的匪徒口中拷問些什麼。

  然而，結果是，匪徒在他趕到前咬舌自盡，因此他唯一的收穫便是在路上救了一名黑瘦的乞兒。

  那一世，由於康榮公主大婚，顧謝氏的「屍身」被草草掩埋。不止如此，顧德辭官後，王稽更以照顧故友謝氏之子為由，命人將顧子辰送入了厲禕宮外的私宅。

  還記得，那日艷陽高照，蟬鳴聲聲。正午時分，一群訓練有素的護衛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出現在了顧府正門處。

  為首的幾人敲開了顧府大門，然後，一名圓臉小廝與一個身著大紅色飛魚服官袍的男子走了進去。

  街道上圍滿了好事之人。或三兩成群小聲低語談論著，或伸長脖子往府里張望著。

  這時，有人認出馬車的來歷，忍不住嘀咕出聲：「那不是，厲尚書府的馬車嗎？」

  「厲禕厲尚書？」

  話說王稽登基的第二載，設立了內侍機構，而「掌唾壺執虎子」的宦官總管厲禕，也就被冊封為正三品內侍尚書。他不僅可以無詔隨意進入王稽的寢宮，面見天顏，貼身覲見，還掌管著宮裡的貴人們的一切衣食住行等事宜。

  有人不相信，反問：「你該不會看錯了吧？厲尚書派這麼多護衛來人家顧府做什麼？更何況顧德不是已經辭官，幾日後便要返回渝州了？」

  「嘖，誰人不知道厲尚書喜吃鮮貨，所以專用的馬匹車輛上均繪有五色魚紋。不信你看看，那馬車上是不是有五色魚紋？」

  「誒，還真是。」

  後來眾人才知曉，原來是這東啟第一公子，被當今聖上「送」給了這東啟第一太監。

  小六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運氣，竟然能同文竹一起被顧子辰帶著去了厲禕的府里。

  馬車上。

  圓臉小廝寶桂一直上下打量著那閉目養神的謫仙般駿逸的男子。心中感慨，果然是東起第一公子，遇到這麼些事情都能如此沉得住氣。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惱怒也好、憤怒也好、不甘也好，又能如何呢？無權無勢，不就只能落個任人魚肉的下場？

  「小哥不知如何稱呼？」文竹率先開口道。

  「我叫寶桂。」

  「在下文竹，這是小六，幸會幸會。」

  寶桂敷衍地拱了拱手，繼續瞄向顧子辰。

  「我們二人初來乍到，可能對尚書府的規矩不太了解。呵呵，日後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可要勞煩寶桂你多多提點提點。」

  寶桂扭過頭，似乎不太明白。

  文竹繼續道：「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打呼嚕的。」

  「你們要與我住同一間房？」寶桂圓圓的臉上滿是嫌棄，「不會不會，你們放心，尚書大人給顧公子的院子還算寬敞，服侍的人也不多。誒，你們.應該可以各自單獨住一間。」

  文竹驚喜地道：「真想不到尚書大人竟然安排得如此周到！」

  寶桂擠出了一絲笑容，然後又將頭扭向了顧子辰。

  一入尚書府，入眼的便是院內正中巨型山石，山石

  兩邊種著芭蕉和海棠，其勢若傘，靜繞綠蔭，葩吐丹砂。

  眾人走過長長的雕空玲瓏遊廊，最終，在一間黑瓦白牆的小院前停下。

  小六抬頭，便見到頭頂黑色牌匾上寫著三個龍飛鳳舞金字。

  「顧公子，到了。」

  顧子辰緩緩抬頭，「碎玉軒。」

  「沒錯，這碎玉軒便是您的住處了。」寶桂道。

  好個碎玉軒，這是在諷刺人就算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如今也不得不被關在這宦官私宅的小小院落？

  碎玉軒雖還算寬敞，但遠不像外面的奢華富貴，裡面只有單排的矮房，與四周的綠植，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不多久，一名小丫鬟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寶桂接過托盤上的瓷碗，道：「顧公子，這是尚書大人親自吩咐備下的滋補的藥，還請你趁熱服下。」

  顧子辰清冷的眸子掃過濃黑的藥湯，心中瞭然，這多半是使人手腳無力的軟筋散。

  「幫我多謝厲尚書。」隨即，仰頭一飲而盡。

  空碗放回托盤上，丫鬟低頭退出，前去復命。

  寶桂滿意地笑了笑，道：「那，公子你先歇會兒，大人說晚些請您一同去用晚膳。」

  顧子辰點了點頭。

  隨後，寶桂同眾侍從也均退了出去。房裡便只剩下了小六、文竹與顧子辰三人。

  「主子，休息一下吧。」文竹道。

  「好。」顧子辰看向一旁的小六，「你也去休息一下吧，等會兒陪我一同去赴厲尚書之約。」

  「是，公子。」

  就在小六左腳剛踏出門檻時，忽然想到了什麼，頓住。然後，咬了咬下唇，回身小聲說了句：「公子，您莫怕，小六小六會護著您的。」

  一連等了幾個呼吸，裡面都無聲音傳出。小六呼出一口氣，或許公子沒有聽到吧

  走出主屋後，小六並沒有聽從顧子辰的前去休息，而是在碎玉軒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她一邊熟悉環境，一邊思考著之後要怎麼做才能讓公子過得舒坦些。

  雖然聽聞這厲禕常常住在皇宮裡，但是無論如何，住在宦官的府邸，對公子的名聲怕都會有所影響。

  「小六，顧公子還在休息麼？」不久後，寶桂走了進來。

  小六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道：「寶桂哥，你請等一下。我這就去叫公子起身。」

  「快去，莫讓尚書大人久等。」

  「哎。」

  然而，小六才小跑到門口，主屋的門就被打開了。

  夕陽的餘輝透過霞雲灑在顧子辰的身上，墨發白袍，清雅明淨，秀逸瀟灑。

  「走吧。」顧子辰淡淡道。

  寶桂從驚艷中回神，「顧公子，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