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8——雲收雨過波新添

  忽然，有冷風從門隙漏進，文竹連忙退出並從外面將門掩得緊實些，生怕自己或是風聲打擾了這屋裡的一片歲月靜好。

  小六看的是一本小札，上面有男子鋒利峻逸的字體，斐然又詳細地記錄了他記憶中前世的種種。

  忽然，她的眼睛一頓，目光停止了小札上的一行字上：西陵端午夜，忽逢大雨，蘭湯沐浴，小六偶然闖進，大囧。

  沐浴……公子沐浴？

  一絲好奇慢慢浮上心頭，小六抿唇偷偷瞄了眼旁側男人冷峻的側臉，墨棗兒似的眼珠一轉，嬌聲道：「公子，這裡小六看不懂。」

  顧子辰抬眼，順著女子圓潤的指尖，看到了上面的字，隨後挑眉：「看不懂？」

  小六點頭，眼波盈盈地道：「嗯，公子幫小六講講唄？」

  顧子辰將她的小心思收於眼底，但依舊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書冊，並寵溺地在少女飽滿的額頭上輕彈了下，淡淡道：「那是在西陵，我們逛完端午市集，淋了些雨……」

  還未走到落腳的客棧門口，小六遠遠地就瞧見了小巷深處伸長著脖子翹首以盼地景天，她急忙揮手叫道：「景天！景天！」

  順著聲音，景天也看見了共撐著一把油紙傘走近的兩個身影，連忙跑上前去迎接，道：「主子，您回來了。」

  但是，對上滿臉笑意的小六時，他又立即撇下嘴角，滿臉幽怨地小聲咕噥道：「你說你，非要拉著主子去逛什麼集市。這裡可是西陵，不是東啟，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可怎麼辦？」

  小六歉意地抓了抓頭，「嘿嘿，下次我會注意的。」

  她方才確實也差點以為自己把公子給丟了，不過幸好，公子只是去買傘了。

  「還下次？」

  雨還在下，顧子辰看了一眼嘰嘰喳喳的兩人，淡淡地說：「進去再說吧。」

  「是。」

  「是，公子。」

  三人先後走進了客棧的二樓，景天和顧子辰先進了屋裡，小六則是接過油紙傘在門邊放好後，才跟了進去。

  「主子，裡間已經準備好了蘭湯，你是否要先行沐浴？」

  蘭湯，即煎過的佩蘭溫水，傳言端午浴蘭湯會沭芳、祛邪氣。

  顧子辰點頭。

  景天率先繞過屏風，但見桶里的水似乎沒有再冒熱氣了，又皺眉說：「水都快涼了，主子，屬下再去打些熱水來。」

  「好。」

  於是，景天俯身行禮後，就去後廚找小二打熱水了。

  這時，小六也走了進來，她自覺地跟著顧子辰繞過屏風。就見到他已經站在浴桶邊，自然而然又優雅從容地張開了雙臂。

  她愕然，看了眼木桶，不可置信地道：「公子，您……您是要小的幫您寬衣？」

  雖然，那時她已經跟著顧子辰有些時日了，但是平日裡她也只是被吩咐做一些跑腿打雜的粗活兒。像這種日常起居類的事情一向都是由文竹、景天來做的。

  房間內，落針可聞。

  顧子辰轉過頭，清冷的目光瞟向小六，然後又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掃了一圈。

  小六瞬間便在他彷如神祗的臉上看到了「明知故問」四個大字。

  訕訕一笑，她只得硬著頭皮一步一步地走向顧子辰。

  看著她沉重的雙腳，顧子辰不由眉頭輕挑。

  終於，不論小六如何磨蹭，還是走到了顧子辰的面前。

  冰涼的小手在衣服乾燥處蹭了蹭，小六低頭顫聲道：「公子，小的……小的開始脫了？」

  「嗯。」

  咬了咬下唇，小手再顫顫悠悠地探向男子的腰間。

  隨著她牙關一咬，再用力一抽，瞬間，絲滑的玉帶便落於掌心，素白的袍子隨即散開。

  小六復又小心翼翼地將手摸向那袍子的衣襟處，手指微微用力，一拉一撐間，寬大的袍子便被這樣褪了下來。

  一時間，黃燭幽幽中，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質清香忽地竄入她的鼻腔。

  小六一連深吸幾口氣，不知不覺間，這麼簡單的事情幾乎要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將懷中的外袍卦於屏風上，回身的瞬間，卻發現身姿如玉的男子竟然還站在木桶邊。

  小六愣了愣。

  難道……這裡衣也要脫？

  嚯！小六啊，小六，你有福氣啊！天大的福氣！

  砰砰砰……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啪！」一聲脆響。這是少女自虐地拍向額頭髮出的聲音。

  顧子辰長睫隨即顫了顫。目光瞥向少女的額頭，嗯，看來是下了狠力，一個粉紅的手指印赫然顯現在她的額間。

  此時的小六正在進行天人交戰。

  她先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來說服自己不要繼續想入非非。待心情稍稍平復些，才閉了閉眼，再次視死如歸地向著男子松薄的裡衣摸去……

  忽地，一聲輕笑從頭頂傳來，少女的手瞬間頓在半空中。

  「你是在閉氣嗎？」清冷的聲音從她的耳側傳來，還帶了些調笑的氣音。

  小六覺得自己不止耳朵痒痒的，就連四肢都酥酥麻麻的。

  看著眼前的小人兒臉頰上頓現的艷紅的顏色，再一路蔓延到了她低垂的後頸間，顧子辰不由又輕笑一聲。

  隨即，骨節分明的手指點在了少女方才拍紅的額間，迫使她與他對視。

  看著男子清俊的眉目伴著身旁蒸騰的水汽，如籠輕煙，如罩薄霧，小六有些恍神。

  淡色薄唇輕啟，「去吧，我自己來。」

  小六怔怔地道：「公子，您不用小的服侍了？」

  「嗯，不用了。」

  聞罷，她才終於如蒙大赦般長舒一口氣，可是心底深處那不知名的失落可惜又是什麼？

  用力搖了搖頭，不再去想。因為，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小六恭敬地附身道：「那小的就先退下了，公子您慢慢洗，慢慢洗。」

  話音未落，人已落荒而逃。

  看著一溜煙兒就不見了身影的小人兒，顧子辰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便從容地走到窗口，推開木窗，淡淡道：「出去。」

  燭火一閃，房樑上的青影赫然出現，「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