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又把公子弄丟了

  「上好的香膏咯！」

  小六揉揉眼睛，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陌生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

  叫賣聲，吆喝聲，談笑聲，杯盞碰撞聲，聲聲入耳。煙柳畫橋，艾草薰香，市列珠璣，千燈照碧雲，高樓客紛紛。

  四周都飄滿了艾草的香味，街道各處店麵攤販都掛滿了以菖蒲、艾葉、榴花、蒜頭、龍船花等物製成的人形和老虎形狀的掛飾。

  彩線輕纏紅玉臂，小符斜掛綠雲鬟。

  這是……端午的集市？

  什麼時候到端午了？不是都秋天了麼？這裡又是哪裡？

  「跟緊了。」

  忽地，前方傳來了男子的清冷的聲音。

  小六條件反射地「哎」了一聲，才看到幾步前挺直的月白背影。

  公子？

  雖然他帶著圍帽，且背對著她，但她不會認錯的，那就是公子顧子辰。

  這時，小六發現自己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袋糕點。

  她愣了愣，拿起一塊綠豆糕放在嘴裡，綠豆加牛乳的香甜味道在口中四溢。

  不是在做夢？

  「跟上。」男子又喚了聲。

  「哎！」小六急忙收回思緒，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邊走邊買，不稍半刻，小六手中就塞滿了點心零食，還有一小壺菖蒲釀的酒。

  慢慢地，她也就不再去思考之前沒想通的問題了。

  這時，小六看到前方有數人圍著兩名對坐的男子，他們腳邊各放著一個大竹筐，好像是在博弈。

  「公子，公子，那邊是在做什麼啊？」她問。

  顧子辰答：「鬥草。」

  只見，那兩名對坐的男子分別從自己腳下的筐里掏出一支藥草，放在中間的台子上。然後，周圍人與他們一起下注。下定離手後，兩人思忖片刻，像吟詩對對子那樣，分別說出對方抽出的藥草的名字。有一方語塞，則為輸。若無勝負，則繼續下一輪比試。

  「哇，還有這種鬥草啊！小的過往只見過那種各拔一邊的鬥草。」

  「你說的是武鬥，這是文斗。」

  「這還分文鬥武斗？」

  「嗯，每個地方的習慣不同，人們喜歡比賽的方式也不同。」

  這時，小六看到顧子辰走到了一個清香撲鼻的賣佩香囊的攤販前。

  這些香囊皆以絲布所致，再以五色絲線弦扣成索，作各種不同形狀，結成一串，形形色色，玲瓏奪目。

  小販見生意來了，連忙笑著詢問：「這位郎君，需要香囊嗎？我們家的香囊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裡面放有硃砂、雄黃、香藥，可驅邪避凶。」

  顧子辰「嗯」了一聲，舉起手中一個紅色虎頭形狀的香囊問：「小六，如何？「

  小販搶先回答：「您真是好眼光！這隻虎頭的還是新花樣兒，放在襟頭作為點綴也是極好的。「

  「嗯……小的覺得，一般般。」

  說完後，小六也愣了愣。

  忽地，腦中浮現了一個畫面，畫面里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躲在一間簡陋的房間裡鼓搗著什麼。片刻後，一個白綢紅繩的香囊便出現在她的掌中。

  嗯——針腳粗糙，毫無裝飾，小巧素淨。小六在心裡客觀地評價道。

  那人將香囊塞到了懷裡，然後轉身，蹦蹦跳跳地跑出了房間。

  在她轉身的瞬間，小六驚訝地發現，她竟然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腦海里的畫面消失，小六怔怔地摸向自己的懷裡，果然在衣襟下摸到了個軟軟小小的東西，很像方才腦中的香囊。

  「一般般？」小販聽到小六的話有些不樂意了，反駁道：「誒，小兄弟，不懂不要亂說啊！你去打聽打聽，我們家的香囊可是出了名的物美價廉！」

  小六還沒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好尷尬地笑笑。

  小販繼續說服一旁的顧子辰：「郎君，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顧子辰點頭。

  這時，忽有人群騷動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小六雙眼一亮，心道，這喧鬧聲來得可真是及時啊。

  說時遲那時快，趁著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時，小六一把將顧子辰掌中的香囊放了回去，她則自己撇開頭不去看小販投來的怨恨的目光，反手拉住身後人的袍角拔腿就往前沖。

  「公子公子，咱們快去前面看看吧！」

  「哎，公子別走啊，您再看看啊，我可以算您便宜些！」

  直到身後小販的聲音聽不見了，她才停下腳步，喘著氣笑呵呵地轉過身來：「呵呵，公——」

  笑容突地僵在臉上。小六覺得自己腦袋嗡嗡直響，手一抖，懷裡的東西「啪」地一聲，係數掉落在了地上。

  面前的男子臉如桃杏，目若秋波，真是好一張翩若驚鴻、雌雄難辨的臉！

  可是，此時的小六沒心情欣賞面前男子的美色。只見她粗魯地一掌將這美男子撥開，探頭焦急地在他身後找著什麼。

  公子沒在這裡……

  頓時，小六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那男子被她撥得一個踉蹌，堪堪站好後，又迎來了對方的一句責問。

  「你是誰！」

  他理了理頭上有些歪斜的玉冠，又抖了抖被拽皺了的袍角，慢悠悠地開口，道：「在下——」

  「我們公子呢！?」

  男子一怔，心想，這廝當真是好沒禮貌！

  「在下怎——」

  小六隻覺得這女里女氣的人，說話也磨磨唧唧的，她心裡焦急得很，如熱鍋上的螞蟻。於是，也不等那人將話說完，小六轉身就跑走了。

  忽然，有黑黑的雲霧從天邊飄了過來，只稍片刻就遮住了整片天空。

  不知道誰說了句：「恐雷雨欲來。」四周行人都匆匆離開了，攤販也都紛紛或拉開遮擋的油傘，或直接收攤回家了。

  小六跑到方才賣香囊的攤販的位置時，發現之前的小販竟然已經沒了蹤影！

  「老伯，請問……」她拉住了一個腳步匆匆的老漢問道，「請問您又看到一名身著白袍、風姿獨絕的郎君麼？」

  「白袍的郎君？」老漢想了想搖頭說，「沒有沒有。誒，小伙子，這馬上要下暴雨了，你也趕快去找個地方躲躲雨吧。」

  「可是，可是我家公子不見了。」

  「說不定他已經回去了？行了，不和你說了，老頭子我也要快些走了。」說完，老漢又腳步不停地走開了。

  回去了？

  這時，小六才想起那個她一直忘了的問題：這裡是哪裡？公子又能去哪裡？

  風呼嘯著迎面而來，風搖撼著樹的枝葉，沉悶的雷聲也隨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