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寶篇036

  準備好一大桶熱水，此時正在找衣裳呢。

  瘋丫頭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上，看著小姐來來往往的忙碌，髒兮兮的唇畔不自覺勾起了一抹暖笑，連自己都沒有察覺。

  這張小臉再髒，一旦笑起來都依舊動人，她的五官其實比風玉兒長得還好看，眼睛很大，鼻尖停停，嬌唇薄薄，笑起來就更好看了，可惜，她似乎從未笑過。

  「咦……」突然，風玉兒驚聲，竟從瘋丫頭衣櫃中找出了一件白色長裙，點綴著鵝黃色的細碎花兒，雅致而不失活潑！

  瘋丫頭總是黑衣，從風玉兒帶她進風家大門之後，就是黑衣，從來不穿其他顏色的衣裳，卻沒想到她也會有這樣的長裙。

  「就穿這件吧！」風玉兒笑道。

  「不，一旁有套黑的，就那套吧！」瘋丫頭立馬拒絕，眼底分明掠過了一抹慌張。

  「你幹嘛老是穿黑色的，怪沉悶的，咱就穿這件了，嘿嘿，我都還沒見你穿過裙子呢！」

  風玉兒樂著，無奈瘋丫頭卻又拒絕，「小姐，那件留著大典時候穿吧，先穿黑的。」

  「又不是沒衣裳，回頭我給你訂做幾件！」

  風玉兒連連翻白眼，女孩子家愛美是必須的，藏幾件好衣裳更是必須的，而穿上最是必須，這丫頭到底別捏什麼呢？

  「小姐，這是去年我生辰，夫人送的。」瘋丫頭淡淡道。

  風玉兒蹙眉，正想罵她，轉念想想還是作罷了，瘋丫頭雖是她帶入風家的，可是卻是娘親一手帶大的，瘋丫頭和娘親的感情，她插不上話的，也罷，就一件衣裳，這丫頭要這麼重視就隨她去了，免得一會兒她不高興了，就又不理人了。

  「那成，你留著那天穿，一定特漂亮！」

  風玉兒笑著，準備好東西，便過來要抱瘋丫頭。

  「小姐，可以了，我自己來。」瘋丫頭語氣淡淡的，拒絕之意卻很明顯，別人聽不出來，風玉兒鐵定明白。

  「又不是別人，你還怕我瞧了什麼不是？」風玉兒無奈笑道。

  「小姐，真的不必，屬下自己可以的，小姐還是去休息吧！」

  瘋丫頭透徹的大眼睛認真看著風玉兒，認真得讓人無法再勸。

  然而，風玉兒卻避開她的眼睛，淡淡道，「難得有這機會，我想跟你說說話。」

  她說著，也不管瘋丫頭願不願意，彎身而下便將瘋丫頭抱起。

  想當初似乎顧伶逸，她都可以一個人把他那個大男人抱起何況是瘋丫頭呢！

  這丫頭瘦著呢，可輕了。

  見風玉兒如此，瘋丫頭到底不好拒絕了，沉默著，任由瘋丫頭抱到浴桶中。

  她恢復得差不多，就是一身酸痛著，沒有多少力氣所以下不了床。

  屏風之後，大浴桶中熱氣騰騰，早已將瘋丫頭嬌小的身體淹沒了，只隱隱可見那清瘦的鎖骨，靜默的臉。

  若是近距離看，便會看出她的緊張，風玉兒眸中儘是笑意，這麼多年了，這還是她頭一回見瘋丫頭緊張的樣子呢！

  主僕兩人，雖沒有多少深的交流，但是也同姐妹一樣呀，這丫頭在她面前都這麼緊張，日後若是嫁人了，那豈不得躲起來？

  「丫頭，抬起頭，把眼睛閉上。」風玉兒笑道。

  瘋丫頭狐疑看來，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保證不謀害你！」風玉兒樂呵呵道。

  瘋丫頭也沒多問，閉上眼才揚起頭來。

  看著她髒兮兮的小臉，風玉兒眸中掠過一抹心疼，她若有能耐，當初把這丫頭留在身旁，沒有交給娘親，或許現在就完全不一樣了吧！

  思索著，小心翼翼替她擦臉，生怕弄疼她，動作可輕了，這臉上好多血跡都凝固了，極難擦拭。

  風玉兒一臉專注，耐著性子，都顧不上衣袖濕了，輕輕地擦洗。

  瘋丫頭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她感受得到的，可是此時此刻，她在想些什麼呢？

  一室寂靜，這僕人兩人似姐妹，那麼恬靜、融洽。

  好一會兒，風玉兒才笑了，「好啦，又漂漂亮亮的了！」

  瘋丫頭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風玉兒的笑容，不自覺也露出笑，有些僵硬，有些別捏，卻竟是露齒的笑，兩個虎牙隱隱可見，好不可愛。

  「呀……你居然有虎牙？」風玉兒驚了，相處這麼久竟沒有發現瘋丫頭居然有虎牙，若不是見她這麼笑，怕是誰都發現不了吧，這丫頭平素連說話都很少，誰會注意到她的牙齒呢？

  風玉兒驚著，而瘋丫頭早就收起笑容，分明尷尬著，「小姐，你要跟我談什麼嗎？」

  風玉兒這才想起正事，淡淡道，「丫頭，你知道我和鳳梨怎麼回來的嗎？」

  至今，瘋丫頭都不問這件事，包括顧家的事情她也不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夫人說你們遇到埋伏，走散了。」瘋丫頭淡淡道。

  「走散了？呵呵，我和鳳梨掉深淵裡，繞鬼門關前走了好大一圈才回來的！」

  風玉兒冷哼，若非不想讓娘親多疑，她真的會忍住質問娘親，既然自己逃了，何必還這麼著急得找！

  「怎麼回事？」瘋丫頭蹙眉問道。

  「鳳梨在顧家那場大火里元氣大傷，根本不低蠱家的殺手，他為我擋了一劍，我實在沒辦法就拉他跳崖了，反正前後都是死，還好深淵裡大樹很多，我們沒有直接甩激流里。」

  風玉兒將過程說得詳細，當然也略掉了蠱大小姐那事情。

  然而，瘋丫頭就只是聽，並沒有多問其他細節，甚至，風玉兒故意強調夜寶在顧家受傷，她也沒有多說什麼。

  逼得風玉兒不得不直接問，「丫頭，顧家的事情……你記得多少？」

  「就記得著火了，我保護不了小姐，其他的……」瘋丫頭說著，蹙眉想了許久，無奈道，「實在想不起來了。」

  這話一出，風玉兒的心微微一怔，良久才自嘲笑道，「沒你在身旁，還真的不習慣，才知道原來自己真沒用。」這丫頭到底是真的忘記了，還是又替她隱瞞呢？無從得知，風玉兒也不想多問，因為她知道瘋丫頭這麼說了，定不會在同娘親說什麼了，而她再多問，瘋丫頭也什麼都不會說。

  「是不是誰欺負小姐了？」瘋丫頭連忙問道。

  「還不是蠱家那幫人殺手，要是你在，我和鳳梨也不至於那麼慘了。」風玉兒笑著。

  「屬下會儘快恢復，保小姐順利登位。」瘋丫頭認真說道。

  風玉兒並不喜歡說這些事，淡淡笑道，「丫頭，你有想過嫁人嗎？」

  「沒有。」瘋丫頭很老實。

  「真的？」

  風玉兒才不信呢，在她的認知里，每個女孩子都一定有一個白馬王子的夢，希望將來嫁給一個無所不能的男人，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輕鬆應對。

  「真的。」風玉兒答道，並不多解釋。

  「你可別想一輩子留在我身旁哦，等我登祭司位了，我就……」風玉兒一時興起，險些給說漏嘴，連忙改口，「我一定養一大批侍衛！」

  風玉兒原本以為瘋丫頭會說她要一輩子守著夫人的，可是瘋丫頭卻什麼都沒有說。

  「丫頭，你覺得……你覺得鳳梨……怎麼樣？」風玉兒怯怯問道。

  瘋丫頭身子一僵，卻還是沒有多大的反應，道，「小姐看中的人，不會差到哪裡去。」

  「你也覺得他好嗎？」風玉兒欣喜道，這逼得不想多談的瘋丫頭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點了點頭，「嗯。」

  「是可託付終生的人吧。」風玉兒又問道。

  「小姐，你的意思是……」瘋丫頭終於反問了，她不喜歡討論這個話題。

  「我的意思是……」風玉兒無奈著，索性笑了笑，「沒什麼意思！」

  她並不希望丫頭一直留在風家，不希望丫頭一直覺得欠娘親什麼，要一輩子報答娘親。

  她希望丫頭可以離開，可以找到一個好的歸宿，找個一個降得住她的男人。

  夜寶，無疑是最佳人選，也是她最放心的人。

  可是，這不是她決定得了的，風玉兒轉念一想，都覺得自己可笑，可是……可是夜寶真的很好很好，好得她就只捨得讓給瘋丫頭。

  見風玉兒走神著，瘋丫頭並沒有打擾，靠在木桶邊緣，緩緩閉上眼睛。

  還有五天就是大典了，這場大典，很多人都在等著，包括她。

  這麼多年了，夫人交待的任務，她也該去完成了吧。

  微微睜眼看向發愣地風玉兒那單純的臉，腦海里禁不住浮現出那日在客棧中，鳳梨拉著她幫她洗手的場景，她禁不住在心中喃喃，「玉兒，鳳梨，很好很好，真的……」

  院子裡安靜極了，安靜得守在門外的夜小寶都忍不住打起瞌睡。

  他做了一個梨花開滿風家的美夢，他長大了，他牽一個美麗的姑娘，在白茫茫的花海中竄梭，蹦跳，歡笑。

  他要帶美麗的姑娘回家，可是，他怎麼都看不到自己長大的樣子，也怎麼都看不清楚那姑娘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