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系主任

  「時代的一粒沙，落在每個人的肩膀上就是一座山。」

  看著失魂落魄的霍爾被機器守衛帶離，葉銘莫名地感慨了起來。

  「為什麼突然感慨了？」

  「按照有限的描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人將極有可能會是下一任的軍團長，至高議會的成員。」葉銘輕輕地叩著茶杯：「執行軍團的最高長官，統領數十萬戰艦的那種存在……卻因為我們的崛起而淪落成了階下囚不說……還……」

  葉銘說著便頓了頓：「好吧，他們自找的。」

  何沫便嫣然一笑。

  她懂葉銘欲言又止的是什麼——在霍爾表現出了極度的不配合之外，CNY部門也失去了耐心，開始對他上了一些「手段」。

  當然，這些手段都是合理合規的，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為是「在規定的時間和規定的地點坦白所有的情報」。

  坦白說，這種待遇，不符合用來對付霍爾這樣一個帝國軍團明日之星的。

  但人類還真就這麼做了……一方面是因為隨著對室女座超星系團的光復，人類知道了帝國在過去的行徑與其科技的高度嚴重不符，野蠻得就跟個原始部落一般，另一方面，這也代表著人類開始從整個文明的等級上，對神聖帝國這個曾經一統宇宙，甚至還差點滅了人類的文明建立起了心理上的優勢。

  簡言而之就是，我比你更高級。

  高級文明對低級文明，可以不用講任何道理。

  這一次的和談也是如此。

  在收到帝國方面的見面和談後，人類用極其強硬的，甚至不容商量的態度定下了談判的地點。

  就在艾拉星，就在31號原基地。

  ——如果你們帝國真有誠意，那就派人過來，我能做的承諾就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伱們的人安全來，然後不管能不能談攏，我放他們安全離開。

  帝國方面在爭取了很久之後，人類都寸步不讓，最終還是帝國選擇了退一步，但表示，他們要帶回霍爾。

  而人類則表示，如果談判成功，那麼按照俘虜的意願，送還俘虜是必然的。但如果不能成功，或者說帝國的艦隊依舊集結的話，那麼人類能夠做的最大讓步就是讓他們見一面。

  但人類同樣也保證，優待俘虜是人類的優良傳統，不會像帝國那樣動不動就滅一個文明滿門。

  總之就是……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外系辦充分發揚了人類的伶牙俐齒和尖酸刻薄，三兩句不離帝國在過去滅絕文明的爛事，把對面負責接洽的麗安娜噎得不輕。

  「好了，還有幾個小時，我先眯一會。」

  葉銘起身走到角落，拉開毛巾，露出被遮住的相變椅，他往相變椅上一躺，椅子便迅速調整了好了貼合人體結構的姿勢。

  這椅子，當然是從何沫的宿舍里搬過來的。

  「……那我去準備準備。」

  ……

  帝國圖拉號級反物質飛船衛蘭號上，麗安娜正靜靜地站在主控屏幕前，看著由樂土計算出來的，沿途收集的艦隊情報。

  屏幕上，艾拉星系以及主星路上的人類艦隊遍布星空。

  「一共三千三百餘艘。」

  站在她身旁的此次談判的最高組長，也是之前就在艾拉星待了很長時間的迪特先知。

  當初，迪特先知作為技術支援小組的組長，在艾拉星淪陷的前一刻才離開，也算是盡到了他最後的責任——因為誰都知道，31號基地的淪陷錯不在他。因此，回到先知院後，迪特先知並沒有被追究，但也失去了進一步提升排名的機會。

  然而，這一次……經過至高議會和先知院的討論，迪特先知被特許成為了輪值副院長，領銜整個談判小組。

  別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迪特先知和麗安娜卻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一次的談判，本質上……是為了迷惑人類的。

  那些高高在上的、排名靠前的先知們，是絕對不會以身犯險，來到這個危險地方的——因為極有可能，這是一段不歸的旅途。

  因此，他們這艘飛船的帝國人並不多，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還有三個學者和三個軍團的代表。

  八個人，便是這艘船上的全部。

  在帝國看來，如果談不攏，這八人就是棄子。

  但如果能夠談攏……

  「當初他們只有一千艘就能夠正面擊敗軍團三千艘……很難想像，當人類戰艦的數量上來後，我們要怎麼才能抵擋。」麗安娜輕輕地呼吸著，眉間升起濃濃的憂慮：「而且更要命的是，如果我們不來……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人類竟然有這麼龐大的艦隊了。」

  迪特深以為然地點頭。

  至高議會最終答應人類的要求，不遠億萬星系地趕過來的原因，還是可以藉此機會看一看人類的艦隊規模和沿途布防的情況。

  從現在來看，光是知道了人類的戰艦數量，恐怕這一程在某些大人們的眼中就已經值了。

  時間慢慢過去，當再次穿過一道艦隊布下的防線時，衛蘭號收到了人類的指令。

  麗安娜作為艦長，很配合地聽從人類的安排，開始減速。

  緊接著，兩艘人類戰艦一左一右地伴飛在兩側一百公里之外，指引著衛蘭號前往艾拉星的上空。

  眼前空中聖殿越來越清晰，終於，衛蘭號抵達了空港。

  ……

  走下旋梯，走進熟悉的通道，麗安娜面無表情地打量著通道，兩側全部都是機械士兵，每個士兵手中都緊握著槍械。

  除此之外，沒有一個人類出現。

  「這是在恐嚇我們嗎？」

  「我倒是覺得，他們是畏懼我們。」麗安娜視線掃過機械戰士，然後便看到兩個機械戰士走出了隊列，朝著他們八人迎面而來。

  「迪特先生，麗安娜女士，你們好。」

  冷酷的外形下，是一個略帶知性的人類女聲，用帝國語對著二人打了招呼。

  「在進入基地之前，請諸位完成例行的檢查。」

  迪特眉毛微微一揚，他注視著機器人頭顱上的光屏，輕輕哼道：「你們難道會認為我們不遠億萬光年地過來，就是為了帶著武器來和你們進行近距離的格鬥吧？」

  「抱歉，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隨著領頭機器人的聲音，兩側的機器人也同時上前一步。

  迪特與麗安娜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重重呼了口氣，隨後示意身後的眾人接受機器人的檢查。

  「這是什麼？」一位機器人打開麗安娜的公文包，拿出一塊由油布包裹著的，外形像是肥皂一般的物品問道。

  「櫻花糕。」麗安娜面無表情地回道。

  「抱歉。」機器人禮貌地致歉，隨後將公文包還給了麗安娜，同時將一副耳機遞給她：「這是即時翻譯工具，你們應該能夠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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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檢查通過，一行八人走向那扇緊閉的環狀大門。

  大門開啟，夏主任帶著何沫與外系辦的一名副主任出現在門口。

  「我代表室女座超星系團，歡迎你們的到來。」

  夏主任面帶微笑，絲毫看不到一點強硬的影子和態度。

  ……

  何沫辦公室。

  葉銘從睡夢中睜開眼睛。

  不得不說，這個相變椅是真貼心……它非但能夠完美地貼合人體不說，而且相變的速度極快，遠超人類能夠造出來的最好的床墊。

  以至於，葉銘都動了心思，要不乾脆弄回家給父親當床——雖說現在醫學發達，而且壽命也得到了延長，但由於父親年輕時幹了不少體力活，加之上了年齡，現在睡覺之後總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問醫生，醫生也沒轍，只是建議換個好床墊。

  可葉銘都已經給他老人家換了羽絨床墊了，父親反而覺得還沒硬板床舒服……

  而且這個相變金屬還有個巨牛無比的功用——它可以充當人類的非動力外骨骼，從而讓那些永久的殘疾，無法站起來的人們在外骨骼的幫助下輕鬆地站起來。

  「人到了嗎？」在相變椅的支撐下站起身來，葉銘扭了扭脖子，又揉了揉眼睛，望向站在門口的何沫。

  「到了。」何沫笑眯眯地看著他。

  「你這笑是什麼意思？」葉銘有些納悶地問道：「安排的談判時間是什麼時候？」

  「嗯……這樣說吧，在帝國人那邊，他們就沒有談判的概念。」何沫笑了一笑：「非但沒有談判的概念，也沒有外交活動和行為的概念……」

  葉銘微微一怔，馬上點頭：「嗯，能夠理解。過去的萬年來，他們都是天下無敵的存在，對外從來沒有談判一說。而且就算內部，也很早就完成了勢力上的徹底統一，頂多就是個會議。」

  「是的。所以，他們直截了當就提出了要見你，以及見霍爾。」

  「見我？這表示是正式的談判嗎？」

  「不知道，但根據夏主任和我的分析……他們應該是把你當系主任了。」何沫眨了眨眼，補充道：「系主任。」

  但即便何沫補充強調了，葉銘也依舊一時半會沒回過神來。

  他是腦機中心的主任不假，哪裡擔了什麼系主任？再說了，他就算要在學校任職那也是物理學院的院長或者乾脆就是省交的校長……

  然後……他便哭笑不得起來。

  「銀河系的主任？」

  「然也。」何沫哈哈大笑。

  「！！！」葉銘無語：「別鬧了，夏主任的意思是什麼？」

  「夏主任的意思是，既然對方那麼著急想見你，那麼你去摸摸底也是可以的。」何沫聳了聳肩：「反正我們的目的主要是看敵人的技術方案……而這方面，只有你才知道，才能確定敵人有沒有糊弄我們。」

  葉銘沉吟了幾秒後緩緩點頭。

  「那我洗把臉。」

  ……

  簡單地洗漱了一番，葉銘與何沫走出辦公室。

  「安排霍爾和他們見面沒有？」

  「沒有，這個需要在談判結束後安排，最起碼要初步接觸之後才安排。」

  「嗯，這樣是對的，免得對方對比各自的信息後改變主意，或者臨時打算盤。」

  「是的，不過那個麗安娜提了個要求。」

  「哦？什麼要求？」

  「她給霍爾送了一盒食物，據說是叫什麼櫻花糕……」何沫邊走邊笑道：「我們留了一點拿去化驗，確定安全後就轉交了——看起來，這應該是一種帝國特產的糕點。」

  葉銘微微怔了一怔，他倒是沒有問對這個櫻花糕進行過檢測沒有——情報部門比他想得肯定更周到。

  他想到的，是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看來，這一對帝國男女之間，感情確實深厚。

  「億萬光年的特產啊……」葉銘望向通道前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有點意思。」

  說完，他便大步走向麗安娜的安置處。

  ……

  麗安娜與迪特先知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兩個人一邊打量著房間的環境，一邊不斷地用信息素交流著。

  他們在這裡呆了一兩年，對絕大部分的房間都了如指掌。

  但現在……這些房間，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的影子。繼而……全部換成了人類的裝修風格。

  「看得出來，人類是一個懂得享受的種族。」

  麗安娜輕輕壓著柔軟的沙發：「這個比相變椅舒服。」

  「嗯，但沒有相變椅實用。」迪特先知見麗安娜用上了語言交流，也開口道，隨後他又望向窗外——窗外什麼都看不見，只有漫天的星辰和一幕幕天光：「艾拉星是相變金屬的第一大產地，現在給了人類……」

  麗安娜皺了皺眉，問道：「我記得，相變金屬是0阻導體的必備材料吧？」

  迪特先知點頭：「所以，當初我就建議，在走之前把所有的地面礦廠全部摧毀了。」

  「怎麼摧毀？」

  「當然是用主炮了。」迪特先知回憶著這一路過來看到的克拉族人，輕輕一哼：「你沒見到那些罪裔？個個都趾高氣揚的。」

  麗安娜：「……」

  就在這時，房門悄然開啟。

  下一刻，葉銘與何沫出現在了門口。

  麗安娜眼神一凝，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緊接著迅速起身，直視著這個她曾經見過多次的人類男性。

  她知道，這個人類男性，可以代表整個人類。

  甚至……是整個人類智慧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