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解惑

  「絕對乾淨的空間，在本宇宙，理論上是不存在的，因為量子漲落的存在，是以絕對真空和光速一樣，都無法在現有的科學框架下達到。」

  葉銘沉吟了好一陣後緩緩道：「這是常識。」

  畫面中的曹教授便笑著聳了聳肩。

  這必然是常識，因此他也才說自己是瞎猜的方案。

  「但如果跳出本宇宙，或者說本維度……就未必了。」葉銘望向霍來恩教授：「教授，我記得在高維空間的觀測中，我們是無法與高維物質進行能量交換的，對吧。」

  「是的。」霍來恩教授反應很快，立刻便意識到葉銘想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把曹教授的設想搬在高維空間做？」

  「是的。」

  「但那樣的問題又來了——我們至今未能完善高維空間與三維時空的坐標體系，就算我們能夠控制著實驗完成，但要怎麼拿回來？」霍來恩教授眉頭深鎖，凝望向葉銘：「這是個悖論。」

  所謂悖論，自然是，如果能夠從四維空間往三維跨越了，那麼也就用不著搞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葉銘點頭，隨後又搖頭：「大尺度上，這是悖論，但放到圍觀尺度上……就未必了。」

  「怎麼說？」

  「我們現在的三維宇宙中，已經存在了不少來自高維的物質。」

  隨著葉銘的聲音落下，在場所有人臉色微微一變，隨即陷入沉思。

  是的，人類雖然至今未能完成從高維宇宙到三維宇宙的自由跨越，可斯蘭齊物質和快子這些東西……明顯不是本宇宙的物質——如果說「快子」可以用虛數宇宙來解釋的話，那麼斯蘭齊物質的高維屬性已經很確定了。

  「我認為，可能最終還是要落在智腦這個玩意上。」葉銘輕輕扣了扣桌子，視線深邃地望向前方，輕聲道：「我想想看，能不能通過智腦來模擬一個四維空間。」

  聽到這裡，其他人便不開腔了。

  他們是維度宇宙的專家沒毛病，但智腦這個東西……他們卻一直都敬而遠之。

  嗯，主要是葉銘認為，人類應該敬而遠之。

  「當然，就算沒有絕對真空，相對真空也可以嘗試一下。」葉銘說著重新望向曹新教授，笑道：「太陽系不乾淨，我們就找個相對乾淨的星系去試一試。」

  「說到相對乾淨的空間，葉總，你看這樣可不可以？」周向南也是支持曹教授的設想的，此時他見葉銘認可，頓時再來了精神，天馬行空地道：「現在的太空中主要是各種射線和宇宙塵埃多，對吧？」

  「對，射線沒關係，塵埃可以理解為雜質，在兩個二維空間合併的時候，只要不超過一定的誤差，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只是可能要嘗試多次。」

  「那我們可不可以直接淨空呢？」

  「怎麼淨？」

  「反物質！」周向南說著目光炯炯有神：「我們直接將反物質用散光源的形式拋出去，那麼只要它接觸到塵埃，就會直接湮滅……然後又因為是拋出去的，所以它也不會殘留。」

  葉銘微微一怔，隨即眼睛便亮了起來。

  「好主意！」

  ……

  葉銘加入的課題組，行動向來很快，第三天，他便整理出了一份經費材料遞了上去。

  然後當天下午，牛主任便叩響他的房門。

  牛建軍主任已經正式卸任了CNY的負責人，交由何沫全面負責。而他新的職位也就是「主任」——科學計劃與發展委員會主任。

  「一千三百億塔幣，還只是前期——你這是要造殲星艦嗎？」牛主任捏著一迭文件哭笑不得。

  「相信我，老牛，殲星艦也得靠它。」葉銘從辦公桌後轉出來，給牛主任接了杯水後呵呵笑道：「嗯……你要這樣想，這是一個實驗裝置，但同時也是一個可重複利用的流水線工廠。」

  牛主任接過水杯，吸了口氣後只是盯著葉銘。

  葉銘聳了聳肩，他也知道自己這次的獅子張口有點過於大了——他要在太空中建造兩個直徑超過十公里的環狀加速器，這兩個加速器將會對息壤擴大化進行約束與收攏，同時也會釋放出反物質來進行「淨空」。

  當它完成後，從太空中看，它就會是兩個巨大的圓環，中間相隔五十米的距離——當然，在這樣的尺度下，它看起來也就跟個硬幣差不多了。

  「這看起來是加速器，但實際上，它算是我們加速器的後道工序。它可以完成對息壤的深加工，或者說再加工——我們將會在中間裝上五十個反應堆來進行二維化，然後將它再濃縮回一個原子的大小。」葉銘說著對牛主任挑了挑眉，戲謔道：「我這樣給你解釋，你該不會反對了吧？」

  牛主任哭笑不得：「我反對個鬼。」

  「那你那副表情？」

  「我是替領導問的。」說著牛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當放下水杯時，他的表情便嚴肅了起來：「葉總，一千三百億真不是小數目，如果換成以前的人民幣，已經上萬億了。」

  「最主要的是，塔幣它不像過去的貨幣……就算想咬咬牙印鈔票都不行。」

  「所以……從報告上看，它只是一個超級能源……管錢袋子的就會考慮，到底有沒有必要了。你也知道，現在我們剛光復室女座超星系群，艾拉星，還有寒霜星，紅葉星，藍葉星，匕首星……這些僕從星系都處於百廢待興的階段……就算我們是把這些星球當成資源行星來對待，但為了維持統治，基礎的前期投入也是必須要的。」

  「就更不用說還有克榮人那邊要搬家……三角座星系那邊也要安置。」

  牛主任越說眉頭越皺，最後一聲長嘆：「你是不和錢打交道，你打交道就知道……現在整個地球都窮了啊！」

  葉銘噗的一聲樂了起來。

  「真的。所以……你一定要給出一個合理的用途出來。不然……」

  「不然怎麼樣？」葉銘笑呵呵地道。

  牛主任瞪了他一眼：「不然你自己上首都撒潑打滾要錢去，你只要敢撒潑，上面肯定還是會給你面子的。」

  「……曲率引擎，算不算合理的用途？」

  牛主任愣了一下，隨即眼睛瞬間瞪大了：「是我理解的曲率引擎嗎？」

  「是的。」葉銘慢慢點頭：「非但是你理解的曲率引擎，而且……根據計算，理論上，它可以進入一種時空超流的狀態……如果用光速來對比度話，它可以達到保守一萬倍的光速。」

  頓了頓，葉銘馬上補充道：「當然這個速度跨越千萬光年的星系是差了點意思，但有了它，就可以在星系以內以及相鄰星系中快速旅行，是我們探索超大質量星系的唯一選擇。」

  說著葉銘眼中閃爍起亮光，悠悠道：「你想想，我們現在都已經旅行到千萬光年之外，都已經打宇宙大戰了，可我們至今連太陽系的邊緣都沒抵達過……你有沒有覺得，這有點不合邏輯？就好像一個人可以穿梭去任意城市，卻不能走出屋子一樣……」

  「除此之外，就算運用在戰鬥中，它也是無與倫比的。因為它是曲率運動，因此它沒有加減速的慣性制約，更不用談什麼G力……」

  聽到葉銘說完，牛主任深深地吸了口氣，盯著葉銘沉聲道：「如果真是這樣……那……」

  「用不著我去撒潑打滾了吧？」

  「嗯，我去。」牛主任站起身來，大步走向房門。

  正要出門時，他停了下來，轉頭望著葉銘：「對了，那個首席指揮官到月球了，正在做隔離檢查。」

  葉銘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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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頭的意思是什麼？」

  「沒什麼意思，既然人家一直哭著喊著要見你，那就讓他見一見，只是提醒你一下，別把人家打擊慘了——這兩人還有用呢。」

  葉銘哈哈大笑，起身送客。

  ……

  兩天後，月球，廣寒城。

  經過十餘年的建設，廣寒城早已經成為了月球上的一座明珠。

  它的整個占地面積將近十五平方公里，常住人口高達十二萬。

  這些常住人口主要是太空工廠、太空港以及氦三採集工廠的員工和家屬，外加各個科研機構的人員和教育機構的師生以及各種配套商業和服務人員等等。

  龐大的城市和晝夜不熄的燈火讓它即便在初一的時候，也能在地面觀測到，是一座真正的不夜城。

  而這其中，最有名的建築，就莫過於最開始便修建的廣寒大酒店了。

  作為人類各項重要活動外事活動的舉行地點，廣寒大酒店非但擁有金字招牌一般的名氣，更有著雄厚的資本——它是純粹的國有企業。

  因此，在過去十年中，廣寒大酒店歷經多次整修和擴建，從最開始的三層小樓變成了如今的二十六層高樓，牢牢地把持著月球第一高居住建築的寶座。

  嗯，之所以是居住建築，主要是因為那兩座超級加速器比它還要高。

  廣寒大酒店二十三層。

  霍爾站在窗口，靜靜地望著高懸在空中的藍色星球。

  坦白說，自從決定留下來與人類見面之後，他便對人類世界，對人類的母星……進行了無數次的想像。

  譬如，他認為人類是一個高度軍事化的帝國，不然怎麼能解釋會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戰爭潛力？然後人類的母星，也必然是一顆高度發達的、甚至不輸於摩比斯星球的超級科技行星……

  不然的話，怎麼能夠在科技上如此領先帝國？

  但……所謂聞名不如見面。

  當他被授權接觸到人類世界真正的信息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過去被騙得有多慘，自己的現象有多麼的誇張。

  就在霍爾沉默時，房門突然被叩響，緊接著，機器戰士出現在了門口。

  霍爾轉身，只見一位人類女性率先走出，緊接著……便是他曾經從麗安娜的視頻中見過一面的人類男性。

  這兩人，他都認識。

  人類女性叫何沫，好像是一個比較重要部門的負責人。

  至於男性……

  「霍爾先生，聽說你要見我？」

  葉銘先是隨意打量了一下房間，隨後便直接走向沙發。

  這房間是標準的套房，雖然不算總統套房，但規格也差不了多少，算是相當高級的套房了——用來軟禁一位執行長，規格上很合適，甚至還有些超標。

  不過，既然他來了，那麼這房間的主人，便理應是他。

  於是葉銘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隨後含笑指了指對面：「你戴翻譯耳機沒有？」

  「帶了，但不需要。」霍爾用生硬的人類語言回答著，然後慢慢走向葉銘的對面。

  他一邊走著，一邊凝望著葉銘。

  葉銘也回望著他。

  「首席先知閣下，我是否能夠從你這裡獲得我想要的一切信息？」

  「準確地說，我可以替你解惑，但我不保證你的訴求會被徹底滿足。」

  霍爾便深深吸了口氣，隨後坐下。

  他開始沉默。

  對面的葉銘也沉默著，用一種極有耐心的態度面對著他。

  「你知道我們有先祖，對嗎？」

  「是的。」

  「先祖在樂土，你也知道，對嗎？」

  「是的。」

  「那先祖死了，你知道嗎？」

  霍爾面無表情地看著葉銘。

  葉銘沉默著，眼中升起一股奇異的光芒，隨後緩緩點頭。

  「我知道。」

  「或者說……我大概能夠猜到。」

  說完後，葉銘凝神望著霍爾：「你想確認什麼？」

  「我想確認，你們走的是什麼路。」霍爾直起身子，雙手十字交叉緊握著，眉頭緊鎖著望向葉銘：「作為人類的先知，你應該知道，一個文明向前發展，方向是最重要的。」

  「我不需要你提醒。」葉銘緩緩靠在椅子背上，同時翹起了二郎腿，視線停留在霍爾的臉上。

  這人比他想像中的要瘦很多。

  「但我可以回答你，我們走的是科學的道路。」

  「這個詞，我們也有。」

  「不一樣。」葉銘緩緩搖頭：「我們的科學，是創新。而你們的科學……」

  說著葉銘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們的科學，是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