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心向紅旗

  省城醫院特級病房。

  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息，葛雷娜總算是恢復了兩分的精氣神。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正睡熟在自己身側的小寶寶，臉上升起前所未有的溫柔，仿佛就這樣看著，她就能安心地度過所有的歲月。

  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熟睡中的嬰兒也微微動了一下，葛雷娜連忙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寶寶的小手，隨後有些不悅地看了一臉陽光的克羅茲一眼。

  信息素悄然釋放，克羅茲卻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過於安靜的環境反而不利於嬰兒的成長，而且嬰兒的睡眠環境也不需要那麼安靜。」

  「瞎說。」

  「你看，他是不是沒醒？」克羅茲替她將多功能飯桌支起來，又將專屬的產婦餐放到桌上後，他坐到另外的床沿邊，示意葛雷娜先吃飯。

  葛雷娜皺了皺眉，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來開始吃飯。

  「你吃過沒？」

  「還沒，你先吃。」

  葛雷娜點頭，用最快的速度將產婦餐填進了肚子，克羅茲收拾完餐具後卻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看著葛雷娜。

  正在轉頭凝視著嬰兒的葛雷娜感覺到克羅茲的目光，她轉回頭來，正好迎上了克羅茲的欲言又止。

  初為人母的敏感讓她立刻意識到克羅茲有心事。

  「伱是想說很為難的話嗎？」

  「嗯……是這樣的。」克羅茲重新坐下，沉默了幾秒後，他打開了室內的投影光幕。

  這幾天葛雷娜一直待產，產後又一直昏昏沉沉的休息，是以，她對外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光幕降下，無數個新聞頻道的聲音在剎那間響起。

  「本超星系群聯合艦隊在敵人的本土星系取得首次大捷，消滅敵主力艦隊2000餘艘……」

  「超級戰艦火星號大顯神威，主炮之下所向披靡，敵艦隊望風而逃……」

  「水星號空天母艦的艦載機群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目前聯合艦隊已順利控制寒霜星系領空，敵人僅剩小股力量在地面集結，妄圖螳臂當車……」

  隨著每個新聞頻道的聲音響起，一幕幕太空戰鬥的場景也不斷呈現，只見每一道光芒閃過，便有軍團的戰艦隕落。

  葛雷娜用力抓緊了被單，她猛地望向克羅茲：「寒霜星……」

  「是的，人類已經清除了寒霜星系的所有艦隊，從戰艦的塗裝來看，這應該是來自33號基地的增援，首席指揮官是米卡。」克羅茲表情坦然：「因為戰鬥結束得太快，而且人類第一時間便摧毀了人造躍遷裝置，因此部署在寒霜星系的總督機構未能離開。」

  葛雷娜瞳孔一縮：「白蘭地？」

  「嗯，白蘭地和他下屬撤離到了寒霜星的地面。」

  葛雷娜深深地吸氣：「然後呢？」

  「然後……」克羅茲垂下眼帘，沉默幾秒後輕聲道：「娜娜，你已經知道……人類有軌道艦。」

  「軌道艦又不是殲星艦！」葛雷娜握緊拳頭：「寒霜星地面也有防禦系統的，對吧？」

  「寒霜星地面非但有防禦系統，還有地面部隊。但……你忘了，人類還有原子武器。而且……數量很多很多……多得足以覆蓋寒霜星的陸地五次。」

  「所以……我可能要暫時離開一下。」

  葛雷娜的眼睛瞬間瞪大，她幾乎是下意識的站起身：「你要去哪？」

  「去寒霜星。」

  「別回來！」只是一瞬，葛雷娜便幾乎是吼出了聲：「別回來！用盡一切辦法逃回母星！」

  克羅茲愣了一下，片刻後，他嘴角浮起笑意。

  他慢慢走到葛雷娜的身邊，雙手握著她的肩膀，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傻，我怎麼可能不回來。」

  「這裡有你，還有我們的孩子呢。」

  他話音落下，嬰兒的哭聲也隨即響起。

  兩天後，克羅茲搭乘一艘地月通勤艦悄無聲息地從省城醫院的停機坪起飛，在抵達廣寒城後，他去太約指揮中心匯報了兩個小時，而後便馬不停蹄地搭乘了一艘多功能的穿梭艦從月球啟程前往太空中那扇巨大的人造星門。

  抵達寒霜星系後，克羅茲甚至都沒來得及感懷一下故地，穿梭艦便飛向了靜靜漂浮在星空中的水星號。

  ……

  「克羅茲先生，歡迎來到水星號。」

  看著眼前的帝國人，饒是楊文志早就知情，也早做了心理建設，但真正看到克羅茲那標誌性的靈觸和長相時，他依舊升起了一股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感覺。

  在前敵指揮部的指揮官們看來，這個克羅茲，就是神聖帝國的汪兆銘，典型的「神奸」。

  按照他們這些前線軍人的脾氣，這樣的角色……是看不上眼的。

  但奈何前敵指揮部千叮萬囑，這人用處很大，CNY部門花了很多心思……可別瞎搞。

  是以，楊文志也只好捏著鼻子擺出一份熱烈歡迎的架勢。

  「楊總指揮好。」克羅茲在來時的路上也知曉了前敵指揮部的成員，此時對應上後，一一見面問好。

  簡短的見面後，楊文志將克羅茲安排在了自己的對面，隨後開門見山道：「克羅茲先生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目前的情況了吧？」

  「嗯。」克羅茲沉著點頭，目不斜視的看著楊文志：「如果總督府沒有來得及撤離的話，那麼整個總督府機構的帝國官員應該一共有六人，其中總督叫白蘭地，統領著整個寒霜星系的一切事物，也包括寒霜星土著文明。」

  馬上就有人問道：「只有六個人就能統治一個星球？」

  「是的。」克羅茲點頭：「其實在尋常時期，一個執行基地的帝國人也不多，譬如31號基地，除了執行長霍爾之外，還有其餘七名執行官以及兩名行政官，兩名協調官。除此之外就沒了——當然，僕從星系的人事關係也算在基地的。」

  聽著克羅茲嘴裡冒出「人事關係」這個詞，眾人頓時莞爾。

  「那……那麼大的太空城，裡面就住六個人？」

  「當然不是，裡面的絕大部分人都是服務於這六個人的土著種族。至於為什麼不到百人就能統治數個星系，背後的原因我想大家肯定都明白。」

  楊文志含笑點頭。

  手握壓倒性的軍事力量，換成人類的話，別說六個人，就是一個人，也能把一個星系治得服服帖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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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不把土著當人，那就可以肆意地執行各種高壓政策。

  克羅茲接著道：「寒霜星是一個很特殊的僕從星，它非但是31號基地最大的戰艦總裝平台，同時也是唯一一個保持著地面武裝的星球。」

  奧拉夫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有那麼強大的艦隊了，還要保留地面部隊呢？」

  「因為……」克羅茲抿了抿嘴，斟酌了一下語言後才解釋道：「因為有時候，執行任務並不需要對目標文明進行行星毀滅打擊，而是只需要破壞技術路徑就行。」

  「喲？」奧拉夫微微一怔，嗤的笑出了聲：「意思是你們還會發點善心？但這和地面部隊有什麼關係呢？」

  「地面部隊是用來保證種族遷移的。」克羅茲假裝沒聽出奧拉夫的嘲諷，補充道：「一個文明，只有被完全控制，才能夠徹底破壞技術路徑。」

  眾人恍然大悟，同時眼中的異樣意味更濃了。

  說什麼完全控制，無非就是把人全部抓走變成奴隸，罪裔嘛！

  楊文志微微頜首：「那按照你的判斷和了解，你認為，寒霜星土著文明投降的概率多大——我想，你也應該知曉了我們的底線和目標。」

  克羅茲輕輕嗯了一聲。

  在太約指揮中心，他見到了太約最高指揮官，同時也見到了葉銘。

  從這二人的嘴裡，他獲得了人類明確的想法。

  就是……寒霜星的徹底被掌控，這是人類的底線，不容任何的改變，且如果寒霜星的僕從文明要負隅頑抗，那麼人類可以施展任意攻擊方式和手段——人類要的是寒霜星被控制，而非某個文明的降服。

  但這並不意味著，人類就不嘗試其他較為溫和的手段了。

  譬如勸降。

  「白蘭地是霍爾的忠實盟友，他不會背叛霍爾。而他又擁有整個地面部隊機械化裝置的控制權限……因此，白蘭地沒有選擇離開，而是選擇了下到地面，他是想著依靠寒霜星的地面部隊和防禦系統來拖住人類的精力，為霍爾那邊爭取時間。」

  克羅茲頓了頓，表情嚴肅了幾分：「我們一定要記住，帝國的艦隊，在數量上依舊擁有絕對的優勢——人類可以以一敵十，但能夠以一敵百嗎？如果支援寒霜星防禦的艦隊不是兩千艘，而是兩萬艘，二十萬艘，人類還有勝算嗎？」

  「所以我建議，快速解決掉白蘭地，然後我出面與寒霜星的土著領袖進行談判和收編。」克羅茲望向楊文志，一臉的坦然：「如果讓我來嘗試說服白蘭地投降，幾乎沒有成功的概率不說，還會讓帝國瞬間知道我的立場。從而升起警惕和完備心理建設，不利於今後工作的展開。」

  楊文志與同僚們對視了一眼，每個人的眼中都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這人……還真心向紅旗吶！

  「那你說要怎麼解決？」楊文志略一思索後馬上便認可了克羅茲的判斷：「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那個總督的位置在什麼地方。」

  「我知道。」克羅茲輕輕呼了口氣。

  楊文志眼神一凝，迅速啟動衛星地圖。

  人類艦隊包圍寒霜星已經三天，期間發了無數的勸降信過去都石沉大海，沒轍之下，便釋放了一溜探測器充當衛星開始給這顆星球進行建模。

  必須得說明，人類的艦隊在太空雖然無往不勝，但面對一顆星球……那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就算是最強的火星號的主炮，只要敵人躲在地面三百米以下，基本上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而且還有更簡單的辦法——躲在山底隧道下面。

  當然，人類也不是說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且不說人類可以派遣機器人大軍，還可以核彈洗地都是可以選擇的方案，甚至還可以用二代米粒不斷地把星球物質拋送到高維空間，並最終引發撕裂和崩塌。

  只是這些，都費時良久。

  「這裡。」

  地圖展開，早已熟悉人類地圖結構和形式的克羅茲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指向了衛星地圖的某個位置。

  楊文志將地圖控制權交給克羅茲。

  地圖不斷放大，最終位置鎖定在了一座白雪皚皚的山峰之上。

  克羅茲做好戰術標記後並沒有停止放大地圖，他直接將比例尺拉到最大。

  於是，一座看起來就堅固無比的鋼鐵要塞便出現在了眾人的眼皮底下。

  「這座要塞是鋼鐵打造，但它只是整體防禦的一部分，白蘭地真正的指揮中心和基地，在山中。」

  看著這十分「眼熟」的基地構造，在場的所有指揮官都露出了一股會心的笑。

  看來哪個文明的軍隊都一樣，都是把最後的基地建造在山中。

  嗯……能夠理解，畢竟厚達上千米的岩石，比任何人造結構都更加牢固和可靠。

  但笑過之後，所有人的表情就又嚴肅了起來。

  既然他們都知道，這樣的堡壘是最安全的……

  那麼……想要進攻，那也是極難的。

  「看來還是得派遣地面部隊了。」沉吟幾秒後，伊卡洛維奇一臉的便秘表情：「要不要拉點坦克過來？」

  「坦克的話太費空間了吧？」

  「那全機械部隊？可機械部隊都是輕武器……你看人家這炮……機械戰士上去不是送死麼？」

  「這炮肯定要先摧毀啊，直接讓火星號主炮來一發，什麼都能給它揚了。再說了要出動地面部隊，肯定是地空協同作戰，這麼多戰艦在天上，我們總不能只喊加油吧？」

  楊文志也緊鎖著眉頭，腦中不斷地思索著方案。

  這時，克羅茲突然輕輕咳了一聲。

  楊文志馬上向他望去。

  「楊總指揮，我覺得……可以用核彈。」

  「嗯？」楊文志眉毛瞬間一揚：「核彈？」

  「是的，核彈。」克羅茲重重點頭。

  「只有核彈，才有足夠的破壞力和威懾力。可以解決掉白蘭地的同時，也讓寒霜星的土著最快時間臣服。」

  「力量讓人服從，絕對的力量讓人絕對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