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善意

  「執行者軍團，是神聖帝國的護衛軍團，一共設有五十四個基地，分別位於已知的五十四個超星系團的宜居星系之間。」

  「按照人類的空間觀測坐標，這五十四個超星系團都位於史隆長城以及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這兩個星繫結構，這兩個結構，被我們稱為宇宙宜居帶……」

  「稍等。」葉銘打斷了克羅茲：「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和史隆長城，加起來十幾億光年，就算有無數個天然的躍遷星門……要完全探索這些星域……」

  葉銘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他深知在沒有星圖，沒有超光速旅行的情況下，要摸清楚這些動輒占據整個宇宙百分之幾的空間結構有多麼的困難。

  這也是，人類對敵人的「疑惑」之一——明明敵人是一個和目前的人類差不多甚至還不如人類的文明，為啥他們就能一統宇宙？或者說……「短時間」內「一統」宇宙。

  當然，他認可這個宇宙宜居帶的說法。

  就算不按照目前流行的大爆炸理論，整個宇宙也不是任何區間都能宜居的。

  「根據記載，先祖花了數千年的時間才完成了對整個宜居帶結構的探測。」

  「你的意思是，一切說辭都可以交給時間，是這個意思嗎？」葉銘凝神望著對方。

  畫面中，克羅茲也凝望向葉銘，突然他笑了一下，臉上升起極為複雜的神色——有感慨，還有一抹淡淡的優越。

  「葉院士，千年萬年的時間對人類來說，可能很不可思議，甚至幾百年都可以引起天翻地覆的變化……但在整個宇宙的尺度下，幾百年都算不上，畢竟按照人類的標準，我們的壽命普遍都已經超過了三百歲。所以……很多事情的發生，確實都可以交給時間。」

  葉銘眼神一凝，他理解克羅茲的那點優越感怎麼來的了。

  相比神聖帝國，人類年輕得就跟個幼兒似的。

  於是葉銘緩緩點頭：「明白了，螞蟻這種生物能夠種植真菌，圈養蚜蟲，確實可以用時間來解釋。而且按照這樣的進化路徑，再過幾億年，它們未必不會創造真正的文明。」

  聽著葉銘用螞蟻來做比喻，克羅茲總覺得葉銘在罵人，但他又沒有證據……

  「你繼續。」葉銘對著揮了揮手。

  「這54個基地的實力也不是一樣的，有些很強，有些很弱，其中目前正在和你們作戰的，就是31號基地，其首席指揮官叫霍爾，副指揮官叫迪卡——也就是迪比星系被你們全殲的艦隊的主人。另外還有六名指揮官，手下分別掌控著從兩百到五百不等的艦隊。」

  聽著克羅茲的「詳細」介紹，葉銘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些，人類當然早就知道了——在一年前，歌莉婭便將整個31號基地的情況全部匯報給了人類。

  「這些我們已經知道了。」

  克羅茲瞬間一怔！他張大嘴巴，眼中全是不可思議——這些可是在他和麗安娜當初被「審訊」的時候都沒有報告的信息！

  人類怎麼會知道的？

  「我們非但知道這些，我們還知道，你們三人調查團中的麗安娜，和霍爾是同學，深受霍爾的喜歡……她的導師叫克林，先知院中排名前十的實權人物。」

  葉銘淡淡地說著，再次不動聲色。

  克羅茲緊緊地握著拳，在一瞬間，他腦中想過無數個理由，但依舊猜不到人類是如何知道這些的——就仿佛，早在自己之前，就有人投靠了人類！

  「你繼續。」葉銘繼續揮手：「不用猜我們知道多少，你直接按照你的意願說。」

  「好……」深深地吸了口氣後，克羅茲閉上了眼睛一瞬，而後再次睜開：「31號基地，是很強大的基地，總共有兩千艘戰艦，兩艘軌道艦。」

  「人造躍遷裝置多少？」

  「十五艘。」

  「好的，你繼續。」

  「僕從星系一共有五個，分別是寒霜星系，紅楓星系，泰隆星系，藍葉星系，多特蘭星系。」

  「這些僕從星系，每個地球年，一共可以為基地補充兩百艘左右的戰艦。」

  「依靠著強大的力量，霍爾也是整個軍團中炙手可熱的人物，雖然被排為前十，但實際上權柄可以到前三，因為除了31號基地本身的力量之外，38號基地的執行長『朝』是他的好友，32號基地的是他同學，4號基地的執行長也和他相交莫逆……再加上麗安娜的老師，同時也是他的老師，因此他在先知院中也有支持。」

  「就更不用說，在軍團內部，他本身就是軍團聯繫參謀會的成員，軍團長更是他的師父……」

  葉銘靜靜地聽著，眉頭也漸漸地皺了起來。

  看樣子，人類是惹到了一個燙手山芋了？

  「而這些……其實都不算很重要，重要的是……」克羅茲深深地吸了口氣後緩緩道：「他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

  「野心？」

  「是的，我能看出來，他很有野心。」克羅茲垂下眼帘：「因此，他絕對不是一個會輕易認輸的人。」

  葉銘緩緩點頭。

  既然有野心，那必然不會輕易認輸。

  「然後呢？」

  「那麼……只要人造躍遷發生器還在，他就可以召喚諸多的朋友。」頓了頓，克羅茲輕聲道：「雖然這是違反軍團作戰制度的，但在我看來……仗都已經到這種程度了，軍團的作戰制度還算什麼呢？」

  葉銘眼睛微微地眯起，繼而緩緩點頭。

  意思就是，接下來，說不定敵人還有支援。

  但隨後他又帶著幾分好奇地問道：「你覺得，是什麼程度呢？」

  「帝國將亡的程度。」克羅茲直視著葉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近乎殘酷的冷靜：「拋開我在人類世界的認識不談，只從純粹的戰鬥，以一個執行官的視覺來判斷，就是這樣的境況。」

  「你……是執行官？」

  「預備執行官。」克羅茲輕輕點頭，突然笑了一笑：「葉院士，可能你不知道，這次任務完成，我將會是唯一一個同時獲得學者身份和執行官職位的執行官。」

  葉銘略微怔了下，嘴角也浮起笑意：「抱歉，能說清楚點嗎？」

  「意思就是，如果一切順利，在未來，我比霍爾的關係還要好……地位還要高——我能夠說服很多人接受我，接受人類的……」

  「善意。」

  說完後，克羅茲便閉上了嘴巴，靜靜地等待著葉銘的回應。

  葉銘陷入長久的沉默，而後突然一笑，也緩緩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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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結束掉通訊，葉銘迅速給楊文志發了個消息，讓他等會來自己房間一趟，然後就他思考該如何應對敵人還有可能的增援時，來自地球的通訊打斷了他的思路。

  這個視頻電話，他可不得不接。

  「既然贏了你怎麼都不打個電話回來？」

  視頻中，漆與墨很是不滿地瞪著他，從她穿著的睡衣來看，這時她應該是準備休息了。

  「額……」葉銘一拍額頭，連忙賠笑：「忙得忘記了，女兒呢？」

  「早就睡了。」漆與墨坐到床邊，左右想發點火，卻又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發起——自己男人在外星系出差，還一不小心指揮了天大的戰役，她就算再有點瞎操心，也知道自己不該發脾氣的。

  「你現在還在水星號上？」

  「嗯。」

  「那……安不安全？」漆與墨擰著眉，一臉的擔憂。

  葉銘愕然，隨後哈哈大笑：「你不會以為我在前線吧？」

  「那你在哪？還是在卡拉圖星系嗎？」

  「是的，水星號早就回到了卡拉圖星系了，不過過幾天估計就要到索菲星系那邊去，只是我那時候估計也不在水星號上了。」葉銘一邊笑一邊搖頭：「你說你傻不傻？」

  漆與墨一怔，長吁了一口氣後總算是笑了起來：「我還真以為水星號在索菲星系……白瞎為你擔心了。」

  「哈哈，放心吧，你覺得我是能想去哪就去哪的人麼？」

  「這倒也是，離了你地球都不轉的。」漆與墨笑語吟吟，偏頭看了幾眼：「你那裡現在是幾點了？身邊有人沒？」

  「有，何沫和艾雯還有伊塔在對面呢，還有等會老楊要過來討論一下軍情。」

  「……那……你忙吧，忙完早點回來。」

  掛掉電話，漆與墨翻身上床，隨後撥通了墨谷的通訊。

  「他怎麼說？」視頻中，墨谷正坐在霧氣騰騰的一個小房間中，看樣子她在蒸桑拿：「可以去索菲星系不？」

  漆與墨盯著表姐，立刻一拍腦門：「糟糕，忘問了。」

  「……能不能靠譜點啊你……」墨谷翻了個白眼，抓起毛巾給自己淋了點水：「索菲星的開發迫在眉睫，早去早發財啊。」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不透風的牆。克榮人希望舉族搬遷到索菲4號星球上以解決三體問題的消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已經偷偷流傳了出來。

  可以想像，這樣的消息，一旦在網際網路上現身，那必然是會引起全體網友關注的。

  這也能夠獲取真實的老百姓的想法。

  或許是之前半年的宣傳起了作用，也或許是對克榮人這種漂亮的種族有著天然的親近，又或許是覺得索菲星系實在太遠……而且不安全，總之就是從老百姓的反饋來看，很多老百姓的反應都偏向於「無所謂」「大度」。

  當然，也有部分網友認為這是人類打下來的星系，白送給克榮人那太虧了……只是這種說法，在目前的「文明大聯盟」背景下沒有獲得太多的支持。

  畢竟，誰都知道，從開戰到現在，前線打得就算再離譜，人類連一根毛都沒傷到……死傷慘重的全是克榮人和蒼藍星人。

  這種血與火的交情，人類肯定得認。

  再加上克榮人的三體問題確實具體，是以只要稍微有心，估算一下就知道，一旦人類答應克榮人的訴求，那麼對索菲星的建設就會立刻啟動了。

  從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對人類「過剩產能」的一次巨大釋放，同時也是對人類影響力的一次巨大擴張——試想，一個完全由人類來主導打造的星球，就算上面生活的不是人類，那該星球還不得聽人類的話？

  「……姐，就算要開發那也得仗打完啊。」

  「打完還不簡單？你沒見今天的新聞麼？對了……你沒問你老公還要多久才能蕩平？」

  「……沒，忘了。」

  「臥槽！」墨谷氣得一下站了起來，雖有武器，但依舊秋毫必現：「你……那你打個電話有P用？」

  漆與墨：「……」

  「算了，我自己問，等會你可別小心眼啊。」

  ……

  ……

  水星號上，楊文志饒是已經一天都沒休息，但當葉銘召喚時他立刻便趕到了葉銘的房間。

  而當聽到來自克羅茲的提醒後，楊文志也馬上謹慎了起來。

  「意思就是，敵人還能傳送艦隊過來?」

  「他的意思是這樣，而且你看……」葉銘打開星圖，指向敵人大本營所在的方向：「敵人的人造躍遷裝置，依舊保持著裝配的姿態，而且還有功能艦在周圍調動。」

  「這意味著？」

  「意味著，敵人肯定是，要麼通過這個裝置跑，要麼就是通過這個裝置來！」

  楊文志輕輕地吸氣，隨後緩緩點頭。他閉上眼睛，眼珠不斷地轉動著，越是思考，便越是皺眉。

  「葉總，如果我們一直追過去，然後再遭遇幾百艘艦隊的話……恐怕能量有點不夠。」

  片刻後，楊文志睜開眼睛，一抹擔憂升起在臉上。

  葉銘也輕輕點頭。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另外的可能。

  ——既然人類都能夠依靠人造躍遷發生器來隨時隨地布置戰艦，那麼敵人……顯然也可以。

  那……就算人類肅清了整個索菲星系，並留存了一支朝著敵人大本營而去的力量。

  要是敵人通過人造躍遷發生器來大面積地布局艦隊攔截，人類又該如何處理？

  全靠反物質戰艦來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