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風物長宜放眼量

  太陽系，月球。

  太約作戰指揮中心接待大廳。

  來自地球的視察團在舉行完慣例的見面和座談會後紛紛離開座位，從側廳中走向警衛森嚴的會議廳。

  人群中，即便此地的最高負責人秦衛國，也只是堪堪走在了第三的位置，由此可見，這個視察團的規格有多高——事實上，這是來自人類最高的BOSS團，在大戰即將到來的前夕親臨人類的指揮中樞進行視察。

  在會議室落座後，領導戴上眼鏡，從辦公室邰主任的手中接過了一份紙質文件認真地看了起來。

  其餘諸人，包括秦衛國，牛主任，辦公室的邰主任，以及能夠坐在這裡的諸多指揮官們紛紛目不斜視，靜靜等待。

  會議桌旁，秦衛國和牛主任相對而坐，兩人視線相交，卻都看不出彼此的態度。

  「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吧，克榮人希望移民到索菲4號星球上去。」

  領導看完文件，不帶任何態度地望向眾人。

  眾人互相對視，最後都齊齊點頭。

  當然……他們是知道的。

  早在二十多天前，有些小道消息就開始在高層中流傳，只是鑑於並沒有接到正式的通知和權限消息下發，是以眾人均沒有公開討論。

  「既然今天都來這裡了，那就順便聽聽大家的看法。」領導微微點頭，將文件放在桌上後望向身旁的邰主任：「傳達一下權限，把協約紀要和詳情傳到會議室。」

  邰主任稍稍怔了一下，但馬上便毫不遲疑在平板上操作了起來。

  其餘人見狀，也迅速拿起面前的平板認真地看了起來。

  「你們先看，我簡單說一下。」領導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沉吟了幾秒後視線一一掃過眾人：「今天不算正式的會議，甚至連意見徵求都算不上，只是想聽聽大家對克榮人訴求的真實態度。」

  時間慢慢過去，隨著平板滑動，所有人都抬起了頭。

  這一下，大家的表情便有些嚴肅了起來，甚至還有人不斷用眼神交流。

  「誰先聊一下？」領導左右看了一眼，直接點名了秦衛國：「衛國同志，你先來帶個頭。」

  秦衛國知道自己躲不過，只好笑了一笑後又輕輕咳了一聲，隨即正色道：「領導，我的態度是先看一看。」

  「嗯……看什麼呢？」

  「就是看，我們能夠在後期的戰役中取得多大的戰果。」秦衛國思考這個問題已經思考了將近一個月——他幾乎是在葉銘被女王遊說的當天就從葉銘那邊收到了消息。

  而且他也敏銳地判斷出了，葉銘的態度是傾向於幫助克榮人。

  當然了，克榮人作為如今人類的盟友、盟軍。他們遇到生存危機，人類肯定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視若無睹，不管克榮人的死活，這種選項是不可能存在的。

  只是人類到底要幫到什麼程度，又需要克榮人付出什麼代價，這才是考慮的重點。

  「雖然索菲4號星球十分宜居，但漫漫宇宙中，宜居的星球是不可能只有這麼一顆的。別的不說，執行者的基地所在，就是一個宜居星系，此外還有好幾個僕從星系。」

  「我們唯一要考慮的，是能不能快速拿下這些地盤。」頓了頓，秦衛國嘴角浮起笑意：「如果拿不下，那索菲4號也沒辦法展開真正的移民和建設。」

  這時陶林川也笑著補充道：「而且咱們註定是要殺到敵人老巢，接管整個宇宙的，一顆星球……其實還好了。」

  聽到領導和兩位太約大佬的對話，另外幾位指揮官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倒是自地面來的其餘成員們態度很保守，只是禮貌性地附和了一下。

  領導緩緩點頭：「風物長宜放眼量——建軍同志，伱呢？」

  聽領導點自己的名，牛主任輕輕咳了一聲，緩緩道：「其實相比讓克榮人移民索菲4這件事，更複雜，也更困難的是如何移民，以及移民之後如何建設。」

  「克榮人目前三十億人口，就算按照一艘載一萬人的飛船，也要飛三十萬船次……按照轉移時間為一天的話，那就是800多年，一天十船八十多年，一天100船也是八年。」

  「當然，我們也可以把人造星門建造在地面上，但這樣一來，成本極高不說，而且還需要有先期的建造成果才行。」牛主任一邊說著一邊搖頭，眉頭皺得極深：「假設我們在索菲4和卡拉圖分別建造三個可以通過萬人太空飛船的巨型人造星門，按照現在的成本，每個星門都將會耗費萬億以上——這還不算30億人的吃喝拉撒以及住房問題。如果要算上安置費用，那基本千萬億打底了。」

  隨著牛主任的簡單掰指頭，眾人齊齊吸了口涼氣。

  「好傢夥，老牛，你的意思是完全由我們來負責安置啊？」邰主任就坐在牛主任的身旁，笑著打趣道：「就算親兒子怕是也拿不到這種待遇吧？」

  「除了我們，誰還擁有轉移安置一個三十億人口的國家的能力？」牛主任緩緩搖頭：「而且我的意思是我們負責安置，可不是承擔安置費用。」

  聽到牛主任這麼說，邰主任就微微怔了一下，隨後眉頭微皺：「他們有錢嗎？」

  「沒錢？」牛主任輕輕呼了口氣：「那就要看，他們能夠將利益出讓到什麼程度了。」

  「在我看來，索菲4號星球，只是克榮人為了生存和延續而最基礎，也最不重要的訴求，他們真正的難關是在如何移民，如何延續上。」牛主任為自己的態度做了個總結：「我想，久疏商業的克榮人女王，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就在這時，坐在他對面的秦衛國突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緊接著便神色一正。

  片刻後，秦衛國轉頭望著領導：「收到前敵指揮部的緊急戰況匯報視頻。」

  領導微微點頭，示意秦衛國直接接過來。

  光幕降下，楊文志的上半身投影出現會議桌的上方。

  「指揮中心，在三十五分鐘前，我部遠程探測器確定了敵人位於迪亞斯A星系的後援艦隊已經開始快速躍遷，目前已躍遷超過兩百艘戰艦。而根據艾塔的規模估算，該艦隊至少還有五百艘左右規模的艦隊正在待命。」

  「截止目前，敵人艦船總數已達一千八百艘，如果敵人躍遷完成，將會達到兩千三百艘左右的規模。」

  「據此情況，我部預測，敵人或許將與我軍進行索菲星系決戰。」

  聽著楊文志的匯報，秦衛國瞬間站起身來。但很快他便意識到領導就在旁邊，於是立刻又坐了下去，一臉沉著地望向領導。

  領導的眉頭終於微微皺了起來。

  「我們前線有多少戰艦？」

  「我們一直和敵人保持著二比五的比例，目前有六百艘左右。」

  「那後備力量呢？」領導說著轉頭望向身後的方向。

  那是人類預備戰艦群停靠的太空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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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空中，無數艘戰艦就猶如沉睡的鯊魚，在太空中靜靜地漂浮著，其中最大的一艘猶如鋼鐵堡壘，在空中橫亘千米，氣勢儼然。

  「剛好三支滿編艦隊。」

  ……

  ……

  卡拉圖星系，影月王國王城。

  葉銘站在窗口，看著這最後的一晚落日，他心中升起說不清的惆悵。

  在這裡呆了一個月，除了與智慧院的智者交流之外，他也在艾雯的陪同下訪問了很多地方，譬如他們的地下食品工廠，譬如養殖基地，譬如能源中心，數據中心。

  當然，他也去看了一下這裡最著名的雙月拱天的景點——就是兩座月牙形的山峰相對而立，煞是好看。

  同時，他也在溫度最高的午後下到了地面的街道去溜達了一圈。

  現在的這顆母星，在季節上，正處於秋季——其實他們已經沒有了冬季，只有夏春秋這三季。但在溫度上，卻表現得和地球最酷熱的夏季差不多，街道上的溫度並不是來自太陽直射——因為密密麻麻的路網很好地起到了遮擋作用。

  氣溫高，主要是來自熱島效應的堆積。

  很自然的，這樣的街道上，壓根就沒有行人，也沒有商鋪開門——老一點的樓還能看到有商鋪這種結構，新一點的，那是真完全看不到商鋪了，甚至連底層的住家結構都看不到。

  葉銘曾經想出去走一下，但剛一開車門就被那滾滾熱浪給打了回去……

  而就這樣，居然底層都還有不少的居民。

  當然了，這些居民都是屬於被扶養的對象，他們也基本上不出門，要抵禦高熱全靠中央空調，而且活動區域也是樓內通道——他們的居民樓內就仿佛人類的商業樓，擁有巨大的內部空間和各種商務設施。

  除非必要，這裡的人們，是沒有機會和理由出自己的樓房的。

  因此，那些貫穿整個城市的高速路網上，也沒有多少車來車往。

  這一整座擁有數億人口的王城，只給葉銘帶來了一種感覺，就是死寂。

  最起碼，在外面看來是這樣的。

  身後傳來艾雯的腳步聲。

  「老師，您還要帶什麼隨身物品或者禮物嗎？我好吩咐他們準備。」

  「哦，不用了。」葉銘迴轉身來，看著換上了自己族人服裝的艾雯，嘴角微微一笑：「你穿這么正式？剛才幹啥去了？」

  「給智慧院的研究生上了一下課。」艾雯嘿嘿一笑道。

  葉銘一樂：「你上課？上什麼領域的？」

  葉銘的表情讓艾雯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老師……別這樣，我以前也是學霸來著好不好？」

  「好好……你是學霸。」葉銘哈哈一笑：「學霸，快十點了，你明天要不要上船的？」

  「要！我馬上走！」

  葉銘笑著點頭，順便揮了揮手——這小姑娘在地球的時候天天想家，結果回來後沒呆幾天就嚷著要回地球，完了這次還要跟著他一起到塔拉星去訪問。

  可想而知，她去塔拉星這種要求，在克榮人看來……顯然是有些那個的——要知道，克榮人可是一直都看不起塔拉人的——嗯，說具體點就是，克榮人比人類還要看臉。

  因此，她一提出來，就遭到了集體的反對。

  但克榮人女王陛下卻在思考再三後答應了她的請求，只是有一個要求——不能以克榮人公主的身份去，而是以葉銘學生的身份去。

  就在揮手的時候，葉銘的手腕突然一動，他收回手，看了一眼後迅速皺眉。

  下一刻，他快步走到茶几旁，同時揭開了便攜投影儀。

  艾雯見狀也不打算走了，而是好奇地看著他。

  葉銘深深吸了口氣，直接在腦海中給伊塔下達了接通即時通訊的指令。

  片刻後，光幕升起，楊文志的身影出現。

  「葉總，敵人可能真的要幹過來了。」

  伴隨著楊文志的聲音，他的身影迅速消失，隨之而起的是一副亮著密密麻麻光點的星圖。

  星圖上，標記為敵人的紅色亮點正在大規模地朝著藍色的方向不斷移動著。

  它們的位置散得極開，就猶如鋪滿了整個星系的星辰，又有如遮天蔽日的蝗蟲。

  而標記為藍色光點的人類艦隊，正在有條不紊地朝著兩個躍遷點以一直長蛇陣的方式緩緩撤退著，形成了一個空間開口的八字。

  第一次看到索菲星系星圖的艾雯瞬間怔住，她下意識地抿著嘴，視線緊緊地盯著那仿佛要被漫天紅點所吞噬的藍色「粗線」——無需提醒，那些藍色的標記，就是聯軍的戰艦。

  其中，自然也包括銀月艦隊。

  葉銘眉頭深深地皺起，他的視線快速越過漫天的紅色，停留在最後方那個最大的紅色光標上。

  那是敵人的軌道艦。

  軌道艦依舊一動不動。

  沉默中，葉銘輕輕吸了口氣：「按照現在的速度，戰鬥還有多久打響？」

  「二十八小時。」

  「在過去的幾天……一個月，他們發起了多少次攻勢？」

  「和前半年一樣，一直都是小打小鬧，和我們互相爭奪探測權。」楊文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平靜：「秦將軍讓我問問您，我們是否可以出動備用艦隊了。」

  饒是在這個時刻，葉銘也依然一愣：「問我？」

  「是的，您的直覺和建議很重要，而且您是我們前敵指揮部的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