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於周旋中覓戰機

  作為一艘代表著新聖城最高戰力的旗艦，家園號的艦長室卻並不大，更和奢華挨不著半點關係——即便理論上這間不足三十平米的艦長室的主人是新聖城的最高領袖。

  之所以會設計成如此，一來是因為長期以來的流亡和艱難的生活讓每個克拉族人自發地團結在了一起，沒有什麼等級之分，二來還是因為……這艘主力旗艦，本質上還是用來為了「逃命」而設計的——如若再遭遇滅族的厄運，那這艘船能夠裝人的地方越多越好。

  因此，艦長室就沒辦法學克榮人那種「奢華」了。

  但讓克拉族人有些疑惑的是，人類完全有條件把艦長室搞得跟所謂的皇宮一樣奢侈華麗，但實際上，他們的艦長室也就那樣……只是比普通艦員的稍稍寬敞了一點點。

  只能說，人類和克拉族人的認知上，確實挺相近的。

  此時，海爾科便坐在略有些冰涼的人造軟革座椅上，左手舉著從人類那邊帶過來的紅酒小口小口地抿著，右手握著一支原子筆在筆記本上不斷地寫畫著。

  這時房門被輕輕叩響，片刻後，人類通訊官曹宇偉出現在門口：「海將軍，前線的聯合攻擊已經開始。你要不要看一看？」

  「哦？能看到戰場嗎？」

  「誰知道？」曹宇偉聳了聳肩，笑著道：「反正大家都在圍著窗口等著。」

  海爾科看了一眼手錶後站起身來，順便一口將紅酒飲盡，見曹宇偉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他便呵呵一笑：「我這樣的體格，你們這種低度酒也就跟飲料差不多了。」

  曹宇偉一怔，隨後哈哈大笑。

  ……

  艦長室踏出腳便是指揮艙，此時的指揮艙已經站滿了艦隊各個部門的指揮官，眾人齊齊站在一面不足兩平米的透明舷窗前，遙望著前方的滿天星河。

  設計戰艦時，克拉族尚未在電磁領域有所突破，是以無法做到像人類那樣的全封閉艦體加字攝像頭和大屏幕的環境重現，他們更多的是採用一種強度極高的高透光材料來完成對外界的光學觀察——這其實在戰鬥中是不必要的，只是在漫長的航行中有必要。

  海爾科和曹宇偉一出現，其餘人便很自覺地讓出了兩個位置。

  「現在我們距離戰場的準確距離是多少？」海爾科轉頭望向副艦長迪比斯。

  迪比斯立刻答道：「819斯特……」

  「說盟軍單位。」

  「額……那大概是……我得算算。」迪比斯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腦袋，卻一把摸了個空，只好訕訕笑道：「忘記現在我們沒智腦了。」

  海爾科嗯了一聲，閉上眼睛默念了幾下後輕聲道：「大概是0.3億公里，100光秒的樣子——盟軍的光秒、分、時是一個很精妙的單位，你們今後一定要記住，而且也要習慣今後沒有智腦的日子——艾塔比智腦的運算能力強大太多了，我想你們應該在新聖城都見識過。」

  迪比斯深深地看了海爾科一眼，笑著點了點頭：「確實，只是現在還不怎麼習慣。」

  「嗯，大家看煙花吧。」

  說完後，海爾科便雙手背在身後，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0.3億公里……連光都要跑100秒——也就是說，就算現在戰鬥已經打響，但也看不到。

  就在這時，他手腕微微一動，看了一眼後立刻將掛在脖子上的耳機戴上。

  「老海，第一波打擊已經完成。」耳機中傳來楊文志的聲音：「我看你們的速度有點過於快了，可以稍慢一點，等我們的戰艦先就位。」

  「沒問題——戰果如何？」

  「三換三十七，但損失三艘的是銀月艦隊，目前傷亡情況還未知，希望他們的逃生逃離系統有用。」頓了頓楊文志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船上的艦載人員更多，更要注意。」

  「明白，替我向艾薩拉轉達我的致敬。」

  「收到，銀月艦隊的下一步行動是以VSC-62，也就是東躍遷點做戰略機動，等大小熊座和你的艦隊抵達。」

  「敵人呢？我這邊還沒有開始同步戰場信息。」

  「敵人的行動嘛……10分鐘後召開戰術會議，我們來討論一下。」說著楊文志便輕輕笑了笑：「高維探測器探測到了VSC-70躍遷點出現了大規模的引力波涌動，我想……大概就是他們的援軍吧。」

  結束通訊，海爾科視線重新停在舷窗上。

  下一秒，幾不可見的極遙遠處的黑暗星空中，一顆隱藏在暗處的「星辰」突然亮了一瞬便迅速歸於黑暗。

  就在眾人以為自己看花眼的時候，接二連三的閃耀不斷升起，就好似在最漆黑的夜裡，一隻只螢火蟲剛點亮燈籠便煙消雲散。

  片刻的沉默後，掌聲開始響起。

  海爾科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抬起手，再次望向手腕。

  還有十二個小時，他的艦隊就要進入戰場了。

  緩緩鼓掌後，海爾科轉身走向會議室。

  ……

  ……

  「第一波打擊中，我們雖然精準命中了敵人三十七艘戰艦，但我們同時也損失三艘戰艦。」光幕中，前敵指揮部總參謀楊文志的表情略帶一絲凝重：「如果唯戰果論，這當是大捷，但我們必須清晰地意識到，敵人的戰艦和地球的主力戰艦是同樣的無人控制，甚至他們的系統集成化程度更高——意思就是，他們這是典型的一次性戰艦。」

  「而我們目前已經明確獲知，敵人相較於我們，擁有極大的數量優勢……因此他們一點也不心疼。」

  「但我們不一樣，我們還是要心疼的——特別是有艦載船員的戰艦，剛才的初步統計，銀月艦隊已經有一百餘名艦員犧牲，特別是橡樹號，被敵人的主炮從引擎部貫穿了整個艦身，全艦八十餘人……無一倖免。」

  隨著楊文志的聲音，眾人紛紛沉默點頭。

  就連一心想要在第一仗打出成績的艾薩拉，在獲知了橡樹號被貫穿艦身後也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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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艦對決，最怕的就是被主炮貫穿龍骨，那幾乎是可以宣告全船犧牲的戰損——因此他們之前在和塔拉族人的戰鬥中，最多的戰術其實是側面接戰。

  雖然捨棄了主炮，但只要接近了，艦外的側舷炮還是能夠造成可觀的傷害的。

  而且這樣最大的好處是，側面接戰可以有效地降低人員傷亡——側面就算被貫穿，也不過一個幾米的大洞，只要不擊中致命部位，艦員完全可以依靠維生系統和逃生系統活下來。

  但人類和軍團的戰術……卻不一樣——無人化戰艦讓他們可以完全不用考慮人員的安全而選擇正面迎敵，充分發揮主炮的威力。

  「所以，接下來我們的整體作戰思路是，銀月和復仇之劍兩支艦隊的機動轉移，尋找機會為主，我們的艦隊則以正面突破為主。」楊文志三兩下說完後便展開了戰術星圖。

  星圖上，人類的戰艦已經明顯成了一個「以」字形，兵分三路朝著東、北兩個躍遷點而去，而敵人則從之前的一字型兵分兩路，一截朝著其出來的北躍遷點，也就是VSC-63蟲洞出發，另外一部則在VSC-62的東躍遷點進行陣型變換，已經從之前的一字長蛇陣變成了有針對意味的V形陣。

  「但最新的戰況是，敵人並未對主動脫離戰場的銀月艦隊展開追擊，而是進行了一個大轉彎，看情況，他們是要避免與大熊座和小熊座進行正面對決。」

  「說實話，這確實有點出乎我們的意料。」楊文志嘴角升起微笑：「我還以為他們要像之前那樣和咱們死戰到底呢，沒想到轉身就溜了。」

  「但我們要意識到，這不是什麼好事。」楊文志很快收起了笑，正色道：「雖然目前啟迪者超高速偵察艦已經衝進了迪亞斯2號星系，也未曾發現該星系的有敵人存在。但別忘了，我們後面的伊凡星系那邊也有一條星路……雖然……那邊也暫時沒有發現敵人，但只要確定了敵艦的規模，我們這邊就不得不考慮後路被抄的後果。」

  「要知道，根據情報，敵人這次是出動了起碼兩到三個基地來對付我們，保守都是好幾千艘戰艦。」說著楊文志頓了頓：「現在，我們換位思考，要是我們是執行者，要怎麼做？」

  只是沉默了一小會，便有聲音響起了。

  「把我們困在索菲星系，等到增援趕過來再一舉殲滅。」

  「沒錯！這應該就是敵人的最終目的。那麼在戰術上，敵人的只分出了六十多艘的戰艦回援北面的VSC-63星門，我們就可以和剛才收到總部傳來的高維探測器所探到的迪亞斯1號星系出現引力波涌動的互相印證——敵人這四百來艘戰艦，完全不想和我們打，只想拖時間，拖到他們的增援過來。」

  「一點一點地增加援兵，把我們的主力無期限地圍困在此地……那麼，他們就有可能通過另外的星路，比如御夫座那邊的LY星系，來對銀河系進行攻擊。」

  楊文志說著便輕輕呼了口氣：「那麼現在，我們接下來怎麼安排？」

  一說到這個問題，眾人就立刻不說話了。

  海爾科也眼觀鼻，鼻觀心。

  他當然還是想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最起碼也要證明一下自己。

  但人類「以人為本」的風格……再加上克榮人剛犧牲了一百多人，讓他猛地意識到，要是自己那些尚未完成無人化改編的戰艦被擊中三艘，那損失可就太大了！

  沉默中，終於還是有人開腔了：「無非就是三種，要麼就是先退，要麼就是快速消滅，要麼就是和敵人耗——那首先排除退。」

  奧拉夫笑了起來：「如果敵人的目標是老楊說的那樣，顯然是不可能讓我們退的。」

  「那就速度滅了他們，這個星系本來就小，他們就算要跑，總不可能跑到外隕石帶去吧？」

  「那可不一定，而且我們沒辦法一直追啊。」奧拉夫指了指腳下：「別忘了還有這個老烏龜……我們現在只能說躲敵人的定向攻擊，可不是完全隱形啊哥們。」

  「老烏龜？臥槽……你說是水星號？」

  「不然呢？總不可能水星號跟著你們跑吧？」

  眾人的七嘴八舌中，艾塔的聲音卻突然響起：「指揮官，收到總部重要情報，請立即查閱。」

  艾塔聲音一響，會議室內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望向楊文志。

  海爾科也沉默地望著楊文志的投影，心中略微升起了一抹不安。

  他在人類戰艦上呆的時間足夠久，知道艾塔一般不會在會議時間內輕易打斷，而但凡是打斷會議，就意味著有特別重要的情況——還多半不是什麼好消息。

  果然，楊文志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他迅速點開平板，只是一眼後便皺起了眉頭。

  「剛收到消息，兩艘啟迪者號超高速飛船出現在了通往御夫座的星系中。」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面面相覷，隨即都嚴肅了起來。

  「看來，敵人的想法確實和我們的預判是一樣的。」

  楊文志垂下視線，沉默了幾秒後緩緩道：「他們兩路進攻，一路消滅我們，一路從御夫座出發，直奔我們的老家。」

  數秒後，有人遲疑地問道：「那……老曾那邊只有一支艦隊，能擋得住不？」

  「不知道——但我們要意識到一點，就是可能接下來的艦船補充，就會考慮到照顧御夫座艦隊那邊了。」楊文志眉頭深鎖，很快便意識到兩邊都出現敵人之後將會給總部帶來什麼樣的策略影響——毋庸置疑，御夫座那邊，或者說LY星系那邊，是一定要保住的！

  因為那邊有反物質礦，是人類下一代兵器的核心能源。

  會議室再次安靜下來。

  看著安靜的眾人，海爾科眉頭也深深皺起，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星圖上的敵我位置，心中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諸位，我有個想法。」

  眾人目光紛紛望向海爾科。

  「既然，敵人是想把我們消滅在這裡，那麼主動權其實就是在我們手裡……」

  海爾科話還沒說完，楊文志的眼睛便瞬間亮了起來：「拖刀計！」

  海爾科微微一怔：「什麼？」

  「回馬槍！——只要敵人掌握了我們知道目前被兩路進攻的情報後，我們假裝撤退，敵人就一定會來追我們！」

  海爾科慢慢笑了起來：「沒錯，只要敵人是想留下我們，那就必定會來追——而且，現在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