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勝負在戰場之外

  五天後。

  索菲星系是一個典型的中年恆星系，如果從其最外側行星軌道來算的話，該星系只有「半個太陽系」那麼大。

  既然有恆星，有圍繞其公轉的行星，那就意味著有宜居帶——雖然該宜居帶只有一顆被濃郁大氣層遮住的岩石行星。

  在克榮人的記錄中，該行星雖然位於宜居帶中，但卻並未發現文明、特別是高級文明的跡象——因為他們從來未曾在該星系中探測到高級文明活動最重要的標誌之一，人造電磁信號。

  而在人類的前期偵查中，也沒有探測到有電磁信號的存在，人類只是通過光譜分析，在這顆被克榮人稱為索菲4的宜居行星上發現了水和些微的制植被——在系外行星中發現水這種消息，如果早個十幾年可能還會引起轟動，但在如今的人類眼中，那就太尋常，以至於不足為題了。

  於是，人類鋪天蓋地的戰艦，便猶如一顆顆流星，從天際不斷掠過索菲4號。

  ……

  索菲4行星。

  平靜的洋面上掠過陣陣清風，帶起一道道波瀾。

  海水蕩漾著撲向沙灘，卻又被一塊巨大的岩石所擋住，衝起一米左右的浪花。

  浪花中，兩個矯健的身影從水中以優美的姿態從水中躍出，輕巧地落在岩石上。

  如果人類看到他們，一定會驚訝造物的神奇——因為他們和人類描述中的美人魚很相似，下半身是海豚狀的形狀，上半身雖然也保持著海洋動物的皮膚，但卻進化出了一對強有力的上肢，以及「背部」一對類似於翅膀的透明鰭。

  當然，相比「美人魚」，他們的外表可真談不上「美」，最起碼不符合人類的審美——他們的脖子極粗，幾乎可以說就沒脖子，以至於他們的五官被堆砌成了一個明顯的三角狀。

  「脖子」後面，有一層厚厚的，魚鰓一般的褶皺。

  他們上肢的「胳膊」和「手腕」處，進化出了類似鎧甲的幾丁質結構。

  他們那粗壯的「脖子」上，分別用水草繫著一根極為鋒利的牙齒。

  此時，這兩個生物同時用上肢支撐起身軀，仰頭望向天空。

  只可惜，此時的天空晴空萬里，除了大片大片的雲層之外，就只有一片碧藍。

  兩個生物卻沒有失望，而是保持著姿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只是偶爾要滑下石頭，然後再次躍出。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過去，就在兩個生物同時搖頭，打算重新回歸大海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

  打算離去的生物立刻直起身子，死死地盯著那道光亮，其中的一人還對同伴不斷地發出聲音，臉上更是明顯地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亮光越來越近，光亮的來源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大。

  兩個生物看著空中銀色的、如巨大海蚌一般的飛行器具，眼中流露出一股痴痴的神色。

  漸漸的，這艘來自人類的探測器開始減速，緩緩落在沙灘上。

  兩個生物遠遠地望著，就猶如兩座雕像。

  終於，他們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跳回水中。

  但強大的好奇讓他們無法捨棄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們便乘著波，只露出腦袋，慢慢地隨著波浪觀察著這從未見過的天外來物。

  ……

  水星號，主控艙。

  「臥槽！臥槽！臥槽！」

  接連不斷的臥槽聲響起在主控艙的角落。

  飛船上負責遠程控制生物探測器的魏強屁股上就跟著了火一般，整個人瞬間彈了起來。

  雖然水星號是一艘實現了全面自動化乃至無人化的太空母艦，但由於其現在是整個人類聯軍前敵指揮部的大本營，因此每個崗位上都安排了人類值班員。

  而且這些值班員，還是24小時輪班的。

  畢竟……戰爭一觸即發，人類的艦隊已經完成了全面的躍遷，正在兵分兩路朝著敵人的艦隊而去。

  現在，水星號正和大批的支援艦和護衛艦隊留在躍遷的出口處，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蒼藍星主力艦隊。

  可以說，現在水星號上的一切，都是為了戰爭而服務。

  因此，魏強作為隨船科考官，他的位置也被「擠」到了最角落，而他的任務，也只算是常規的科考任務——走到哪，就探測到哪裡，是人類一貫的宗旨。

  當然了，這次科考，還有一重意義，就是看這裡是否真正有智慧生物。

  如果沒有，那人類就要炸這顆行星的衛星了。

  魏強不尋常的舉動瞬間引來了旁邊值班艦員的注意，眾人紛紛望向他。

  「老魏，幹啥？」

  「探測器掉海里了？」

  「你發現啥了這麼激動？」

  魏強深深地吸了口氣，指著控制台的屏幕大聲道：「臥槽，這個行星上有生物！」

  「有生命咋了？細菌和植物也是生命啊……這行星上好像有植物吧？」

  「是個錘子！我指的是，有可能是文明！」

  隨著魏強的大喊，幾個自然學科的艦員便立刻神色一正，迅速一溜小跑到魏強的位置前方。

  只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望無垠的大海和半邊的海灘。

  海水的起伏中，兩個略微有些尖的腦袋如同葫蘆瓢一樣飄來盪去，透過清澈的海水，能看到他們正在划水的上肢和鰭。

  所有人瞬間屏住了呼吸。

  「我拉近點！」

  隨著鏡頭的拉近，兩個生物的模樣，以及他們咕嚕嚕直打轉的眼神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時，身後的作戰會議室房門大開，楊文志率先走出。

  當看到人群在角落擠成一團時，楊文志微微皺眉，隨後沉聲道：「馬上要準備檢查蟲洞生成器了，你們擠在一起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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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告！」

  被圍在人群中的魏強大聲地說著，聲音中帶著微微的顫抖：「我好像在索菲4號行星上發現了智慧生物。」

  楊文志愕然，片刻後大步走向角落。

  ……

  ……

  月球，太空船塢，總工程師辦公室。

  「為啥你每次來都要占我的辦公室？」

  彭小飛從啟迪者號改造現場返回後，一推門就看到了正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葉銘，只是一愣神，嘴裡便吐槽了起來——當然，雖然他在吐槽，但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麼都掩藏不住的。

  葉銘笑著站起身來，而對方碰了下肩膀後坐到了沙發上。

  「怎麼今天來了沒來工地？還悄悄的來？」彭小飛笑著走向飲水機，打算給葉銘沏一杯茶。

  「不給一線工程師們壓力。」

  「嗯，所以就給我壓力？」

  「你知道就好。」葉銘微微一笑，隨即便一臉嚴肅地望著彭小飛：「小飛哥，兩天後能準時起飛嗎？」

  彭小飛停住動作，深深地吸了口氣後重重點頭：「準確地說，是45小時後就能起飛！」

  葉銘緩緩點頭，臉上的表情也稍稍地緩和了一絲。

  即將到來的索菲星系之戰，在破譯了歌莉婭傳來的情報後，便已經從戰術性決策轉變成了戰略性決策，甚至……還是極為重要的戰略性決策！

  毋庸置疑，當聽到敵人已經出動了三個基地的艦隊要在索菲星系與人類一決雌雄時，葉銘有那麼一瞬間是「畏懼」的——這不是他膽子小了，或者說沒有信心了。

  而是這一仗太重要了，重要到他開始懷疑起來——雖說他和秦將軍都認可，人類無論是在戰術還是在武器上都已經領先了敵人。

  可那是起碼兩個基地的艦隊啊！

  至少也是兩三千艘啊！

  但這種畏懼，也只是升起了一瞬，便被強大的信心所覆蓋。

  敵人固然強大，數量固然多，但只要人類能夠把握住戰鬥的節奏，只要敵人不是跟作弊一樣把三千艘戰艦瞬移到戰場上，那麼，人類完全可以把敵人打成添油戰術的！

  當然，只有葉銘有這種信心，還是不行的——前敵指揮部也必須要有信心才行。

  可喜的是，前敵指揮部表現出了同樣的戰鬥渴望和信心。

  那麼葉銘乃至整個人類社會的軍事和工業體系所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地滿足前敵指揮部的要求。

  而前敵指揮部最需求的，就是超高速偵察艦——只有提前掌握了敵人的動向，才能做出有效的決策。

  於是，葉銘便親自來到了改裝基地。

  「能飛就好，現在前線最需要的就是超高速偵察艦。」

  「不是有鷂嗎？」

  「鷂還是不夠快，而且鷂沒有武器系統，現在敵人跟著我們學乖了，一天到晚都派偵察艦過來，在之前的偵查中，鷂已經損失了兩艘。現在去迪亞斯2號星系探測的是克榮人的載人偵查飛船，他們的速度要快一些，但敵人的偵察艦也很快……就怕兩邊纏鬥起來就麻煩了。」

  葉銘簡單地給彭小飛介紹了一下形勢。

  彭小飛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遲疑了一會後道：「聽你這麼說……好像戰鬥的關鍵是在戰場之外？」

  葉銘緩緩呼了口氣，笑著點了點頭。

  歷史上，除了少數發生得很突然的戰鬥，真正的大型戰役，那一場戰役的對決關鍵不是在戰場之外？

  敵我情報，後勤補給，裝備升級，武器補給……這些都是戰場上看不到的，卻對戰鬥是起著決定性作用的。

  而人類的這場仗，之所以敢打的根本，還是人類判斷出了，敵人的艦隊集結需要時間！而且還極有可能是一波接著一波來的！

  只要人類能夠依靠優勢的武器裝備和戰術體系掌握占據，那就算來再多的敵艦，也是能打的。

  更何況……只要拖住幾個月，人類就能夠搬出超級戰艦了。

  「好了，既然你拍了胸口，那我就先告辭了。」葉銘眼見著彭小飛端了茶杯過來卻站起了身：「茶就不喝了——你看，我這幾天是真忙。」

  葉銘說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後便輕輕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後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楊文志打過來的。

  坦白說，他現在看到楊文志的通訊，心中就有點忐忑，生怕前敵指揮部那邊出現了什麼麻煩，或者有了什麼新的不妙的發現……

  「葉院士，我們發了點新情況。」電話中，楊文志的聲音有些遲疑。

  葉銘微微皺眉，心中就有點咯噔一聲的意思了，但很快他便嗯了一聲，冷靜道：「什麼情況？」

  「索菲星的第四號行星，發現了一個海底文明。」

  葉銘瞬間愕然，他用力眨了眨眼：「什麼東西？」

  「我們發現了一個海底文明……」

  「我靠！」葉銘瞬間爆了句粗口：「不是說索菲星系沒有文明的存在，只有原始生物嗎？」

  「我們也是這麼認為，但後面隨船科考組放了個探測器過去，一下就發現了兩個美人魚小男孩……」楊文志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四號行星的衛星很奇特，有一圈含鐵量很高的小行星，我們原本的計劃是，炸掉幾個小行星來干擾敵人的觀察，然後把我們的支援艦隊躲在後面——因為我們現在距離四號行星的位置很近，水星號也打算並軌過去，用以躲避敵人。」

  葉銘舔了舔嘴唇，臉上升起一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表情。

  沉默數秒後，他緩緩呼了口氣：「如果不炸會怎麼樣？」

  「炸的話，我們可以形成一個電磁屏蔽圈，不炸的話，就形成不了……嗯，如果敵人沒有類似斬首的超高速艦的話，其實也沒什麼關係。」說著楊文志輕輕咳了一聲：「畢竟……所有的支援艦和後勤艦都在這邊，要是被敵人突過來，就不好玩了。」

  「嗯……炸的話，肯定會對行星生態帶來打擊。」

  「是毀滅性的打擊……」楊文志補充道：「我們算了一下，基本上……要經歷一輪小規模的滅絕。所以才放出科考船最後確認一下。」

  葉銘嗯了一聲，陷入久久的沉默。

  許久後，葉銘輕聲道：「這個文明的智力程度如何？」

  「現在飛船的科考人員已經在設計交流方案了……但從他們的身上發現了類似部落徽記一般的標識，而且雖然現在尚未完成有效交流，但可以確認的是，和我們接觸的兩個土著……對外來造物充滿了好奇，也保持了一定的理性。」

  葉銘深深皺眉，然後罵了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