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星環下的通天路

  2036年1月24日，臘月二十七。

  白起號的餐廳中，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在進行。

  由於恰逢西方傳統的聖誕節，又臨近春節，再加上王翦號即將離開迪比星系前往御夫座那邊的新空域架設防線，是以這場聚會就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

  在餐廳中聚會的，除了白起號上的艦員之外，其他三艘旗艦的大部分船員也紛紛乘坐登陸艦匯聚於此，只留下了必要的值班人員，以至於平日裡寬敞異常的餐廳居然變得擁擠了起來，就連前敵指揮部的主官們都被擠在了角落。

  「老楊，去辦公室喝？這幫小子這麼一圈圈的打下來，就算喝涼水也遭不住啊。」

  曾元海鬆開一顆腰帶的扣子，笑罵著趕走了自己船上想來敬酒的通訊員。

  「也行，這裡確實有點吵。」楊文志笑著點頭。

  作為前敵指揮官，他平日裡的表現諸多沉穩，但今天嘛……這麼特殊的日子，再繃著也就不合適了。是以他站起身來，以前敵指揮部總指揮的身份給所有的前線將士做了一個簡單的總結性賀詞——嗯，就是讓大家吃好喝好。

  至於會不會出現麻煩，這完全不在他考慮中——艾塔的憲兵模式早就上線了，專治各種不服。

  很快，一行指揮官們便起身前往了會議室。

  等到機器侍衛重新上好酒菜，眾人卻也沒有了多少暢飲的興致，也不知道是誰提到了兩年前訓練的事，大家的思緒也瞬間回到了還在月球基地的場景。

  「說起來，咱們在外面都漂泊一年多了啊。」斯米爾上校如今的普通話已經異常熟練，連一點口音都沒有的那種。他端起酒杯，自顧自的一飲而盡：「老子也一年都沒回家了。」

  「你這話說的，誰回過家啊——對了，老奧回過沒？他那邊不是有人造蟲洞嗎？回去很容易的吧。」

  「他一天忙著泡克榮姑娘，顯然沒回家。」

  「嘖嘖，真的假的？」

  「你說呢？」

  「臥槽，那下次得問問看克榮女人是什麼味。」

  「關了燈不都一樣？」

  眾人就哈哈笑了起來。

  在座的雖然都是新時代的軍官，而且各個都是高知識分子，但男人堆里，打（wu）趣（mie）不在場的同伴，聊女人，這些話題永不過時。

  只是，大家終究還是有分寸，沒有繼續出溜滑。

  「老楊，到底有消息沒？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乾耗著吧？」笑過之後，斯米爾便望向楊文志：「一周前我請假回去，上面直接就否了，我覺得在醞釀大事兒。」

  說著他又望向其他人：「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全不接話，也都同時望向楊文志——這位是他們這個前敵指揮部的總參謀長，而且擁有多個大佬的私人通訊號碼，甚至連葉鳴院士的都有！論消息靈通，非他莫屬。

  迎著眾人的目光，楊文志也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老楊，真沒有還是假沒有？」

  「真沒有。」

  「那咋整啊……打又不打，又不准假，真就乾瞪眼，搞太空新涼戰？」

  「涼戰個P，現在我們連人家主力艦隊在哪都不知道，連敵人的整體實力有多少都不清楚……」

  「還有呢，總不能我們一幫人掛個上校指揮幾十艘近百艘戰艦吧？就算當初海軍也沒帶這麼低配的啊！」

  眾人七嘴八舌中，把心中的煩躁一一傾訴。

  作為職業軍人，他們當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但他們又不是機器人只知道服從。

  前年的御夫座戰役中，他們立下汗馬功勞，隨後就開始挺進卡拉圖星系，完成了銀河系——仙女座星系——三角座星系——卡拉圖星系——塔拉星系的文明圈聯盟的雛形。緊接著挺進迪卡星系，又在塔拉星系完成一場漂亮的殲滅戰…

  至今，他們已經在外面漂泊了至少一年半。

  雖說現在通訊發達，可以與家人進行無障礙的即時溝通，可這種虛擬畫面，又怎麼能夠與親人同處一室，親密接觸相比？

  而他們心甘情願地這樣漂泊，除了執行軍人的天職，除了守護人類文明的榮耀…他們也希望能夠撈著仗打，然後一路高升。

  這是人之常情。

  軍人不打仗，就只有慢慢熬資歷……倒不是說不能熬……但現在是熬的時候嗎？

  顯然不是嘛！

  在座的，誰不希望看到有朝一日，人類的艦隊在他們的帶領下踏平宇宙。

  「不聊這個了，我們現在主要還是等。大家一定要相信，總指揮部那邊肯定比我們更專業，而且考慮的更全面。」楊文志見眾人牢騷滿腹，便端起酒杯笑道：「來，喝酒！」

  「還喝？真不怕敵人突襲過來啊？」曾元海笑著搖頭，但也舉起了酒杯。

  「嗯，你巴不得敵人過來是吧？然後打一仗就好跑？」

  「切！敵人真要現在過來，那就只說明一個問題，他們對我們了如指掌，然後還有內應。否則……」

  就在曾元海話音未落時，頭頂突然響起艾塔的聲音。

  「楊文志指揮官，收到太約指揮中心通訊，三十秒後自動接入，請準備。」

  聽到艾塔的聲音，眾人齊齊一怔！

  曾元海更是臉露詭異——不會真被說中了吧？太約難道收到什麼消息了？

  但隨後，眾人便醒悟過來，趕緊把酒瓶酒杯收了起來。

  三十秒後，光幕降下，太約指揮中心的老秦一臉嚴肅地出現在畫面中。

  「大家都在就好。前敵指揮部。」

  「到！」楊文志一聽秦衛國的聲音便立刻意知到這是軍令，立刻站起身來。其餘人對視一眼，也跟著站了起來。

  「接人類共同體軍事執行委員會命令，命前敵指揮部白起號，亞歷山大號，蒙恬號以及水星號及其所屬艦隊，即刻起進入1級戰鬥狀態。前敵指揮部王翦號及其所屬艦隊任務不變，前往御夫座—LC星系進行戰略駐防。」

  楊文志神色不變，就連視線都沒有轉移一下，也沒有立刻回答——他知道，接下來肯定還有命令。

  果然，在頓了頓之後，秦衛國接著道：「同時，前敵指揮部要在一周內完成對敵突襲的深度模擬和推演解析，收集和整理所有結果。特別要注意二代米粒所引起的連鎖反應。」

  「是！」楊文志眼神一閃，瞬間應道。

  「嗯。」秦衛國嚴肅的表情稍稍溫和了下來，略帶著一絲笑意地道：「你們也別亂猜了，等下一步命令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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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你這話說的，我們怎麼能不亂猜啊！」曾元海馬上打蛇隨棍上：「是不是要幹仗了？」

  「那也沒你的事。」

  「我…」曾元海一陣語塞。

  「好了，知道你們今天在喝酒，祝大家新年快樂，聖誕快樂。」

  「然後，準備吧，小伙子們。如果真要戰鬥……那麼接下來…」秦衛國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表情嚴肅而堅毅：「這不是打仗，不是犧牲的問題，而是關乎到，整個人類文明在未來的數十年乃至數百年中的戰略規劃問題，整個人類文明的信心問題！」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輸！」

  ……

  秦衛國的畫面消失，辦公室內的眾人卻陷入了集體的沉默。

  有仗打，確實不錯。

  可在敵我數量懸殊的時候，要完成必勝的戰鬥……這種壓力，瞬間便讓眾人如泰山在背一般沉重而說不出話來。

  數秒後，楊文志眼神一閃，深吸了一口氣快速坐下。

  「接著喝酒！」

  …

  …

  五億光年之外，神聖星系。

  摩比斯星，一顆位於主序星宜居帶外環的第四號行星。如果從遙遠的太空看，這顆行星早已沒有了自然星球的形狀。

  以摩比斯行星為中心，圍繞著數道無比巨大的人造星環，這些星環交織錯落，就仿佛圍繞著原子核運行的電子軌跡一般，將摩比斯行星包了起來。

  星環上，是數不清的人造城市，在夜空中，每座城市都燈火通明，猶如明珠。連接這些城市的星環也無比閃亮，好似一條條夜空中的燈帶。

  而在星環的匯聚交錯處，一個巨大的全封閉球體散發著耀眼的白光，它是無比的巨大，就宛如一個人造的太陽，在太空中熠熠生輝。

  無數的飛船停靠在星環的各個出口，不時有飛船起降，繼而飛向太空中的一個巨型人造圓環。

  如果人類看到，一眼就能知道，這個圓環，就是傳說中人造奇點。

  ……

  圓環上光芒流動，只是轉瞬，一艘飛船便從虛空顯現。片刻後，它迅速起步，掠向人造星環的一隅。

  飛船上，霍爾坐在靠窗的位置，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看了一眼猶如燈帶的星環，隨後便望向了那顆猶如衛星的、連結人造星環的光球，沉默中，他微微低頭，同時左手撫向右胸。

  這是每個神聖帝國人對樂土的致敬。

  是的，那個光球，就是「樂土」。

  在留下堪稱宇宙奇蹟一般的建築後，神聖帝國的那些堪稱神明一般的先祖們齊齊前往了樂土，再也沒有「親自「出現過。

  但誰都知道，先祖們並沒有消失，而是一直都在守護著神聖文明，守護著他們這些後代，給予著後代足以光耀萬世的遺澤。

  行禮後，霍爾緩緩收回視線，再次閉上了眼睛。

  半個月前，他就離開了31號星系的基地，本來他的打算是直接返回母星的，但臨走之際卻改變了主意，先一步去了32號基地和30號基地。

  這兩個基地，編號和他的基地接近，位置也與他的任務區域最近，也就是說，萬一出現了失控的局面，這兩個基地是可以直接支援到他的。

  只是這兩個基地的負責人和他平時來往並不多，只能算得上點頭之交，是以，要猛然間獲得他們的協助，除了軍團直接下令之外，他也需要私人之間的關係才行——還好的是，那兩個基地的負責人挺不錯，在他許諾了相變金屬後，這些人很快便答應了支持他。

  嗯，霍爾知道，這些人願意幫他，恐怕更多的也是從找樂子的角度出發——這兩個基地已經安穩了數百年。拿他們的話說就是，都他媽快睡起褥瘡了。

  有個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敵人，他們自然不願意錯過。

  而且他們也很認可霍爾的理念，就是相比這樣快速發展的文明，執行軍團雖然實力強大，但很多技術都還是源自數千年之前。工藝是熟了，成本是低了…可也落後啊！

  人家蘇瑪亞啟迪協會那種非軍事機構，飛船都能跑得那麼快……你讓軍團情何以堪？

  軍團的激進分子，很早就有把那幫蘇瑪亞滅掉的建議，但只要一提到蘇瑪亞的飛船，就恨得牙痒痒的——人家打不過，可是你也追不上啊！

  現在，如果真有機會拿到啟迪協會的新技術，完成對軍團的裝備升級，對於軍團而言，總歸是好事。

  就算人類不是一盤菜，今後也可以對蘇瑪亞進行反攻倒算，借他的骨頭熬他的油嘛！

  「執行官大人，並軌將在一分鐘後進行，請做好準備。」

  耳畔傳來自動駕駛系統的提示，霍爾再次睜開眼睛。

  此時，他的飛船已經來到了星環的上方。

  遠遠望去，整個星環帶盡收眼底。他甚至能夠看到斜上方中那位於透明環帶中快速飛行的軌道通行器，以及一些正在悠閒散步的行人。

  而朝下望去，他還能看到「倒立」著正在農田裡鋤草耕作的「農夫」們。

  嗯，這裡的農夫，他們純粹是復古愛好者。

  早在萬年之前，樂土的先賢們便在地面建立了人造食物工廠，徹底讓文明擺脫了勞作，也讓帝國人走向了…一條混吃等死的不歸路。

  飛船停靠，霍爾緩緩走出接駁倉，片刻後，一艘軍團的專屬軌道通行器便停在了面前。

  「霍爾長官，要去哪裡？」駕駛員是一位看起來很年輕的小伙兒，回頭中，小伙子臉上毫不掩飾他對霍爾的崇拜。

  畢竟，霍爾是108個執行長中，排名前十的存在。

  「嗯，先去先知院。」

  「好的，請坐好，我們接下來將會向下滑行二十萬公里。」

  隨著小伙子的聲音落下，通行器開始緩緩啟動，片刻後駛入一條指向地面的大道。

  這條路，直接與地面相連，名曰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