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你們就是毒瘤

  克羅茲的鼻翼在瞬間收緊！

  作為年紀輕輕就同時獲得執行者軍團和先知院青睞的預備執行官，克羅茲很早就得以進入先知院進修，並因成績優良而獲得仰望樂土的獎勵。這樣的經歷，即便放在整個帝國也是少有的——不然也不會讓他來參與到一場關於八級執行任務的調查。

  而作為被軍團重點培養的對象，克羅茲知道和了解的遠比表面的更多，最起碼比身邊這位蘇馬亞女士要多很多。

  空間重迭技術，是樂土思考了近萬年（為了方便理解，時間統一為地球年——雖然編一個很容易）的技術，而根據傳言，當空間重迭技術實現後，整個宇宙的秘密都將為之解開。

  因為，它可以讓人站在更高的宇宙去看現在的世界，就類似於……現宇宙的人們，去審視畫卷一般！

  這樣的技術……

  克羅茲凝望著葉銘，眼神不斷變幻，正如他所知道的人類在觀察他和葛雷娜一樣，這些天來，他和葛雷娜也一直都在觀察著人類，感受著人類世界的運行法則，體會著人類世界的技術產品，分析著人類世界的科技水平……

  時至今日，他必須承認，人類的社會，與神聖帝國呈現出一種高度的吻合——這是一個高級的，擺脫了生存困境的世界才能夠擁有的文明狀態。

  毋庸置疑，在這個宇宙中，生存是一件很殘酷的事。而生存越是殘酷，社會便越是無情。

  一個文明，乃至一個物種，想要進化到宇宙級文明，是無與倫比的困難。放眼整個宇宙，有太多的種族倒在了進化成文明的路上，就算僥倖躲過了各種災難，從而進化成功，也會因為所處的環境而無法誕生出高級文明的理論，繼而被小概率的事件所摧毀。

  太空之浩瀚，命運之無情，遠超人的想像。

  要摧毀一個沒有進化到宇宙級文明的種族，只需要一顆幾千米的隕石落下就夠了。

  因此，神聖文明才會誕生出「蘇馬亞」這種思想，才會組建啟迪者協會。

  但人類，這一明顯是誕生於孤立星系的種族和文明……他們怎麼會體現出這樣高級文明的社會性的？

  而社會性雷同，那就意味著思維方式的雷同。

  克羅茲相信，這位「第一先知」閣下既然問出了高級空間重迭技術，那就意味著……人類已經開始思考，且擁有了一定的認識。

  這樣的文明……

  就在克羅茲眼神變幻中，葉銘的聲音再次響起。

  「請回答。」

  「我無法回答。」克羅茲瞬間收回心神，沉聲道：「這是最高的知識，我並不知道。」

  然後他便看到，葉銘的表情微微變了一下。

  「嗯，那你們就必然是沒有掌握了。而且我要提醒你一下，在人類的體系中，這並不是最高級的知識。」

  沒有給克羅茲震撼的時間，葉銘很快便豎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個問題，絕對真空的本底能量來源，你們的模型是什麼？」

  「我……拒絕回答。」

  「嗯，沒關係，我可以告訴伱我們的模型，根據海森堡不確定原理，我們在本宇宙的基礎粒子理論模型中引入了關於真空的量子漲落的設想，從而引入了真空零點能。」

  葉銘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略帶了幾分笑意：「看樣子，你們也有相關的設想。」

  克羅茲再次吸了口氣，而後略有些艱難地點頭：「我必須承認，有。」

  「所以，我們在追尋物質和能量本源的道路上走了同一個方向。」

  「然後呢？」克羅茲望著葉銘，心神安定後，他沉聲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們能夠利用這樣的能量。」

  「現在當然不能。」葉銘含笑望著對方：「最後一個關於你們認知的問題。」

  「本宇宙中物質的運動速度，永遠不可超越光速。你們是否也是這樣的認知？」

  克羅茲輕輕握緊雙拳，緩緩地吸了口氣後坦然點頭。

  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認知，既然人類的技術能夠走到現在，那自然就應該知道這一宇宙的基礎法則。

  「好了，關於技術的問題問完了。」葉銘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視線緩緩落在葛雷娜的臉上。

  很早他就通過李東升飛船的分析和報告知道了，這兩人中，表面上看是這位女帝國人的地位更高，但實際上，很多時候卻是這位克羅茲在做主。

  從剛才的問題，他也確定了報告的真實，看來這位「蘇馬亞」小姐，搞搞教學啟迪工作，噹噹老師還行，要搞科研還差了點。

  「葛雷娜小姐，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

  「什麼問題？」

  「就是，一個擁有極高科技水準的、甚至統治了宇宙的文明，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手段來維持他的統治、來面對其他的文明？」葉銘臉上的嚴肅早已消失，繼而是一股尋常的溫和，就猶如老友聊天一般笑問道。

  葛雷娜尚未從葉銘那三個問題的思考中清醒，聞言便瞬間望向葉銘。

  葉銘把裝零食的果盤往前遞了一下，自己拿了一片餅乾放進嘴裡，笑著做了個請的動作。

  葛雷娜凝著眉，長久地沉默不語。

  這個問題，當然是有答案的。

  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想啊，無論其他文明擁有了什麼技術方向的發展，都不應該派遣艦隊來摧毀他人的母星。對吧？」

  葛雷娜依舊沉默。

  克羅茲馬上準備開腔，卻發現葉銘的眼神瞬間望了過來：「我之前已經說過，人類的任何技術，也包括你們的技術……無論是人造奇點也好，還是跨維通訊也好，還是對諸多維外物質的運用也好，都不可能威脅到本宇宙的安全，所以你之前的那一套禁忌技術的說辭，就不要再拿出來了。」

  「……」克羅茲也同時沉默了下來。

  他並不能夠完全認可葉銘的話，但作為預備執行官，他是見識過禁忌名單的。

  因此，他知道……禁忌名單中的技術，軍團使用了很多。

  如果用維護本宇宙安全的理由，這個藉口未免也太那個了一點——最起碼，在一個同樣由高級智慧種族所建立的文明面前，是不行的。

  是的，他必須承認，人類在某種意義上，擁有了和神聖帝國的光芒相輝映的資格。

  看著二人同時識趣地沉默，葉銘再次笑了起來。

  這兩個人，看來確實和之前見到的腦滿腸肥的那個執行官不一樣，甚至與那位正在不斷與系外辦聯繫，讓人類必須交出克羅茲與葛雷娜的麗安娜也不一樣。

  起碼這二人挺識趣的，不高傲，也知道什麼時候該沉默。

  嗯……也有可能是因為兩人本質上是階下囚的關係。

  但這無關緊要。

  「你看，我們站在一個高級文明的立場來看，執行者軍團對人類發起的戰爭，就是一場典型的非正義戰爭，而根據已有的歷史來看，這樣的戰爭已經發生了無數次，無數個文明被徹底摧毀，徹底毀滅……」

  「不。」這時，葛雷娜終於吸了口氣，沉聲道：「雖然我與軍團的思想不和，但我必須公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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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葉銘饒有興趣地望著她。

  「在漫長的歷史中，被徹底毀滅的文明是沒有的，帝國會延續他們的族群。」

  「那這裡的人去哪了？」葉銘抬手指向天空。

  此時夕陽已經通紅，在它的上方，完成了極小部分重建的太空城區域，開始亮起了點點燈光。

  葛雷娜順著葉銘的手指望去，沉默片刻後她垂下視線。

  「他們被遷移到了艾拉星，目前依舊生存得很好。」

  「那是什麼地方？」

  葛雷娜正要開口，卻瞬間回神，繼而笑了起來：「閣下是單純的好奇呢？還是有其他的想法？」

  「哦，都有。」葉銘坦然點頭，聳了聳肩：「我在想，如果我們抵抗失敗，那我們的族人該何去何從呢？」

  「會為你們找另外一顆星球。」葛雷娜輕輕地吸了口氣，自信也緩緩回到身上：「第一先知閣下，這就是我能夠給你們的承諾——如果我們的此行擁有好的結局，那麼，我答應你，我儘可能地會為人類安排一個好的結局。」

  說完後她便抬頭望向葉銘。

  然後……她便看到，非但是葉銘，就連旁邊一直安靜的嚮導，嘴角都升起了一股極為怪異的表情。

  「嗯……那是不是我可以理解為，在你們的意識中，你們無法干涉執行者軍團的行動，也就是說，執行者軍團對我們的攻擊，是註定要進行下去的了？」

  葛雷娜微微一怔！

  葉銘立刻笑了起來：「看來確實如此了。」

  「所以呢？」

  這時，葉銘的手腕微微一動，他瞥了一眼後放下咖啡杯，凝望向二人。

  「所以，接下來的歲月中，我將邀請你們和我們一起見證，我們是如何摧毀一個宇宙毒瘤的。」

  ……

  ……

  艾拉星系，執行者基地。

  麗安娜的臨時居所中，傳來一陣陣尖酸的咒罵！

  「該死的人類！狡猾的騙子！」

  伴隨著咒罵聲，一陣嘩啦啦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房間中，歌莉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只是緊緊地站在麗安娜的背後，死死地看著人類傳來的畫面。

  十幾天前，她回了地面一次，見到了父親，並從家族傳承了無數年的畫版中，她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人類就是自己的先祖曾經到過的隔壁星系的鄰居。

  而且，她還從與麗安娜的通訊中獲知了，人類已經走出了他們的星系，甚至都來到了卡拉族人的母星……並且，還頻繁提到了自己的族人。

  是的……自己的族人並沒有徹底被奴役，而是有一支——如果算上科多族人的話，應該就是兩支在昔日的災禍中逃離了，然後被繁衍了下來。

  如今，他們已經與人類結成了盟友。

  當她將這個消息告訴給父親時，她親眼見到，一輩子都沒有流過眼淚的、空有大禮司頭銜繼承，卻只是一個小農場主的、堅強的父親，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於是，原本一周的探假，她只在地上呆了三天，便與新的一批「女官」返回了「天空聖殿」。

  而這些天中，她已經取得了麗安娜的信任，或者說……依賴。

  她用盡了各種的辦法來獲得麗安娜的歡心，使得她終於把她當成了一個不用避諱的、影子一般的存在。

  而影子，就不應該發出任何聲音，她清楚，這個女人還是有點喜怒無常的。

  特別是在，這個女人……一次次地詢問和要求人類，將啟迪號以及乘客交還，卻被人類一次次地推脫表示說不知情，沒有這回事的時候。

  不知道怎麼回事，每當看到畫面中人類的那張帶著微笑的臉龐，她都總感覺到一股親切感，以及一股微微的快意。

  麗安娜將杯子點心撒滿了一地，甚至都飛濺到了顯示屏上，她整個人也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時，一股微風悄然吹過，片刻後，麗安娜頭上的靈觸便輕輕一顫。繼而，她站起身來，大步走向門口。

  「收拾一下！」

  歌莉婭立刻柔聲道：「好的！要不要給您準備下午茶點？」

  「不要！」

  麗安娜走出房門，嘭的一聲，房門關閉了。

  歌莉婭閉上眼睛，沉默兩秒後，她立刻走向尚未熄滅的顯示器。

  顯示器上的文字，是帝國文字，她並不認識，但她卻已經牢記下了每個圖標按鈕的作用。

  她右手拿起塔在左臂上的毛巾，然後顫抖著手，點向了顯示器。

  顯示器上，開始出現信號連接的顯示圖標。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看著不斷跳動的等待數字，她整個人微微顫抖著，不停地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門口，同時右手在空中做出抹擦的動作。

  接啊！快接啊！

  她在心底大喊著，祈禱著。

  神啊！快接通！

  或許是神明感應到了她的祈禱，畫面突然一閃，一位她已經見過了多次的人類女性出現在了畫面中。

  然後她便看到，人類女性的臉上，瞬間升起了錯愕。

  下一刻，一句克拉族的語言傳入了她的耳畔。

  「你好？」

  聽到人類發出的克拉族語，歌莉婭瞬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