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宇宙沒有新鮮事

  YBTL04無人行星——基地的科研工作者們更多地把它稱為黑洞行星——上面的所有建築都是採用月球廣寒基地的建築標準和規格，也就是俗稱的搭積木模式。而且之所以能夠建設得如此順利，很大程度上是利用了廣寒基地的備份材料。

  因此，這個連接主科研大樓和地下機庫的通道牆壁上，還能看到外掛轎廂的痕跡。

  「你收到消息沒？艾塔剛才報告，地下機庫發現了不明的握手信息。」李東升踏進電梯，迅速按下向下的按鈕。

  自從人類在YBTL04無人行星的地心發現蟲洞後，也就不在科多族人面前裝了，直接便在地下機庫的周圍建了一圈房子不說，還將電梯修到了那座機庫的內部。

  「什麼握手信息？」耳畔傳來葉銘略微有些詫異的聲音：「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剛才，克榮人的船隊和補給船剛剛抵達，我正在接待你學生，艾塔就直接報告說地下機庫收到了不明目標的通訊請求，我現在正在趕向機庫。」李東升一邊看著高度，一手扶著門，腦子也急速地轉動著：「你說會不會和克榮人有關係？」

  「不太可能。」葉銘略一思索後便道：「克榮人之前就說過，他們的勢力範圍並沒有往這邊延伸……而且從那個有反物質礦的星系所遺留下來的戰艦殘骸來看，也沒有見到過克榮人的戰艦，其中一方的風格是執行者，而另一方則是屬於一個未知的文明。」

  「那……」李東升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難道是正主兒來了？」

  「有可能，你先看看，注意不要回答。」

  「好。」

  這時電梯門開啟，李東升迅速走進一個由高分子薄膜組成的「帳篷」中。

  說是帳篷，但它的體積卻十分巨大，基本上覆蓋了整個地下機庫的所有設備，該帳篷採用充氣式設計，平時可以充氣膨脹，然後人員就能夠進入裡面進行自由活動，等到需要派遣穿梭機進入地心蟲洞時，它又可以放氣收回——這是來自小日子過得不錯的某國設計，十分的討巧。

  此時，已經有十來號人在帳篷中工作著。他們的主要除了負責遠程控制LY星系的探測器之外，也同時負責對整個地下機庫的所有設備的分析與監控。

  要知道，這是一個可以通過科多族人口中「神秘代碼」來控制的，自動化程度相當高的大型地下機械設施！而且其設計原理極為巧妙，就連人類也只能通過維波來接入控制——這還是葉銘院士親自破譯的。而就連葉銘院士，對其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你們也收到消息了是吧？」

  李東升剛一走進工作間，幾個科研人員便迅速朝他走了過來。

  「是的，剛才收到信號的時候我們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拆解某個裝置的時候觸發什麼什麼自毀裝置……」

  說話的科研人員叫夏宇，30歲，今年博士出站，也是省交的，而且還是霍亮院士的研究生——從他的年齡就知道，此人是有幾把刷子的。

  夏宇一邊說著，一邊指向前方的控制台：「就那邊下了一塊控制板，嚇得我趕緊裝回去了。」

  「然後呢？」李東升知道這個機庫的控制系統有很多東西還玩不明白，一切都得靠艾塔來翻譯，想了想問道：「會不會是什麼提示信息？」

  「可以確定不是，艾塔對信號的分析，就是一個請求交流的握手信息，但目前無法追蹤到目標的來源，只有一個代號。你看屏幕……」夏宇將平板遞到李東升的身前。

  只見平板上，艾塔已經很貼心地進行了具象的翻譯——一個類似於四葉草圖標的圖形正在不斷地發出一道道橫向跳躍的波紋，示意著它正在進行著通訊請求。

  見此情景，李東升眉毛瞬間擰起。

  「師兄，接不接？」夏宇沖李東升揚了揚頭，眼神中帶著躍躍欲試。

  「接個毛，葉總說不理會——你就不擔心是圖拉號的正主兒來了？」

  「那就不管？」

  「先不管，等葉總那邊的消息。」李東升說著便撈了一把椅子坐下，眼睛也緊緊盯著平板——他知道，只要自己給艾塔一聲令下，艾塔便會與這個未知信號建立聯繫，甚至說不定還能順帶翻譯一下——艾塔無所不能。

  但已經被收拾過一次的他，可是不敢再魯莽了。再說了，這種與其他文明首次握手的事，也輪不到他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四葉草終於停止了跳動。

  這也證實了，這的確不是這個機庫系統的警告或者報告信號，而是一個通訊請求。

  就在眾人很遺憾地鬆了口氣時，電梯開始自動往上，與此同時，葉銘的聲音也在工作間內響起了。

  「克榮人那邊有一些關於YBTL04無人行星以及背後LY星系文明的信息，我讓他們過來了，李隊，你和他們好好聊聊，我這邊旁聽一下。」

  李東升微微一怔，隨後立刻起身望向角落的一個小音箱——這是葉銘的聲音出處：「你確認？這個地方可是……」

  「我知道，但無關緊要，你要有對我們的科學方法和體系有自信。」

  李東升愕然，與眾人對視了一眼後笑了起來：「好嘛……那萬一他們問起來對面的事，我們怎麼說？」

  「照實說就是了。」

  「好——他們來了。」

  對話中，電梯開始緩緩向下，片刻後，一位科研人員帶著艾雯，奧蘭多，趙東來三人走進帳篷。

  ……

  艾雯先是優雅與眾人行禮見面，隨後便很淑女地坐在了奧蘭多的身旁。

  她忍住心中的激動，不斷地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這座空間過於龐大，足夠容納下一座飛船了！

  果然，這裡是一座地下機庫！

  而且從剛才與老師的對話中她獲知，這座機庫並不是人類修建的，而是人類來「考古」的！特別是當奧蘭多老師提到……曾經有一個極為強大的文明出現在這邊時，她心中的求知慾望便熊熊燃燒，一發不可收拾了。

  「奧蘭多先生，如你所見。這只是我們在與執行者戰鬥的過程中順帶發現的一座遠古基地——目前而言，我們並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李東升迅速按照葉銘的提示整理好了語言，笑著望向奧蘭多。

  坦白說，他還真沒看出來，這個斯斯文文的，看起來有幾分憂鬱氣質的克榮人居然還是負責資料庫的智者。

  「嗯，是這樣的，李先生。」奧蘭多不動聲色地從薄膜後若隱若現的山洞以及那邊停留的小型探測器上收回視線，沉吟了幾秒後輕聲道：「可能你們已經知道，我們在萬年之前，曾經與執行者軍團的前身進行過宇宙級的戰爭。」

  李東升微微點頭。

  「而在那之前，我們也曾經和人類一樣，試圖把足跡踏遍整個宇宙。」

  奧蘭多望向李東升，淡淡說道：「這個御夫座星系，我們自然也是來過的。」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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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記載，我們的先祖曾經在這個星系遭遇過一個強大文明的戰艦……」奧蘭多微微皺眉：「雖然記載中並沒有提起是否發生過衝突，但從那之後，我們的先祖確實是放棄了朝著御夫座星系的方向擴張。」

  「而根據你們的星圖……這邊就只有三角座星系以及仙女座星系和你們人類的銀河系組成本星系群——很顯然，在萬年之前，你們的星群並不足以誕生出那麼強大的文明。」

  奧蘭多的語氣無比的平靜，但聽在眾人的耳畔，卻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驕傲。

  李東升便微微一笑，同時望向攝像頭的方向。

  ——葉銘既然要旁聽，那肯定就在看著。

  果然，很快，葉銘的聲音便響起了。

  「奧蘭多先生，除了知曉有個文明之外……你們還有更多的相關記錄嗎？」

  奧蘭多轉而望向聲音的來處，嘴角微微一動：「其實有這個，就能夠說明很多事了……譬如，在御夫座，一定有一個隱藏的蟲洞。不然，無法解釋它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葉銘並沒有考慮多久便笑了起來：「是的，那個蟲洞就在此時你們的腳下。」

  此言一出，場中剛來的三人便瞬間一怔！

  趙東來艦長滿眼的激動，瞬間望向地板。

  艾雯更是直接站起身，一臉好奇又緊張地盯著腳下。

  「艾雯，不用看了——這個星球，就是人造星球。」

  「老師……那蟲洞通往什麼地方呢？」

  「通往一個遠古的戰場——這個戰場的其中一方是執行者軍團，而另一方……就有可能是你們先祖所遭遇的那個文明。」

  隨著葉銘的聲音，工作間內陷入了沉默。

  所有的人類科研專家都望向奧蘭多——這位來自同樣有著萬年歷史的文明的智者，顯然知曉得比人類更多。

  沉默中，奧蘭多緩緩點頭。

  「我相信……」

  「哦？」葉銘饒有興趣地發出了疑問聲。

  「神聖文明十分強大……強大到……他們可以摧毀一切敵人。」奧蘭多沉默著，隨後緩緩呼了口氣：「葉首席……」

  「叫我葉教授就好。」

  「嗯，葉教授，你可能還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對話的時候，我對你們挑戰執行者，並沒有半點的信心。」

  「我記得。」

  「那一方面是因為我並不了解人類的技術爆發力量，另一方面，是我們太了解神聖文明的強大——我這樣給你形容吧，當初的神聖文明，就是按照現在的科技與工業發展百年之後的人類。」

  隨著奧蘭多的話音落下，在場的人類瞬間吸了口涼氣……

  然後，眼中都充滿了不信。

  ——開什麼玩笑，現在人類已經在仙女座星系，三角座星系，以及卡拉圖星系上分別開建了工業基地。而隨著人類自複製超級工程的不斷升級和進步，這種建造速度將會呈幾何速度攀升！

  甚至別說一百年，就按照人類目前的造艦速度，只要能源能夠跟得上，只要給人類三五十年，人類就能夠造出數萬艘戰艦出來！

  ——在不缺原材料和成熟的工藝下，造一艘戰艦的成本和速度，不會比造一艘輪船更麻煩。

  而人類迄今為止，不算軍艦，只算那些商業貨輪，就有十萬艘之多！

  發展百年……又是在戰時，那豈不是要造出幾十萬艘戰艦？

  擱這玩太空模擬遊戲呢……

  果然，葉銘很明顯地表示了不信。

  只聽他呵呵一笑道：「奧蘭多先生，看來你對人類的技術爆發力量還是沒有足夠的了解……不過沒關係，我們見面後詳聊——你繼續說那個神聖文明的事。」

  奧蘭多微微一笑，也不與葉銘爭論，而是輕聲道：「如同我們給予你們的星圖所示，神聖帝國擁有多個僕從文明，並且，在帝國前期的不斷戰爭中，多個文明互相融合而最終形成了一個宇宙尺度下的文明——可能你們難以想像這一點，但事實上，確實如此。」

  「也就是說，它並不是一個單一的、孤立的文明。不知道這樣解釋，你能明白嗎？」

  說著奧蘭多便望向了攝像頭。

  然後……他便看到了，在座的人類同時愕然地看著他。

  奧蘭多心中微微一動，心想人類可能不是很能理解這種尺度下的融合……

  但很快，他便看到，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和……笑意。

  這讓他忍不住眉頭微微一皺。

  葉銘的笑聲響了起來。

  「呵呵，就是多個種族，不同文明，不同國度，在征伐與彼此之間的中不斷融合，最終形成了一個以神聖文明為主體的龐大帝國……是不是這樣？舉個例子你別介意，譬如我們人類向你們發起戰爭，打敗了你們，然後將你們的技術與文化與人類的技術與文化完全融合，你們最終也變成新的人類。」

  「……是的。」

  「看起來很眼熟。」

  奧蘭多微微一怔。

  「奧蘭多先生，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征伐與融合的歷史。」

  「宇宙中，看來並沒有什麼新鮮事——比起人類那浩浩蕩蕩的文明融合史，宇宙尺度下文明融合，簡直就是小兒科了。」

  隨著葉銘的聲音，在場的人類也紛紛露出了笑意。

  奧蘭多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但還是感謝你，我們大概可以知道……所謂的啟迪者是怎麼來的了，也大概知道了你們所在的機庫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