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先知

  「如報告所示，人類文明，是一個位於31922星系的孤立文明。」

  「31922星系，他們自稱為銀河系，該星系擁有三條旋臂，是一個典型的、成熟的棒旋星系。其中人類文明的主序星系位於其第二旋臂之間，他們自稱為太陽系。」

  「根據天體運行規則，銀河系將會在四百個元紀年後與相鄰的31928星系碰撞融合——當然，這是宇宙尺度的宿命，並不在我們考慮之中。」

  面對表情嚴肅的三人，霍爾也冷靜地介紹著那個孕育出人類的星系的情況。

  「按照種子原則，銀河系有且只有太陽系一個文明搖籃。而根據已有的佐證，該原則並未被打破。即：我們可以認為，人類是銀河系獨有且唯一之文明。」

  霍爾望向麗安娜，他看到自己這位老同學的眼睛驟然亮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直在靜靜聆聽的另外兩人卻對視了一眼，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不滿。

  「執行長先生，你還沒有回答，為什麼會無視該文明的主動握手。」提醒的是葛雷娜，她年齡並不大，只有一百多歲，但卻已經參與過一次對落後文明的啟迪，享受過了被那些蠻荒文明視若神明的經歷——這種被一個智慧種族所衷心愛戴和遵從的感受，使得她即便年輕，卻依舊擁有了上位者的氣勢。

  霍爾的視線在對方的哺乳器官上停留了一瞬，繼而望向對面的臉龐——葛雷娜很年輕，五官也很精緻，特別是頭頂的兩支毛茸茸的耳朵更是可愛。

  但這個可愛的年輕女孩，眼神卻十分地嚴肅。

  「這就是問題所在。」霍爾沉聲道：「我承認，負責執行任務的執行官在設定自動任務的時候，忽略了主動握手信息——但這重要嗎？」

  「這不重要。」霍爾視線望向三人：「重要的是，一個孤立星系的文明，再沒有啟迪的情況下，到底能夠孕育出什麼樣的技術來。」

  「已經有證據表示，在最近的萬年中，除了臨近他們的31928星系的克拉族人抵達過一次之外，就再沒有外來文明造訪過他們。」

  這時，麗安娜緩緩道：「那不是更應該慎重對待嗎？」

  「安娜，你們想到的是觀察。」霍爾表情漸漸嚴肅起來：「而我們，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該文明到底觸碰了多少禁忌，又有多少未被探測到！」

  話音落下，霍爾將手持通訊器放到了桌上，片刻後，光芒升起，一連串的技術節點名詞以紅色的標示出現在了空中。

  「這些都是樂土所能探測到的禁忌技術，我們可以看到，截至目前，人類已經觸犯了第1105項，第1119項，第1189項。」

  「1105對應著人造零點，1119對應著超光速位移，1189對應著跨空間力量傳遞！」

  「這些技術的前置要件……如果拉名單出來，將會是一片通紅。」

  「而樂土卻並沒有檢測到，這意味著什麼？」霍爾望著三人問道。

  麗安娜眉頭深深皺起，沉思片刻後輕聲道：「他們的科技路線與我們不一樣？」

  「是的，他們的科技路線和我們完全不一樣。」

  「而在之前的戰鬥中，我們也證實了這一點——你們不會認為，迪卡是個蠢貨，會在親自指揮的情況下，白白送掉上百艘戰艦吧？」

  「好，就算迪卡是蠢貨，那麥呢？麥可是31號基地的優秀執行官，過去的百年間從未出錯。」

  「可麥卻在不久前的另外一個目標的任務中，遭遇了人類在另外一個星系，聯合了另外一個文明的攔截抵抗，且運用了我們目前尚不知道的技術——樂土也並沒有給出示警。」

  「安娜，我無意誇大人類的實力，從而為之前我們的小小損失做辯解，我只是想告訴你們……面臨這種敵人，我們最好收起好奇心。」

  霍爾輕輕地吸了口氣，沉聲道：「一切以神聖文明的安全為前提，是我們應該達成，也必須達成的共識。」

  「而人類，便展現出了挑戰神聖文明的能力，以及信心。」

  三個人同時皺眉凝望著他。

  霍爾輕輕敲了敲桌子：「諸位，別忘了，雖然迪卡忽略了一次握手，但同樣發去了握手信息，而人類卻並未回答。」

  麗安娜微微一怔：「沒回答？」

  「是的，他們沒有回答。」霍爾緩緩呼了口氣：「而且，他們非但沒有回答，甚至第一次……他們是主動向迪卡發起攻擊的。」

  ……

  很顯然，這次檢查團不可能只聽霍爾的一面之詞就放棄了對31號基地在執行任務中的瑕疵檢查，但隨著迪卡透露出許多報告中未曾提及的細節，檢查團的三人開始逐漸認可了霍爾的說法。

  霍爾或許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說謊，但戰鬥結果，戰場記錄卻不會說謊。

  半小時後，霍爾與麗安娜來到了太空城的最頂層。

  這是一座專為至高無上的帝國人修建的休閒場所，在這裡，除了特挑的、極為忠誠的寒霜星僕從之外，看不到任何其他物種。

  作為31號基地的執行長，霍爾也擁有著對寒霜星統治權——寒霜星這種僕從星的星系總督是最高行政機構，但最終目的卻是為了執行者基地而服務的。只是由於霍爾向來喜歡呆在位於艾拉星的執行官基地，很少來罷了。

  坐在飲廳中，透明的穹頂將下方的星球以及星路一覽無遺。

  星路中，無數的運載飛船從地面升起，猶如星辰般往來穿梭在寒霜星與太空城之間。

  「你有多久沒有回過母星了？」優雅地舉著曲頸杯，麗安娜將暗紅色的「冰冷之夜」一飲而盡。

  「算嘛……基本上有三十幾個艾拉星公轉周期了。」霍爾呵呵笑著，也舉著酒杯抿了一口。

  「那你平時沒任務的時候都幹什麼？」

  「休眠睡覺唄……還能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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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安娜卻十分的不信，狐疑地看著他的身材：「休眠能睡出你這身贅肉來？」

  「沒辦法，基地的引力低，稍微吃點東西就橫著長了。」

  麗安娜搖搖頭，一臉惋惜：「你這樣繼續下去，怕是連留種的機會都沒了——你就不考慮把遺傳物質傳遞下去？」

  「那也要找人接才行啊——要不你來？」

  「滾。」

  「我說人工……」

  「滾！」

  「當我沒說。」霍爾馬上舉手投降：「你要嫌棄我胖，我回母星就把轉脂基因敲掉。」

  「得了吧，兩千年前的基因風暴至今沒平息，誰還敢隨意動基因啊？」麗安娜見對方還要一副表決心的模樣，便馬上止住——她知道這傢伙就是個口花花的那種：「說正事，你有沒有考慮過，人類是孤立星系發展出來的文明沒錯，但他們的技術……或許並不怎麼孤立。」

  霍爾微微一怔：「什麼意思？」

  「如果他們在自我發展到太空文明階段後就展開了系外探索，然後在某些星系中發掘出了相應的技術——譬如31928星系，該星系是被啟迪過的，隨後因為觸碰了禁忌被你們制裁了。」說著麗安娜臉色便難看了起來，瞪了霍爾一眼：「這種被啟迪的文明，是可以很輕易地被我們吸收融合的。結果你們一來就瞎搞……」

  霍爾輕輕咳了一聲：「那是好幾千年前的事了，這鍋我可不背。」

  「但你們卻一直在做同樣的事！」麗安娜重重地哼了一聲：「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自從聖族進入樂土後，神聖文明的技術便一直沒有提升。」

  霍爾聳了聳肩：「神聖文明已經具備了統一本宇宙的能力，而且也事實上統一了本宇宙……還需要什麼提升？要真重啟本宇宙嗎？再說了，我們對這個宇宙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從它的誕生到終結，從零點到黑動紀，到宇宙歸於寂滅，電子都不再躍動……」

  「最起碼，我們還不能夠確定種子原則——那些遍布整個宇宙的蟲洞網絡因何而存在就不知道，時間之外，我們也不知道。」

  「那需要知道嗎？」霍爾反問。

  「道不同。」麗安娜便搖頭瞪了對方一眼：「我就更不用說，宇宙之上的宇宙，那些無數個維度的力量了——那是即便聖族們也未曾參悟到的領域。」

  霍爾也搖了搖頭，但隨即，他便似乎想到什麼，眉頭皺起：「麥那二十幾艘莫名其妙消失的戰艦，你有解釋沒？」

  「什麼東西？」

  霍爾便拿出了手持通訊器，重新放了一遍戰場記錄。

  「麥的艦隊在穿越蟲洞的時候，永久下線了二十幾艘戰艦，至今都無法聯繫。」

  霍爾一邊介紹著，一邊指向那六艘近在咫尺的飛船：「一開始，我們認為，人類這是已經掌握了人造零點技術，繼而掌握了誘導蟲洞技術……將麥的戰艦直接傳走了。」

  「但這個……顯然說不通，因為麥的戰艦一直沒有再上線。就仿佛……憑空消失在了本宇宙一般。」

  麗安娜仔細地看著畫面，眉毛也漸漸皺了起來。

  沉默數秒後，她緩緩道：「你在猜……人類把戰艦送進了另外一個時空？」

  「我不敢這麼猜。」霍爾老老實實地道：「如果人類真掌握了這樣的技術……那意味著，他們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加強大。」

  麗安娜繼續沉默，嘴裡冒出了一個詞。

  「上維空間。」

  「什麼？」

  「高於本宇宙的維度空間——如果人類掌握了折迭通訊技術的話，那麼他們就擁有往上維空間傳送物質的能力——這是第1128號禁忌技術。」

  霍爾立刻搖頭：「我們沒有收到該報告。」

  沉默著，麗安娜閉上眼睛，輕輕地呼吸著。

  片刻後，她睜開眼睛：「霍爾，你可能說對了，人類的科技，與我們的體系截然不同。這讓我想到了……我們的先祖。」

  霍爾頓時一怔，驚訝地看著麗安娜。

  「霍爾，我們的先祖，來自32919星系，曾經與神聖帝國發生過激烈的戰爭。」

  麗安娜眼中露出久遠的回想。

  「那場戰爭中，神聖帝國依靠超光速能量和人造奇點打敗了我們的先祖，並最終將兩個文明合二為一……」

  麗安娜目光深邃悠遠：「我們的先祖擁有智腦，坐擁反物質礦，也擁有往上維空間傳遞物質的能力，雖然最終不敵神聖帝國，但卻是神聖帝國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敵人，沒有之一。」

  「臥槽……」霍爾的眼睛瞬間瞪大：「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你不是先知。」麗安娜深深地吸了口氣，放下杯子。

  「我記得，先祖星系有一條星路，可以抵達迪卡與人類發生戰鬥的32911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