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攻心為上

  第一艦隊，紅葉號旗艦。

  在侍女的協助下，艾薩拉換上了一套新的制服。

  雪鳥絨編制而成的潔白中短袍格外修身，金絲絨的細線在衣襟邊沿遊走，呈現出波浪般的起伏。配合略微寬鬆的、點綴著米銀線紋理下裝，讓她看起來飄逸中又帶著幾分幹練。

  畢竟這是用來覲見國王時才穿的禮服，無論做工還是質地都堪稱頂級。

  侍女望著鏡子中的艾莎拉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便馬上抿嘴一笑：「將軍大人真漂亮。」

  但瞬間，艾莎拉便臉色一沉：「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侍女立刻閉上嘴，隨後退了一步雙手束立。

  最後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艾莎拉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後大步走向房門。

  當她走到門口時，眼睛突然望向門牆——那裡掛著她的指揮佩刀。

  沉思了幾秒，她伸手取下佩刀，直接扣在了制服左側的扣套中，隨後一手扶刀，大步走出門外。

  大門口，旗艦的所有高級指揮官早已齊聚，都表情凝重地、帶著緊張地看著她。

  沉默中，艾薩拉深深吸氣，嘴角便露出了一抹微笑：「你們是擔心人類把我扣住了？還是擔心我叛變了？」

  這個玩笑在現在顯然不怎麼適宜，眾人還是沉默不語。

  作為旗艦的高級指揮官，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跟著艾薩拉成長起來的，而且還在與塔拉人的戰役中立下了赫赫戰功——換句話說就是，他們是見過死亡的。

  作為平均壽命高達三百年的種族，他們比那些落後的文明更加知道生命的寶貴——人類就是一個壽命只有不到一百年的種族。

  「放心吧，我雖然很不理解為什麼這些破事要找上我，但我還是相信陛下和智慧院的判斷，人類這個未曾體會過時光偉力的新興文明，他們雖然狂妄，但卻並不是塔拉人那種蠻族。你們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塔拉人會乘機發起進攻。」

  聽著艾薩拉的這句話，眾人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好了，薩爾雅，蒂米斯，你們跟我一起上登陸艦，其他人回到崗位。」

  「大人……那萬一他們……」

  「等陛下的命令即可。」

  說完後，艾薩拉便大步走向釋放艙。

  ……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當艾薩拉被薩爾雅從假寐中喚醒時，登陸艦已經距離御夫座艦隊不到五千公里。

  「總督大人，我們即將進行減速。」

  「還有多久可以登陸？」艾薩拉望向前方，由於距離足夠近，此時已經可以肉眼看到對方戰艦在漆黑太空中所煥發的光芒。

  七十餘艘戰艦，就如同七十餘顆衛星，拱衛著那顆最大的最明亮的星辰。

  「大概還有五百瞬，按照人類的時間，接近十分鐘。」

  「對面發來消息沒？」

  「發了兩次航道信標。」

  「嗯。」艾薩拉點頭，再次閉上眼睛。

  她當然不是睡覺。

  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思考人類的真實意圖，並以此來確定銀月王國所能接受的底線。

  毋庸置疑，對人類艦隊發起攻擊，挑起與一個狂妄的、甚至膽大包天的文明的戰爭……在銀月王國看來，這是不理智，不符合王國最終利益的。

  別說人類本身就擁有最大的敵人執行者軍團，就算是隔壁的蠻族，其實王國一開始的考慮也是希望能最小代價地解決紛爭——甚至都已經有人提出，只要塔拉人不派戰艦過來，那麼可以將遠日行星和星圈與塔拉人共同開發，並建立貿易。

  但後面塔拉人越來越過分不說，而且對方也是一個狂妄的、最近才崛起的年輕文明，並沒有什麼強大的武器，於是最終王國才決定了啟用戰艦進行驅逐。

  在艾薩拉看來，與塔拉人的戰爭，是可行的，也是有意義的。因為軍隊如果不作戰，那軍人非但沒有地位不說，而且戰鬥力也將會直線下降——卡拉圖星系和平了數千年，如果不是擁有上古時期的記錄，恐怕連軍艦都不知道怎麼造，連仗都不知道怎麼打了。

  沉默中，艾薩拉深深嘆息。

  不多時，飛船便已降到可以由姿態引擎控制的速度，同時那顆明亮的星辰也逐漸清晰，化作了一座龐大的太空「堡壘」。

  沒錯……相比登陸艦，它就是一座橫亘在太空中的堡壘！

  巨大的主炮在側光中閃耀著幽幽的寒光，兩側的艦身布滿了小型的副炮武器，數不清的工程無人機正圍繞著戰艦進行著檢查和維護。

  伴隨著登陸艇的接近，戰艦的側面，一扇巨大的艙門開啟，露出了燈火通明的釋放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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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旗艦的艙門關閉，艾薩拉也站起身來，靜靜等待著人類的到來。

  吱吱的充氣聲很快消失，緊接著，一道大門開啟的聲音隱約地傳進登陸艙，片刻後，那位在數個小時前高傲地要第一艦隊解除姿態的人類艦隊司令出現在了門口。

  登陸艙門開啟，艾薩拉扶著武器，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後，一腳踏上了人類旗艦的地板。

  與此同時，一個溫和悅耳的聲音也響起在耳畔。

  「艾薩拉女士，我代表白起號歡迎閣下以及克榮文明的朋友。」

  艾薩拉微微有些愕然，當她看到那位人類艦隊司令正在含笑望著自己，並對著自己伸出右手時，她心中閃過了一絲不解——她知道這是人類的握手禮，她不解的，是人類指揮官的這個姿態。

  甚至不止是這位楊文志司令，就連站在他身後的其他人類，也都面帶笑意的看著自己等人。

  心中的遲疑只是一瞬，艾薩拉立刻便恢復如常，臉上也升起了微笑，伸出右手，與楊文志輕輕一握。

  「請這邊。」楊文志收回右手，左手指向通道：「我們的會議室在那邊。」

  「謝謝。」艾薩拉不動聲色，保持著禮儀隨著對方走向門口。

  踏進大門的瞬間，她輕輕地、緩緩地、不留痕跡地呼了口氣。

  看來陛下和智慧院的判斷是對的，人類確實不是來戰爭的，他們的目標至始至終都很明確，就是抵抗執行者——如果和自己的文明打起來，那犧牲就會變得沒有意義。

  因此陛下才刻意地叮囑她，一定不要再試圖對人類證明執行者軍團的強大，否則說不定人類就會翻臉。

  當意識到這一點後，艾薩拉的心態便放輕鬆了一些，也有了更多的精神來留意人類的情況以及人類的這艘戰艦。

  毫無疑問，人類在外貌體型上，和克榮人是極為相近的，就連身高都差不多——別小看了這種相似性，除了「審美」這一主觀因素之外，外貌接近，就意味著兩個種族在表情的情緒表達上是趨同的，也就是說，可以輕易地利用本族的經驗來判斷對方的情緒。

  就譬如人類現在釋放的善意，以及之前的魯莽和強勢。

  這時從通道的盡頭傳來陣陣歡呼和「蓬蓬」的聲音。

  楊文志的聲音在一旁和藹地傳來：「總督閣下，前面是我們的生活和休息區域，也是餐食區。」

  「嗯。」艾薩拉不動聲色，隨著楊文志走出通道，好奇心讓她馬上望向前方。

  片刻後，一個巨大無比的大廳便出現在眼前。

  然後只一眼，她的眼神便瞬間凝固！

  大廳中，數個身穿標記了數字的人類和幾名機器人正在一個被畫上了各種集合形狀的場地中奔跑追逐，其中一人更是一邊拍打著一個圓球一邊健步如飛。

  場地的邊沿，一群年齡各異的男女正在鼓掌圍觀。

  隨著那名男子在奔跑中站定，他高高舉起圓球，朝著前方一塊方形板的圓環投了進去。

  歡呼聲再起。

  更遠處，幾個機器人正站在一排半人高的櫃檯後方忙碌著，偶爾會有火苗升起。

  「哦，這是他們在進行機器人對抗賽。」楊文志溫和地笑道：「好像今天機器人隊伍放水了。」

  艾薩拉屏住呼吸，用盡全力才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嗯」。

  人類的機器人……到了這種程度了？

  她不是沒見過人類的機器人，甚至還知道，智慧與工程院還曾經拆過一次人類機器人遞交的通訊設施！

  可那個機器人……只是一個履帶式前進的玩具車而已！

  而眼前的機器人，無論從動作還是反應來看，似乎都與真人無異了！

  但楊文志並沒有再此過多停留的意思，很快他便帶著艾薩拉走向了另外一扇大門。

  這次是電梯。

  當然，在戰艦中安裝電梯不足為奇，只是艾薩拉明顯地能看出來，電梯中屏幕的精細度相當高，畫面異常清晰。

  出電梯後，艾薩拉便開始留意起了整艘戰艦的設施和布局來。

  她看到，人類的戰艦，全然沒有裸露的走線和控制儀器和巨大的管道，如果不是隨處可見的密封門和控制面板，甚至會認為這是一個先進的辦公場所——不，就算是有這些，它也類似於一個辦公場所，而非軍艦！

  而那些擬人的、雙足行走的機器人，更是隨處可見，甚至還與普通的人類艦員可以進行語言以及肢體動作的交流！

  艾薩拉越來越沉默，當最後一扇大門開啟，露出一個寬闊的向下舷梯時，她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們的戰艦，有多少機器人？」

  「哦，我們的戰艦……就沒什麼人。除了這艘旗艦，其他的都是無人戰艦。」

  楊文志微笑望著她，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