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人類的糾結

  辦公室中，葉銘對著攝像頭很認真地坐著，前方的顯示器屏幕上則是幾位領導同時遠程出席的畫面。

  「從技術角度，我們已經有補天計劃的經驗在，所以要完成敵人的那種設計並不麻煩。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目前的人造奇點分解成為數個部分，然後再進行拼湊即可。複雜一點的話，就需要對能源和技術方面進行重新評估，但整體上，不算什麼太大的困難。之所以以前沒有提出這種設計，主要還是因為我們走的是另外一條路，並沒有考慮這種相對落後的方式和技術。」

  聽著葉銘的解釋，幾位領導臉上的表情總算稍微輕鬆了一點。

  毋庸置疑，瞬息萬變的御夫座戰況給了人類極大的壓力，特別是那個幾艘飛船湊一塊就直接能「召喚千軍」的技術，更是將敵人的實力直接放大了不止一個數量級。

  目前人類的優勢在於可以下太空餃子的工業能力，以及相對於執行者「遠道而來」的距離優勢。

  ——共體為什麼敢在人類打贏一場勝仗之後便立刻啟動太空大航海？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執行者艦隊出發的時候，是三年前！

  只要把這一波消滅了，那就意味著人類起碼有三年的戰略緩衝期，到時候再打仗，執行者面對的可不就只有這區區幾十艘戰艦了，而是幾百艘，上千艘！且戰艦數量上去了，甚至還有升級後的米粒，升級後的戰艦……你說，人類有什麼可擔心的？

  但隨著敵人可以開人造蟲洞……這就直接抹去了那三年的時間，相當於人類將直面敵人的大兵營！而人類從地球抵達御夫座戰場的這幾個月時間，便會成為最致命的弱點——就算人類可以開「掛」，一個月就能產一百艘戰艦，可送達戰場，也至少要兩到三個月的時間吶！

  因此，領導們最關心的，還是人類能否利用同樣的兵力投送方式。

  可葉銘卻說，這種利用多船組成人造奇點的技術人類可以復現之外，還相對落後……這如何能不讓眾人安心下來。

  這時，某位領導好奇問道：「我們走的另外一條路是什麼？曲率前進嗎？」

  「嗯……比曲率引擎更先進。」頓了頓葉銘解釋道：「我們一直在推進對多個維度宇宙的統一，一旦理論完成，我們就能夠讓戰艦不通過任何裝置，直接利用跨維的方式進入到指定的三維空間。」

  也不知道這位領導聽懂沒有，反正他是點了點頭便沒有說話，而是拿起筆寫畫了起來。

  這時領導見葉銘停止報告，便微微一笑後看了眼筆記本，繼續問道：「葉院士，那你能給出我們能夠將新技術運用在戰爭中的時間嗎？我指的是包括曲率飛彈和新式主炮以及你剛才提到的、可以用於傳送飛船的人造蟲洞等新一代武器和設備。」

  聽領導要時間，葉銘心中便咯噔一聲，遲疑起來。

  作為一個科學家、工程師，他向來不敢把未能確定的話說太死，也不喜歡「立軍令狀」。

  但當他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如果不給出個時間，恐怕在座的大家都不會心安。

  見葉銘遲疑，領導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臉上的表情也嚴肅起來：「葉院士，你不用擔心資源和配合問題，這是整個地球，整個人類文明的生死存亡的大事。」

  「如果說一路綠燈，資源到位的話，最多一年半時間，我們就能夠讓人造蟲洞裝置抵達前線。」

  「至於其他武器，大概半年左右就能夠進入測試階段，一切順利的話，大概是一年左右提供全面列裝和升級更迭。」

  領導若有所思：「那意思就是，我們還需要在御夫座抵抗至少一年半左右，對吧？」

  葉銘知道這涉及到整個戰略部署，因此他也儘可能表達完善：「如果我們以御夫座星係為戰場的話，是這樣的。」

  ——這幾天來，葉銘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上面的會議，但不少會議的既要卻是直接發給了他的，因此他知道，在採取何種態度應對「升級」了敵人時，整個共體高層吵成了一團。

  一邊的觀點自然是，既然敵人「升級」了，那麼理所當然的，人類也應該提高戰爭等級，實行全面的戰時體制——這可不是之前人類搞世界大戰那種「過家家」，而是要亡球滅種的戰爭！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即便這次能夠答應，也一定要意識到，敵人是以摧毀人類文明為目的，而不是有什麼私仇。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就算要和那個執行者打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人類也得打下去！

  而另外一派的觀點則認為，人類目前的狀態，進行整個人類的戰時體制是妄想——且不用說如何讓老百姓相信太約艦隊在數千光年之外的戰爭是為了人類的生死存亡，就說人類社會還有這麼多國家，共體架構甚至連聯邦制都不算，只能算個聯合國PLUS……比一盤散沙也就好那麼一點。就算強行推行戰事體制，這一碗水又怎麼端平？如果不端平，老百姓會不會有意見？端平了，又會不會又更大的意見？

  別到時候外星人沒打贏，搞得地球上人們內部矛盾激發，完了怨聲載道的，那就沒意思了。

  當然，也有相對中庸一點的考慮，就是在儘量不影響老百姓生活的情況下，保持目前的狀態，加大對戰爭支出的力度，同時也儘快推進全球共同治理——說白了，就是兩手都要抓。一旦局勢危險，那麼也可以為今後的全面抗戰做準備。

  但現在上面到底統沒統一思想，以及統一的思想是什麼，葉銘卻是不知道的。

  無論是他也好，還是NCY部門，亦或者是太約軍方也好，在這方面都絕對不表態，只是恪盡職守地提供各種分析和預測，為BOSS們做決策而服務。

  「葉院士。」這時另外一位BOSS叫住了葉銘：「通過分析，我們的軍隊將戰線穩定在御夫座的概率有多大?」

  葉銘心中一跳，他望向這位老人，下意識地便臉露遲疑。

  這些天除了在討論要不要執行戰時體制之外，討論更多的還是戰場的選擇。

  要麼就按照現在的戰略計劃，在御夫座與敵人死磕到底，把御夫座打成太空墳場也在所不惜。

  要麼就先暫時放棄御夫座星系，繼而依靠堵住星門來進行防守。

  這兩個選擇，前者的優點是可以讓人類有不小的作戰空間，掌握戰場的主動權，甚至還有可能保下一個隱藏的星門。而缺點同樣明顯，就是人類將會與執行者艦隊硬碰硬——一艘戰艦價值上百億，這打的可都是錢啊！

  後者的優點，則是可以充分利用補天計劃的高維空間膜，以及有目星的科多族人的「系內艦隊」和「聚合粒子要塞主炮」來進行防禦，屆時損失會減小很多很多。但缺點也很明顯：人類主動放棄戰場，喪失戰場主動權。

  這些天，葉銘所參加太約的會議也一直在討論這個。

  正如葉銘在太約會議中一般不表態一樣，在這裡……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表態。

  按照他的想法，以及為人類的未來考慮，自然是先保住御夫座戰場，繼而保住四號人造行星——別忘了，這才是真正的超級工程，神跡一般的存在！就更別提，那個蟲洞還通往一個肉眼可見的反物質富集星域。

  但這樣一來，損失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就在葉銘遲疑不決的時候，房門被輕輕地推開。

  葉銘微微一怔，立刻望向門口——這樣重要的高級視頻會議，別說沒人敢打擾他，就算是誰來找，也絕對過不了蘇紫那一關的。

  於是當他看到是蘇紫一臉緊張地站在門時候，他下意識地便眉頭微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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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蘇紫的臉上帶著緊張，手裡舉著一個大號的平板，對著他用口型比劃了起來。

  葉銘一眼望去，只見平板上是一張飛彈的高清圖片，而且……從口型看，這好像是李東升發來的？

  但就算是李東升發過來的，也沒有理由這個時候來打擾自己。

  但隨即，他便看到蘇紫在平板上輕輕一划，下一頁便出現了一排醒目的大字。

  「李隊猜，這可能是反物質採集設備」

  葉銘瞳孔瞬間一縮，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對著攝像頭沉聲道：「領導請稍等，我這裡正好收到了來自LC星系的一個飛行器樣本，我先看一眼。」

  視頻會議中，一干領導們紛紛點頭。

  *

  *

  十分鐘後，葉銘結束會議，直接撥通了李東升通訊頻道。

  「李隊，這是在什麼地方發現的？」

  「是在一艘引擎部分被碎片破壞的飛船貨艙中發現的。」李東升臉上的表情很緊張，他剛才撥葉銘的通訊，結果直接轉到了蘇紫那邊，然後就被告知葉銘在開BOSS會，此時見十分鐘不到葉銘就回了過來，顯然這東西引起了葉銘極大的興趣，而且重要性也毋庸置疑。

  李東升搓著手道：「你給BOSS們看了？」

  「沒確定之前我敢麼？」葉銘控制著一台工程機器人不斷地在這具飛行器四周轉悠，不錯過任何一處細節——到時候他就可以完成外部建模了：「你怎麼判斷它和反物質採集器有關的？」

  「嗯……推理來的。」李東升將自己與陳熙文的猜測過程說了一遍。

  他滿以為葉銘會拍案叫絕，卻沒想到葉銘臉露愕然，很是楞了幾秒才不可思議地道：「你是這樣聯想的？」

  「啊？是啊……」

  「瞎胡鬧！」葉銘收回視線，盯著李東升，見對方也是一臉愕然，一副渾然不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的模樣，忍了幾下後輕輕搖頭：「你這個和把那什麼……撒哈拉之眼猜成亞特蘭蒂斯的神話愛好者有什麼區別？牽強附會！」

  「額……」

  被葉銘一陣否認，李東升立刻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心虛地低下了頭：「那它是什麼？」

  「沒有拆解，我怎麼知道是什麼？」

  「問題是拆解不了……我們沒看到有螺絲。」

  「那X光掃描過沒？」

  「還沒有。」

  「……」葉銘無語起來：「好吧，你人先走開點，然後搭建個X光掃描環境，然後微波雷達也可以從引擎部分進去探一下。」

  「我人走開了怎麼搭建環境？」

  「先搭好再走開……哥啊……你是不是好久沒休息了？」葉銘盯著李東升那重重的黑眼圈，忍不住嘆息一聲：「弄好後馬上去休息吧，還有……你們要早點回來了。」

  「嗯，正準備給你說，我們大概一周後就返回。」

  「好，你先弄。」

  李東升點了點頭，但終究還是不死心地盯著攝像頭：「那你說這到底是什麼？總不可能是飛彈嘛！」

  葉銘微微一怔，沉默幾秒後輕輕呼了口氣：「如果，能夠確定它內部有反物質存儲裝置……那它確實有可能是用來採集反物質的。」

  李東升愕然：「你……我靠！你這也不是靠猜麼？」

  ……

  葉銘自然不是靠猜的。

  因為他已經完成了整個飛行器外部構造的建模，繼而進行了部分模擬，確定了該飛行器外部的部分紋路屬於奇異物質的釋放通道，奇異物質通過這樣的設計來進行釋放後，將會生成類似高維空間膜一樣的膜壁——從這點，也可以側面證明，奇異物質是一種來自高維空間的物質。

  而擁有高維空間膜，就意味著可以避免與反物質發生湮滅，也意味著，它是可以進入反物質礦區的。

  至於另外一部分設計，他則一時半會不能確定其功能。

  但從奇異物質的各項報告中，他隱約覺得，這東西的設計是利用了奇異物質的空間回歸性。

  有點類似於，創造一個不斷吸收外界「物質」的奇點——別忘了，蒼藍星人就是利用「斯蘭齊物質」創造出了人造奇點，繼而引起了執行者的注意，並最終導致了文明毀滅。

  如果該奇點的「終點」位於反物質約束立場……

  思索片刻後，葉銘向烏達發出了通話請求。